日光被黑暗吞尽。 而当天穹下再次亮起—— 金莲花瓣在慕寒渊的掌心一片片剥落,枯萎,风里犹响起颤栗的泣音。 ‘爹爹……’ ‘娘亲……’ 无尽黑暗里,慕寒渊在那片无底的墨色渊海中殊死挣扎,嘶哑的怒声震荡得墨海翻波—— 【为、何!?】 “别天真了。” 慕寒渊垂手,漠然望着那一片片莲瓣碎作光点,没入尘世间。 墨色长发在风中垂拂,他睥睨着光阵下栗然的众生。 血色丝络在灵脉间一根根舒展,被释放回归的终焉火种吸取天地灵气,灌入眉心。 而慕寒渊的长发,一寸寸,如雪染白。 直至发尾。 血色灼过他的衣袍,烙作魔纹尽覆的墨袍,无尽魔焰在他身后荡开。 【终焉火种,从始至终,都只是你我的一部分。】 慕寒渊张开手,修长冷白的指骨间,轻易便已蓄起毁天灭地之力。 他望着光罩下的城池,森然笑了。 左手松开,巨形光刃犹如天坠,向着城池轰落—— 【宿命注定。】 【你我,便是这三千世界的终焉。】
第69章 动如参与商(二) 云摇赶回乾门时,以萧九思为首的九思谷第一批高境长老弟子们也刚到不久。 乾门山门里外草木凌乱,伏尸遍野,血流成河。 云摇看清这人间地狱般的惨况的第一刻,便觉无边怒意穿心而起。若是碧霄此刻在面前,她恐怕要恨到以奈何断他四肢废他灵府,叫他如猪羊牲畜般永跪乾门山门,方能舒一时之痛。 云摇深吸屏气,强压心绪。 而后她放出神识笼罩乾门,探得了掌门等人所在,便朝那奉天峰上电射而去。 落下剑来,云摇未顾四周那些弟子的匆忙见礼,一步踏到了陈青木面前,将人拉正身:“山门内情况如何?” “各峰弟子皆有伤亡,尚未统合,”陈青木老脸灰败,神色几乎有些失魂落魄,“师叔,是我护佑宗门不力,识人不清,叫歹心之人趁虚而入,竟毁我乾门护山大阵,引狼入室……” “好了,现在还不是请罪的时候。” 云摇向峰内四顾。 九思谷的长老弟子们前后几批到了,这会正在乾门宗门内为受伤的长老弟子们疗伤,另有一批负责清理搬运尸首,而方才过来这一路,云摇稍冷静下来,便已经察觉—— 虽然这一战在乾门山门内,看得出战局惨烈,但那满地尸首中,却似乎并不是以乾门修者为主。 可浮玉宫既以碧霄为首,又有厉无欢这真龙之身里应外合,怎么会叫浮玉宫弟子折损最多? 想到远在东海凤凰仙山时听闻的那虚空中骇人可怖的劫雷,云摇心头不但没有松懈,反而更沉了两分。 她不想承认,但又心知。 那劫雷之音绝不是普通渡劫境的天劫那么简单,更分明暗蕴仙界的天罚之力。 可慕寒渊这一世并未入魔,何来天怒天罚呢? “师叔!” 云摇被一声委屈惊声醒神,扭头望去,就见丁筱满身狼狈尘土血色的扑上近前来。 “师叔,门内弟子说见雪师姐被厉无欢带走了,还有寒渊尊——寒渊师兄他为了保护门内长老和弟子们,临阵破境,强入渡劫,但,但是……他破境后的状况好像不太对……” 云摇面色微变:“慕寒渊现在身在何处?” “……” 丁筱竟是一时难言,扭头看向身旁众人。 而以陈青木为首的乾门众人也是脸色神情都不太对,不知道想起什么,竟有人眼神中都流露出了些许恐惧。 云摇心头火急,眉峰微凌,刚要追问。 “若我探查不错,他应是追着浮玉宫余孽,朝西北方向去了。” “?” 云摇侧眸,就见萧九思从乾门众人身后走了出来。 但这会,云摇顾不得在意他,厉声问身旁的丁筱:“他是一个人去追得?” “是…是的……” “你们也放心!?”云摇怒不可遏地提了声量。 “……” 乾门弟子们面面相觑,眼神虚荏。 他们实在不知要如何解释——那时见慕寒渊孑然凭空,抬手间人都未动,只一剑便绕过他们身周杀出了遍野尸首,脚下血流成河,鼻翼间腥味令人作呕,几乎没有一个人敢抬头与那人漠然眼眸对视,只觉血气覆天,杀意逼喉,更别说敢追上去了。 “这点,我猜怪不得他们,”萧九思此刻已经走到了云摇身旁,有些若有所思地捻着指腹,“我早你片刻赶到,提前查探过了。你这位徒弟,有些古怪在身上。” 云摇望他,眼神冰冷如剑:“萧谷主,三思而后言。” “不信,你自己查探。”萧九思袍袖一展,示意被搬到一处的浮玉宫弟子们的尸首,“今日死在乾门内的浮玉宫各宫的长老弟子们,十之九数,是一剑毙命,且前后时间不会超过五息——换句话说,你徒弟慕寒渊以碾压之力,顷刻就眼都不眨地取了上千人性命。” “……” 云摇面色陡变,箭袖下指节下意识地一颤,然后攥紧了。 她冷眸望向萧九思:“那又如何?他可曾伤及一个无辜?浮玉宫大举进攻乾门,杀伤我同门无数,难道他们没有取死之道?还是我乾门弟子合该束手就戮?” 萧九思轻叹:“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说,你这位徒弟的心性恐怕并非良善,还须提防——” “够了!” 