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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妇人像是没听到她话似的，捂着肚子喊疼。 “我们走！”阮芸芸直起身，懒得理会这种无赖。 忽的，老妇人猛然伸手，抓住阮芸芸的裤脚, 似乎有些吃力地说：“肚子痛, 送我去医院……” 阮芸芸低下头, 见老妇人的手骨瘦如柴，她起了恻隐之心，正想重新蹲下去，却听老妇人断断续续道： “救我……否则举报……你们投机倒把……” 阮芸芸气笑了，自己差点就成了东郭先生，好心被蛇咬！ “无所谓，你尽管去举报。当场抓到算我输！”阮芸芸冷冷道。 老妇人大概是没料到阮芸芸一点也不怕，震惊地说：“你……你……” 一旁的阮晓萍着急起来，看向阮芸芸，担忧道：“姐，要不……我们答应她吧。” 要是被抓了，可是要坐牢的！ 阮芸芸淡定地说：“放心，抓投机倒把可不是动动嘴皮子就定罪的，要人赃并获才行。大不了我以后不做这买卖了，也不想受人威胁。” 只要答应一次，就受制于人了，谁知道后面有什么无理条件呢！ 阮芸芸最讨厌被要挟。 她弯下腰，扯开老妇人拽在自己裤脚的手，正要起身，却发现老妇人已脸色苍白，额头上冒着豆大的汗珠，表情十分痛苦。 阮芸芸心下一惊，这老妇人是真的有病痛在身。 她忙蹲下，扶起老妇人，当机立断道：“晓萍，你把她放我背上，我背她去医院。” “诶。”阮晓萍手忙脚乱地立稳自行车，把老妇人扶到阮芸芸背上，“那我呢？我跟你们一起去医院。” “不用！你把东西送回去，别跟我妈说这事，我弄完就回去。”阮芸芸叮嘱了一句，就背起老妇人跑去医院。 老妇人很瘦弱，身上都是骨头，估摸着还不到七十斤，阮芸芸背着倒不吃力，但老妇人一直在她耳边□□，听得人心里不落忍。 “你再坚持一下，三医院就在附近，快到了。”她回头道。 老妇人竟还有力气，抓着她的肩膀，吃力说道：“去……新民医院。” “好，新民医院就新民医院。”阮芸芸应了声，找到了一辆人力三轮坐上去。 新民医院是全省最有名的医药，离她们这还有点远。一通折腾，到达医院时，老妇人已疼晕了过去，被送进急诊室。 阮芸芸从老人身上的衣物找到居民粮食供应证，才知道老人叫梁宝珠，今年才五十一岁，苍老得像六十多岁的了。 【梁宝珠？这个名字很耳熟，在哪里出现过？】 【就是那个珠宝大王的女儿啊，她丈夫高育山是最早回国投资的华侨之一，用梁家的名号办了老凤祥珠宝公司。】 【哦，我记得她没等到高育山回国就死了，可惜了……】 【回国又怎样？高育山当初能抛下她逃到海外，渣男一个。后面还假惺惺地纪念她，用她来炒作，恶心死了！】 【只有我在关心村花的买卖怎么办吗？卖水可是一本万利，村花千万稳住梁宝珠，可别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 没想到梁宝珠的身世这么复杂！ 阮芸芸垂下眼帘，赶回家一趟，向钟母打听梁宝珠。 再回到医院时，手术刚好结束，护士推门出来，叫她去窗口缴费。 手术费和医药费加起来一共27块7毛，其中单单医药费就差不多20块了。 怪不得梁宝珠要威胁自己，这看一次病的钱比工人的工资都贵！ 而且听护士说，梁宝珠一个月前就来检查过，她知道自己得的是胃癌，要长期化疗吃药，治愈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说白了，她就是熬日子。”护士感慨道。 阮芸芸不禁纳闷：这梁宝珠找上自己，是故意的？还是碰巧疼痛发作，偶然遇上的？ 面对她的疑惑，梁宝珠醒来后，从毫无血色的嘴唇里，轻轻吐出两句话： “这世上从来没有所谓的巧合，有的只是处心积虑。” “只要你给我治病，我可以帮你的买卖打掩护。” 梁宝珠想得很明白，既然威胁对阮芸芸不起作用，那就换一种方式。 阮芸芸气乐了。 她打听过，这梁宝珠确实是珠宝大王的女儿，后来被打成“黑五户”，没有家人，独自住在铁轨沿线，早些年经常被拉出来□□。 直到前两年，梁宝珠有一次被斗得吐了很多血，差点死掉，大家就渐渐忘了还有这么一个人。 听起来，梁宝珠的经历颇有些可怜，白发苍苍的，却孤苦伶仃，身患重病。 以阮芸芸的能力，她不是不可以帮。 但帮之前，她要让梁宝珠先认清现实，别总把资本家那套挂嘴上。 她瞪了眼梁宝珠，冷笑道：“你们资本家什么毛病？不是威胁，就是利诱！别人对你好，都是为了有利可图？” 梁宝珠愣了愣，张嘴正要说话，突然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得青筋暴起，眼泪狂飙，整个人仿佛一条垂死挣扎的鱼。 “行了，先别说话。你再这么咳下去，我倒省事，不用给你治病了。” 到底是一个快要病死的老人，阮芸芸看不过去，拍打胸口帮对方顺气。 咳嗽声渐渐减弱，梁宝珠深深地看了阮芸芸一眼，缓缓闭上眼睛，当真不说话了。 “饿了就自己喝粥，我明天再来。” 阮芸芸放下一个保温桶，走出了病房，匆匆赶回家。 一进家门，阮晓萍就迎上来，将她拉进屋，反手关上门，焦急地问：“姐，那个人怎么样了？她要是真举报我们，那我们以后还做不做买卖？” 这一个月30块钱的工资呢！ 要是买卖被搅黄了，她还能上哪找活干？ “没事，那人就是只病猫，吓唬我们罢了。”阮芸芸从容地道。 梁宝珠想要的无非是治病活命，自己已经答应帮她了。梁宝珠没必要再举报她们，那样反而损人不利己。 一个病入膏肓的人，想活命，算不上大错！ 自己就姑且帮对方一把，就当是尽人道主义精神了。 晚上，阮芸芸把这事告诉母亲了。 黄友梅听得眼睛都湿了，“这也太可怜了，一个亲人都没有，病又治不好，咱们能帮就帮帮她吧。” 阮芸芸：“……” 难道不应该先关心她们自己的买卖吗？ 第二天，早市出摊回来，阮芸芸送粥去给梁宝珠，黄友梅坚持要跟着一起去。 路上忽然下起了雨，她们到病房时，头发和外套都淋湿了。 梁宝珠正躺在床上，盯着窗外看，听到响动，慢慢转头，看到是湿哒哒的阮芸芸母女，平静无波的眼眸突然亮了。 “梁大姐，你感觉怎么样？今天好点了吗？这里有粥，还是热乎的……”黄友梅快步走到床前，关切地问。 面对嘘寒问暖的黄友梅，梁宝珠有些不知所措，太久没有人关心过她饿不饿，冷不冷了…… 她闭上眼睛，把眼泪逼回去，心里却松了一口气。 自己赌对了！ 上个月，她得知自己的病是癌症时，心中恨意滔天，感叹老天对自己不公！ 她梁家的仇还没来得及报，就这么走了，死不瞑目！ 于是，她开始物色人选，一个可以给自己送终，以及替自己复仇的人。 她筛选了一个月，遇到的人要么善良软弱，要么冷漠自私，要么正直古板……无一符合她心意。 就在她心如死灰时，阮芸芸出现了。 她暗中观察了阮芸芸一个星期，发觉阮芸芸简直是上天派给她的理想人选。 “为什么故意赖上我？你觉得我软弱可欺？”阮芸芸趁母亲出去打水，盯着梁宝珠问。 她昨天就想问了，后来梁宝珠咳嗽才作罢。 按说梁宝珠一个月前就不舒服了，为什么等到现在才来碰瓷？ 梁宝珠缓缓露出笑容，“因为你最合适。” “你家里只有四口人，人口简单，安全性高。” “你敢在铁轨边偷偷做买卖，至少是个机灵人，胆大心细。” “你能考上大学，说明脑子比一般人聪明。” “你收留堂妹，还给她算工资，心地不错，应该不会见死不救！” 梁宝珠一一细数自己考量的点，略有些得意。 阮芸芸由起初的惊讶，到麻木，最后讽刺地笑道： “呦，我该感到荣幸吗？竟然经过重重考验，入了您老的贵眼！您老这火眼金睛，躺病床还真委屈您了。” 说到后面，她语气里的嘲讽值拉满，整间病房都是火药味。 梁宝珠笑容顿了顿，垂下眼说道：“我知道你生气，但你先别气。我一个糟老婆子，两只脚都踏进棺材了，你不帮都帮了，何必拿我当仇人看？” “行善积德的好事，你要生气，10分的功德就扣掉5分。” “扣5分？”阮芸芸轻哼一声，“那怎么行？我做好事不留名，全拿去吧，这功德谁爱要谁要！佛祖见了，都要夸我善良！” 梁宝珠听得一愣。 这阮芸芸气性还挺大！ 下一秒，她又高兴起来，不愧是自己千挑万选出来的人。有能力的人，哪个脾气不大？ 她朝阮芸芸眨眼道：“放心，功德我都给你记着，不会亏待你的。” 阮芸芸摇头，果然是资本家的大小姐，都自顾不暇了，还给她画饼呢！ …… 转眼过了正月十五，到了开学的日子。 家里离学校不远，骑车从桥上走，都不用半小时。阮芸芸决定住家里，一早一晚还能帮着出摊收摊。 她只拿了简单的行李去宿舍，打算以后在学校午休，遇上雨天也能过夜。 宿舍是个六人间，有三张高低床。屋子挺热闹的，已经来了4个室友，大家都在收拾东西。 空床只剩门口的上下铺，离门口太近，看来大家都很嫌弃。阮芸芸把被子放在下铺，也开始弯腰铺床。 “103？应该就是这了。” 这时，门外传来一个兴奋的声音。 阮芸芸凝神一想，这声音……似曾相识？
第90章 熟人 说话的人推门走进宿舍, 阮芸芸扭头望过去。 嗬，还真是半个熟人！ 是那个在百货大楼自称穿羊皮鞋的女孩。 胡巧玲一推开103的门, 正好对上阮芸芸乌黑的大眼睛, 她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地说：“你怎么……” 话说到一半，她想到上次在百货大楼发生的事，想起了秦建成看这女孩子时, 那温柔的眼神…… 绝不能让秦建成再见到眼前的女孩子！ 胡巧玲立马转身关上宿舍门, 努力露出微笑的表情, 朝门外的秦建成娇声说道：“谢谢你送我来, 里面都是女生, 我就不请你进去了。” 秦建成松开行李箱的把手，不耐烦地扯了扯嘴角, 留下一个“好”字，转身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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