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天的早饭是黄友梅做的,白粥、水煮鸡蛋加一碟咸菜。 阮芸芸一边剥鸡蛋,一边说道:“妈,你一个人又要上班,又要管月月和星星,怎么忙得过来?这万一有什么事儿……” “能有什么事儿?” 黄友梅夹了一筷子咸菜到她碗里,转移话题道:“你尝尝,这还是我年前腌的,送粥正合适。” 阮芸芸把鸡蛋也投到粥里,继续前面的话:“那要是我不在家,李大花她们找上门来呢?我过完年就要去学校了,咱一家人在一块不好吗?” “这……这是城里,她应该来不了吧。” 黄友梅下意识地瑟缩了,她常年被李大花叫骂,对李大花的怕早已深入骨髓。 她顿了顿,说出了心里话,“我们好不容易安定下来了,突然换到省城去,人生地不熟的,到时你们都去学校了,我一个人呆着,能干嘛?” 阮芸芸听出来了,母亲心里没底气,不想也不敢折腾。她索性说出自己的打算,“妈,去了省城后,我们可以做些小买卖啊……” “你疯了!”黄友梅打断阮芸芸的话,惊恐地说:“这可是投机倒把,被抓到就完了。” “妈,世道变了。过去十年不能高考,去年一下子就可以了。你以前能想到我会考上大学吗? 还有,你看,现在多少知青回城了。这说明上面的政策都在变,说不定省城早就有人做买卖了,咱先去看看。” 黄友梅一想,女儿说得也有些道理,光是考上大学这一项,就能让她骄傲一辈子。她沉默半晌,冒出一句话, “这是大事,你让我再想想。” 阮芸芸见母亲有所松动,也就暂时作罢。 饭后,母女俩一起去厂里上班。 吕万河找过来了,“芸芸,工作的事,你先别急着下定论,再考虑考虑。” 言下之意就是不希望她离开厂里。 “厂长,我们不是说好了吗?让林丽玲顶替我科长的位置。” “科长可以让林丽玲做,但你的工作岗位先别急着卖出去。” 阮芸芸没想到吕万河会变卦,着急道:“厂长,这没必要,我以后……” “我跟你说上面有新的政策下来了。大学生挂职在厂里,按政策每个月能领10块钱呢。你就放心留在咱们厂,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吕万河这么说也不是没有原因,大学生可是眼下最稀罕的人,他们厂里能有个挂名的大学生,说出去也光荣。 再说了,他是一路看着阮芸芸从刚进城、学历不高的乡下人变成大学生,早明白阮芸芸不是池中之鱼。他现在卖个人情,以后阮芸芸有出息了,一定会念自己的好。 “有新政策啊!” 阮芸芸闻言,眼睛一亮,一个月10块钱可不少,都够两个人吃喝了,要是节省一点,三四口人也是够用的。 这是国家的政策,也没占厂里的便宜,她想了想,便答应下来。 另一边,黄友梅忙了一阵,中途去上厕所,刚走到门外就听到里面的议论声。 “你们谁想买阮科长的工作?啊不,她现在不是科长了。” 有人接话道:“人家都考上大学了,哪里还稀罕咱们这小小的罐头厂。” “照我说,考上大学不一定就比我们当工人强。” “咦!你眼红得太过了,谁不知道大学生毕业就是干部身份了,怎么也比工人好!” “那可不一定!你看过去那知识分子还挨□□呢,谁能说准以后的事?说不定以后的大学生也挨这一遭……” “哐哐!”黄友梅用力推开门,里面的声音顿时停下来。 几人看到眉毛皱得死紧的黄友梅,都愣了一下,尴尬地笑笑,又不好直接走,于是站在那,你推我我推你的。 其中有一个和黄友梅关系不错的工友,不好意思地开口: “友梅,我们就是嘴碎,随便说说,你别心上。大学生可金贵着呢,阮科长以后肯定越来越好,比当工人好。” “你们真觉得以后还会有……知识分子……□□下乡的事?”黄友梅看了一圈她们的脸,紧张地问。 “没有没有……”那工友连声安慰她。 偏这时,站在最右边的一个工友小声地嘀咕道:“这谁说得准,多的是大官被……” 中间的人撞了撞她,插话道:“我们出来一会来,该回去了。”然后拉着左右两人飞快的离开。 黄友梅一个人呆愣在原地,心渐渐沉下去,一个上午都在想这件事。 中午下班,阮芸芸骑车载着母亲黄友梅回家。 “也不知道他们在于家怎么样了?”阮芸芸看到路上的小朋友,想起了弟弟和妹妹。 这会儿快过年了,月月和星星放了寒假,呆家里也没个大人看着。夏奶奶就让她们把双胞胎送过去,和自家孙女一块玩,傍晚再送回来。 黄友梅心不在焉地说:“有你夏奶奶看着,我放心得很。”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咽回去,打算到家坐下来再说。 两人回到家,黄友梅还没来得及说话,就有人来串门了。 “哟,下班了。”邻居肖婶子笑哈哈地走进来,拉着黄友梅的手开始闲聊。 黄友梅有些莫名其妙,这肖婶子五十出头,平常跟自家的交情不多,今天怎么突然热络起来? 肖婶子东拉西扯了几句后,看了眼正在院子擦自行车的阮芸芸,推着黄友梅的胳膊,笑道:“大妹子,咱进屋说。” “婶子,有什么事是我不能听的?” 阮芸芸直起腰问道。她早看出肖婶子醉翁之意不在酒了。 肖婶子笑容一顿,尴尬地道:“这事……原不好当着你的面问的。