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温凝细滑的羊脂玉? 红衣少女眯着眼低下头,终于看清了自己此刻所在—— 她跨坐在一张榻上。 这没什么。 问题是,她,和这床榻之间,还躺着个人。 ——慕寒渊。 那人长睫如羽,面色如霜。 三百年后的道子大人冷淡清俊,早褪去了当年仅存的一点稚涩,轮廓凌冽得如玉雕琢。莲花冠不染片尘,更衬得他眉目濯然冷冽。 被撩开的衣襟下,胸膛起伏的冷白线条,同样见得青山连绵般的肌理美感。 像是情欲所染,那颗平素不显的眼尾点痣都刺破清冷,艳丽了几分。 而云摇送他的那条水火不侵、刀枪不伤的,本该遮在他眉目前的雪锻,此刻就牢牢缠着他的手腕—— 把他绑在了云摇床榻的木栏前。 “————?” 云摇倒抽一口冷气,握紧十指。 惹得慕寒渊察觉。 撇过侧颜的青年闻声,偏回脸。他覆睫微颤,像是要落下几寸霜雪冷色: “师尊当日赠我此缎,便是为了今日吗?” 云摇:“………………” 她、冤、枉、啊!!!
第19章 我欲穿花寻路(一) 用连滚带爬来形容大概有些夸张了,但云摇确实是同手同脚地,把快要僵成块石头的自己从慕寒渊的身上,“搬”进了床榻最里的角落。 挪远了,也看得更清楚了。 慕寒渊就被那条白绸绑在床栏前,发顶的银丝莲花冠有些歪了,半坠不坠。松散的墨丝迤逦长垂,像司天宫外流玉琼堆织起的一缎青云,倚着被扯开腰间玉带的雪白宽袍,显出几分他素日从未有过的倦懒慵怠。 只是他眼尾低曳着,长睫遮阖,又迤下了些不近人世烟火的冷淡。 云摇不敢再往下看,心情绝望地偏开脸:“如果我说,不管我刚刚做了什么……都是因为走火入魔,失去神志了,你信吗?” 慕寒渊阖着眼,如若未闻。 云摇有苦难言。 ——也是,换了她也不信。 谁家走火入魔扒人衣服也就算了,还知道提前拿法器白绸把人捆上的? 要不是罪魁祸首就是自己,云摇都得觉得这一定是蓄谋已久居心不轨。 寂然如湖面上的冰花漫延。 云摇少有地无地自容,正准备落荒而逃,而朝着榻外探出一只爪时,她听见了一声极低的轻叹。 “师尊此番话意是,你已不记得方才所作所为?” “…啊?”云摇一愣,保持要爬到他身外榻下的姿势,僵停在了那儿。 虽然她确实一点都不记得发生了什么。 但这话听着,怎么那么有逃避错误推脱责任的嫌疑? “那便忘了吧。” 慕寒渊不待她回答,淡声道:“若师尊已无碍,还请为弟子解开。” “解开什么…?” 云摇回眸。 就见慕寒渊动了下还被绑着的手腕。 “啊,好。”云摇立刻调转方向,施术去解慕寒渊手腕上束在床栏前的雪锻。 白绸上犹闪着封禁符文残留下来的金光,又是加固,又是缚灵,缠了里三圈外三圈,生怕被绑的人逃得掉一点。 ……走火入魔也没耽误施法,这白绸绑得是真结实。 封禁下多了,云摇自己解都费劲。还好这一趟之后,她三百年前的神魂记忆恢复了许多,也顺便能从残留的法术气息上确定—— 白绸上的封禁切切实实是她留下的,半点没冤枉。 于是难得折了一身散漫劲儿的云摇连脑袋都垂得更低了。 她一边解一边中气不足地问:“你,不问别的了?” “师尊既说了,弟子便信。”慕寒渊似乎又恢复了往常那副冷冽脱俗的谪仙气度,声音里也听不出什么情绪起伏。 云摇感动得很。 世上竟有这么善解人意的徒弟么。 正巧最后一圈金光咒印被散尽,慕寒渊轻缓抬手,他抚过发红的手腕,语气也淡:“毕竟您若真想做什么,不必停手,也无人能拦。” 云摇:“……” 云摇难得有做错事的自觉,在榻上心虚得只想把自己塞进木板缝里。她张了张口,想说点什么挽回一下为人师表的形象和尊严。 还没来得及酝酿好第一句—— “师兄,你在房里吗?” 隔着薄薄的门扇,陈见雪轻柔的声音忽然传了进来。 云摇:“——?” 陈见雪怎么会在这儿? 不对,她此刻身在何处?难道这里竟还是慕寒渊的房间?? 这念头刚闪过,慕寒渊的神识传音便在她识海中响起:“此间是藏龙山百里外的一处客栈,师尊的寝处。” 那道传声停顿,像是濯然霜雪落覆了檀木琴座上的薄弦,拨出几声清寒冷淡:“知师尊不喜我传音,但形势所迫,还请师尊见谅。” 云摇:“……” 这种被借机算账了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师兄?”陈见雪疑惑声音再起,伴着两声笃笃的叩门,俨然有就要推开的迹象。 慕寒渊循声偏过侧颜。 云摇眼皮一跳,生怕他让陈见雪进来,再看到这样荒唐一幕,那她就真只能一死以谢天下了。 脑海里掠过自己胸前挂着自罪书跪死在乾门山门前的场面,云摇吓得一哆嗦,迅疾地向前一扑,将床栏前的人死死捂住,压在了床帘内—— 慕寒渊只觉唇前温热。 他长睫一颤,怔在了原地。 云摇并未察觉什么不妥——慕寒渊瞎着,使眼色他又看不见,她只能动手。 