云摇呵断,“我只知他是为护佑宗门强行破境,杀的也尽是来我门内为恶之徒!其余判言,还请萧谷主等到我擒来了那恶首碧霄,再作不迟!” 说罢,云摇抬手一挥,便召来了奈何剑:“我去西北向查探情况。” 丁筱和几名乾门弟子纷纷踏出。 “师叔!” “我也去!” “还有我。” “不要胡闹。”云摇厉声回眸,喝止了乾门众人,“一个个有伤在身,跟上去是要拖累我还是拖累慕寒渊?留在宗门内,调息养伤,料理后事,待我回来。” “……是。” 乾门弟子们面色灰败地退下去了。 萧九思却点了几名九思谷高境长老,又御剑起身:“我既无伤,亦无事,随同前往,小师叔不会怪罪吧?” 看在九思谷第一时间带人来援的份上,云摇不想跟萧九思计较口舌,扭头御剑而去。 “自己跟上。” “……” 几道剑气才刚凌空百丈,尚未离开乾门,就忽见一道刺眼宝光从西北电射而来,几乎转瞬就将到身前。 九思谷长老皆是神色凛然,谨慎者更是已经御起灵罡护身。 唯独为首的云摇面色先是一怔,继而微变,她抬手向那道宝光释出一道灵力,只见曳着光尾而来的宝光忽地在半空中一顿,像是灵性十足的感知后,竟是改了射向乾门内的方向,扭头就奔着云摇来了。 “轰——” 如裂风而来的巨声后,来物停到了云摇身周。 宝光间的东西终于在他们面前露出了真容。 “悯生琴?!”九思谷一名长老在萧九思身后惊声,“这不是寒渊尊从不离身的法器吗?” “法器离主,慕寒渊不会出事了吧?” “不可能啊,这法器灵光灵性全然无损,不像是经过丧主之变。” “……” 云摇在其中面色变化最剧,她一抬箭袖,将悯生琴与只她明晰感知到的琴中龙吟剑收起,然后御起奈何,飞速向着西北方向遁去。 “谷主?”身后长老迟疑出声。 萧九思敛去眉目间沉色,一垂袍袖:“跟上。” “是。” 然而余下这一路向西北,行经荒野,村庄,愈是向前,九思谷众人愈是触目心惊。 无论荒原野地,还是住了人的村镇,一路都是浮玉宫长老或者弟子们的尸首。 起初他们逃得纷乱,有浮玉宫的人趁机潜入沿途岔路的村庄内,与碧霄等为首者分道,谋求偷生——然而这些人同样无一逃过死劫。 有的是御剑行着,便身首分离,跌落村中,血花直洒,吓得村民瘫地。 有的是藏于村镇闹市,被当众一剑穿脑,连元婴神魂都未来得及逃出便碎尽殒命。慌得满闹市四散逃命,鸡飞狗跳。 还有的是干脆躲入村户家中,哀求村民为自己掩藏时,来不及道谢就已见剑尖透心而出,笑容凝固的尸首砰然倒地,血淋满屋墙。惊得屋中婴孩啼哭不止,农妇晕厥…… 所过数千里,无一幸免。 而村庄闹市中四处惊声,诸如“恶鬼索命”“修罗荡世”之说,传得整个仙域北地内都人心惶惶。 萧九思不得不调来驻守乾门的一部分九思谷弟子,安抚沿途村庄百姓。 往西北去,尸首渐渐少了,风雪却渐渐森厉。 以云摇为首,沉默不语,只神色愈发青白,低头循着尸首痕迹,时不时改换方向。 终于在见到那位浮玉宫七宫主元松青的尸首后,云摇刚要重新上剑,九思谷的一位长老忽然出言:“若修者入魔,法宝确有可能自断牵灵。” “——” 奈何剑一滞,云摇凌眸睨下,神色冰冷:“你说什么?” 那名长老被云摇眼神一慑,未敢再言,退了回去。 只是在他身侧,九思谷那位万长老已经沉声接话:“此子心性狠厉,闹市杀人,当街不顾,剑剑不问生死、不留活口,只为赶尽杀绝,几近残虐——我师弟猜测入魔,有何不可?” 云摇冷眼看他:“万长老究竟是责慕寒渊杀浮玉宫该死之人,还是仍想将萧仲等人之死,推于他一人身上?” “……!” 提及萧仲,万长老更是脸色遽变,勃然怒声:“那日天照镜所卜,仙域人人得见!彼时小师叔祖不肯认,今日又如何?!——魔头祸世,杀人盈野,这难道不正是天照镜所卜!?还是非要等到来日,乾元界尸山血海,白骨盈天,仙魔两域尽为那魔头一人所戮——到了那时候云小师叔祖才肯承认天照镜所卜未有半分差错吗?!!” 云摇脸色煞白,又惊又怒。 怒自然是因为这番要陷慕寒渊于天下不义之地的言辞,惊,却是因为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前世—— 不。 不应该,亦不可能。 她相信这一世的慕寒渊,他这些日子里的变化莫说是她,即便乾门弟子间也是有目共睹,他不会成为前世那个漠视苍生、视人命为草芥的魔头。 他一定不会的。 “我知道慕寒渊与碧霄等人在何处了。” 萧九思接到一道传讯,忽面色微变,忧心地望向云摇。 触及萧九思眼神,云摇心头一颤:“…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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