不过……” 她语气一转,喜气洋洋地说:“你也要去上学,我看你妈一个人在家带孩子,孤单得很,也没个人帮衬,我给她介绍个老伴。” “就是我儿子他们厂的老师傅,那人去年没了媳妇,他想再找一个。人很不错的,高高大大,四十来岁,做到五级钳工了,我瞧着你妈和他挺合适的。” 阮芸芸没料到居然是来给母亲说媒的,心里一颤,一时有些语塞,扭头望向母亲。 黄友梅被院中的两人注视,觉得自己仿佛背叛了阮正钢,她急得老脸一红,连连摆手道:“别别,不合适,我……我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呢!眼看芸芸要上大学了,你一个人带两个孩子多不容易啊,就该找个男人,互相照应。那师傅有两个儿子,都成家了,正好能腾出手帮你。他一个月工资就有这个数……” 肖婶子伸出一个“6”的手势,继续道: “大把人抢着想嫁给他呢,人家也是看中你女儿和女婿都是大学生,才愿意说亲,你别急着拒绝呀,过了这个村就没……” 她话还没说完,门口传来一道怒气冲冲的女声, “好啊,你个贱人!昨天才拜过老三,今天就忙着找男人,你对得起老三,对得起我们阮家吗?我就说不能让你到城里来,心野得很……” 这话粗俗不堪,阮芸芸心里腾地升起一股火,转身看过去,李大花和大房的儿子阮力星已经推门走进来了。 阮芸芸眼眸一沉,对准李大花,用力扔出手里的湿抹布,“谁的嘴巴这么臭?刚从粪坑爬出来的吧!” 李大花躲闪不及,被抹布“啪嗒”打在额头上,一道黑色的污水顺着她的鼻梁留到嘴里,狼狈不堪。 “呸呸……”李大花吐掉污水,冲到阮芸芸跟前,抓狂道: “你敢打我?好啊,考上大学连亲奶奶都敢打了,你不怕天打雷劈?有点出息了就不认亲奶奶,我要是不来,你还记得自己姓阮吗?”
第84章 尴尬 阮芸芸早有准备, 仿佛很惊讶地说: “咦,我可不是故意扔你。都怪抹布, 我随手一扔, 它就自动往脏的地方钻了。有些人就是这么臭不可闻,连抹布都受不了。” 说着,她伸手到鼻子前,扇了扇分, 很是嫌弃的模样。 “你个死丫头, 你说谁臭呢!我昨天刚洗的……”李大花气得眼睛鼓鼓的, 如同一只要跳起来的青蛙。 一旁的阮力星扯住她, 小声道:“奶, 说正事。” “屁的正事!这口气我咽不下去……” 李大花甩开阮力星的手,还想继续说, 但看到阮芸芸冰冷的神色,她顿了顿, 三步并两步地走到黄友梅面前, 瞪大眼睛打量道; “好啊, 姓黄的, 进城养得细皮嫩肉的,穿得这么好, 一看就是守不住的,晚上想男人想得睡不着。我就没叫见过这么骚的女人……” 黄友梅听得脸色惨白,摇摇欲坠。 阮芸芸一个箭步冲过去,要和李大花对峙,却被母亲死死拦住。 黄友梅一边压住她的两只手臂, 一边小声地道:“她毕竟是你奶奶, 闹大了对你不好。” 李大花看到黄友梅的举动, 顿时下巴朝天,“姓黄的,你要还想当我们阮家的媳妇,就管好她,教教她怎么孝顺老人,整天像个泼妇一样,像什么话?” 阮芸芸心里的火一下子窜到了脸上,两手握成拳,正要开口,黄友梅却抢在她前面解释道: “娘,芸芸还小,你别在意。你我的心里只有芸芸她爸,我没有答应肖婶子,我可以对天发誓……” “发什么誓?你要想证明自己没这份心,就让你女儿把工作让给我大孙子。我呢,也住到城里来,一来帮你们做饭洗衣,二来……” 李大花说到这,瞪着肖婶子,继续道:“二来,我看还有谁敢给你找男人!” 她狰狞的样子像是要吃人,肖婶子不由自主地后退到角落。 而黄友梅已经呆住,只是讷讷地说:“这……这……” “这不可能,你做梦!”阮芸芸冷哼道。 怪不得今年这么殷勤,去给她爸上坟,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李大花一而再再而三在阮芸芸这吃瘪,当即撸起袖子,凶巴巴地说: “你去念书上不了班,工作不给自家人,你想给谁?难道还真卖给外人!我告诉你,你爸是从我肠子爬出来的,你就是厉害到天上去,你也还是姓阮!” 阮芸芸心中一动,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想卖工作了,谁告诉你的?” 按说李大花她们一辈子在村里,不可能想得到这些。难道是王晓露撺掇…… 只见李大花伸着脖子说:“我听王家那小子说的。我和你大哥为了不让你做错事,可是花了大钱坐车来的。你大哥是我们阮家的大孙子,你的工作必须给他。” 一听是王忠华说漏了嘴,阮芸芸放下心来。 “芸芸啊,大哥跟你保证,我不白要你的工作!”阮力星急急忙忙地说出他妈教的话,又信誓旦旦地补充: “我一定把你、月月、星星当亲妹妹、亲弟弟看待,也会好好照顾三婶的,不让别的男人进你们家。不管怎么说,我们都姓阮,留着一样的血,我比后爸靠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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