这边捂着慕寒渊,确定他没有出言或者妄动的可能了,那边云摇便扭过脸,故意咳低了声音:“慕寒渊不在我房间内,有事吗?” 陈见雪一怔:“师妹醒了?” “刚醒。” “……抱歉,叨扰师妹了,只是方才弟子们说师兄进来了此间,并未见他离开。我找师兄有事商议,不知他是否还在师妹房间?” “他没进来过,去了哪儿我也当真不知!” 云摇说完才想起受害人就在她手底下,她转回来解释:“我只是先哄走她,你……” 传音骤停。 此刻近在咫尺,被她细白指节扣着下颌,慕寒渊微微仰面,长眸半张,鸦羽似的睫睑间露出他淡色如琉璃冰玉的眸子,眸光像沁着光的水流泻下来。 床帘投下暧昧的翳影,将他眼底光色斑驳得难辨。 云摇连门外的陈见雪什么时候告辞离开得都没发觉。 半晌,云摇才找回自己声音:“你能看得见了?” 她下意识地松开手。 慕寒渊垂眸,神色淡淡:“嗯。” “那为何闭目?” 那人未言。 云摇品了这沉默片刻。 ……懂了。 一定是她之前被恶鬼相本体影响后,所作所为太过禽兽不如,让慕寒渊都没眼看了。 云摇:“。” 她可真是罪该万死啊。 心虚的红衣少女跳过了这个话题,悄无声息地下了榻,她一边尽可能避开此时和慕寒渊一丝一毫的触碰,一边转移话题:“这里是藏龙山附近的客栈?” “是。” “那我怎么会在这儿?” “昨夜魇雾散尽,我醒来后将师尊带下了山。” “哦,你竟然醒得比我还早啊……” 云摇正心虚得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话,提靴的动作就忽然一顿。 她蹙眉回眸:“藏龙山的魇雾散了?“ 慕寒渊早不再看她,垂眸颔首:“山神庙附近的山内散了雾,山外未曾,且范围更广了些。” “这魇兽与魇丝困阵,多半是那个叫‘无面’的魔族布置的,他所图非善,不知幕后是否还有旁人。只可惜那日我重伤他后还是叫他逃了,但想来作此局的,也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云摇快速踩上靴子,就要向门外走:“让乾门弟子在客栈等着,无令不可再接近藏龙山。” “——师尊。” 身后榻上,那人忽起声叫住了她, 停了片刻后,却只有一句:“您衣冠未整。” 云摇身影一顿,低头。 直到此刻云摇才发现,这场走火入魔里被她撕了衣袍的不止慕寒渊,连她自己的也未能幸免于难。 一眼扫落,尽收颈下雪白。 云摇:“…………” 她怎么就没在藏龙山和那个叫无面的狗东西同归于尽呢? 云摇面无表情地给自己使了个障眼法,遮住了衣裙,含糊了句便闪身离开了房间。 在那腾挪的片刻里,她灵光一现,想明白了为何慕寒渊不肯睁眼也不看她的原因。 “还真是……圣人君子。” 云摇抬手,自恼地点了点额心血蝶花钿:“你怎么就非得挑着他祸害?” 离开房间后,云摇径直走向二楼接邻街巷的外围栏。她一边以神识覆盖,探查客栈里外,一边分心琢磨着刚才没来得及想的走火入魔的事情。 根据慕寒渊的记忆光团,云摇猜测,话本里原主的作孽,极可能也是那团邪焰作祟的结果,种种因由酿成了后面天怒人怨的惨事。 好消息是,比起原主,她多了仙格神纹在,对付这邪物尚有一搏之力。 坏消息是,她好像还是在……重蹈覆辙。 脑海里再次浮现起话本里云摇堪称悲惨的结局,红衣女子停在围栏前,头疼地扶额。 “还大言不惭,说什么‘不许死在我前面’呢。……没想到吧。” 云摇斜靠到栏上,眺着楼下,唇间含着轻声的自嘲:“他确实是没死你前面。但用不了多久,你可能就要死他眼前了——还是渣都不剩的那种死法。” 也不知道慕寒渊到时尽是快意,还是有过哪怕一丝惋惜? 但想也简单。 少了她云摇这个污点,话本里慕寒渊那一世屠戮乾门,覆灭仙域,早早便作了乾元界的无上魔尊。 余下的日子,他大抵是过得极尽恣意、快活余生了吧。 而她似乎到死也没学会,要如何做个好师尊。 - 因着之前藏龙山的那场意外,慕寒渊去寻云摇又数日未归,而覆山“瘴气”几日就向外蔓延了数十里,陈见雪不敢再让弟子们在荒野山村里久留,这才带一行人向后退守,到了更远的这座小城镇内。 藏龙山在天音宗的负责范围内,而天音宗地处仙域西南,这附近本就山高林密,地势连绵,雾瘴滋生的毒虫怪蚁就更是常见。 若非天音宗主修音律,最擅长以器乐驱控这类极小的灵智未开而又成群的虫蚁鸟禽,这唯一的宗门怕也没办法在这里久待。 受这特殊环境所限,方圆千里都少有人烟,零星几个小城镇,一般也只有世代居于此的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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