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啊,这桩婚事,原也不是她上赶着的。 为何在李祐面前,她总这般自卑怯懦呢…… 母亲丧事结束后,宋氏连夜将五岁的她带进卫国公府抚养,美其名曰当作女儿一般疼爱,等她及笄了,便与自己的儿子成婚。 其实,宋氏哪儿看得上她这个商贾之女? 成婚后,便暗中给她下药,让她早就失去了做娘亲的资格。 她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她身上那把能打开谢家财产的钥匙罢了。 傅嘉鱼回想起书中内容,眼眶酸涩,有些想笑,又想哭。 她在宋氏膝下孝顺多年,一举一动皆受她教导。 早就被她故意养得性子软弱,无能胆小,平日里只读些《女则》《女戒》,一门心思放在未婚夫李祐身上。 在国公府里十一年,她最大的期盼便是能嫁给李祐为妻,替他生儿育女,做个贤妻良母。 哪知,最后等待她的,却是那样一个可怜可悲的结局。 “姑娘……”疏星一动不动,不知为何,她能感受到姑娘身上那浓浓的悲伤,刺得她心口都疼了,“有什么话,姑娘可以告诉奴婢,奴婢赴汤蹈火也为姑娘去求来。” 傅嘉鱼吸了吸鼻子,微微将疏星放开,冰凉的小手拂过她额上散乱的青丝,淡淡一笑,“疏星,日后,我们不求世子了。” 疏星心疼道,“姑娘是被世子闹得伤心了么?” 傅嘉鱼心尖刺痛了一下,笑了笑,那笑里,却再也没了对李祐的痴迷,“嗯,伤透了心。所以,从今日开始,我便不喜欢他了。” 那云淡风轻的语气,平淡得就好似在说今日的雪天好冷一般。 疏星震惊的瞪大了眸子。 姑娘从小爱慕世子,怎的一夜醒来,就不爱了? 傅嘉鱼避开那丫头打量的眸光,从床上下来,赤着一双白嫩的玉足,踏在雕花的青石地砖上。 一阵刺骨的凉意侵袭,寒风从窗屉外渗进来,让她混沌的思绪更清明了几分。 发丝扫过那张莹润发白的脸颊,晶莹乌泱的杏眸,掠起一抹泪光。 夜色渐明,她走到窗边,抬手将窗户推开。 清雪扑面而来,让人视线有几分模糊。 她自小便是李祐指定的妻,濯缨阁就坐落在皎玉堂的对面。 走过去也不过一盏茶的距离。 而今,她才知道,两年了,他背着她在外早已有了心爱的女子。 这两年时光,真是难为他还得分出精力来应付自己。 她为他做香囊,做衣服,做鞋子,为他洗手作羹汤,每日不厌其烦端着自己新作的美食去找他,就只是为了多陪陪他,哄他开心,为他解闷儿。 想必,这十一年来,他心底厌恶极了自己的自作多情罢? 也难怪,她送去的东西,他总不爱吃,她做的香囊,他也不爱戴。 南窗底下,紫檀木雕花矮几上,是她为他做的及冠礼。 还差一两针便能做好的一枚并蒂莲荷包。 她缓缓低下眸子,将那荷包拾起来,不等疏星阻拦,便用剪刀绞了个稀碎。 “姑娘!这可是你熬坏了眼睛才做出来的!是要送给世子做及冠礼的!怎么就给绞了啊!”疏星扑上来,却不及解救那枚荷包,满脸震惊之色。 傅嘉鱼微微一笑,仰起头,眨了眨微红的眼睛,将那里头温热的泪水,生生逼了回去,“他是国公府世子,哪里就缺了我这份礼呢?” 从现在起,她不会再给他添任何麻烦了。 她与他的婚事,她会想办法退了,早早的成全他与江畔月。 至于月落,她会自己想办法将她救出来。 她再也不会卑微的去求他。 话本是死的,她却是活的。 她要靠自己活出一条路来。
第3章 一声世子,一句夫人 大雪下了一夜,寒风也呼啸了一夜。 傅嘉鱼翻来覆去睡不着。 脑子里一遍一遍回忆话本中的情形,准备为自己找一条最好的出路。 她这些年被宋氏养得娇弱无能,就算直接当着宋氏的面提出退婚,宋氏也有的是法子将她驳回来。 更何况,如今的她寄人篱下,若没有万全准备,只怕会随时受制于人。 到那时,他们逼着她与李祐成婚也不是不可能。 一想到梦中李祐为了江畔月,欲置她于死地的场景,她便浑身发抖。 天一亮,傅嘉鱼便醒了。 周嬷嬷从门外进来,带着一身的寒气,也不瞧她病好了没,立在床帐外,直接开口道,“还有几日便是哥儿的冠礼,姑娘还是莫要为了个丫头与哥儿使小性儿,惹得哥儿不痛快,姑娘你自己也不好受不是?” 见没人回答,又问,“姑娘,你醒了没?” 周嬷嬷是宋氏派来的,做了她几年乳母,在她这儿得了不少好处和脸面。 当着她这么个姑娘的面儿,也从来不把自己当外人。 傅嘉鱼靠在床帐内的引枕上,隔着轻纱,望着周嬷嬷这张虚伪的老脸,虚弱道,“醒了,早就等着嬷嬷过来。” 说罢,从床上起来,撩开帷帐,自顾自走到梳妆镜前坐下。 也没往日的好脸,脸上一丝笑意也无。 周嬷嬷琢磨着她发白的脸色,试探道,“姑娘身子可好些了?” “好多了。” “哥儿还关心着姑娘呢,专门让老奴过来看看。” “他怎么自己不来?” 周嬷嬷听着她冷淡的声音,心里莫名奇怪。 往日这位是最好哄的,三言两语里只要提起哥儿,她必然会脸红腼腆,便是找她讨要些金银珠宝,也很容易。 怎的,今日瞧着却这般…… 她说不上来,眼尾余光一扫,看见那矮几上被剪烂的荷包,哎哟一声,没大没小的责怪道,“姑娘怎么将这荷包给剪了?眼看就是哥儿的冠礼了,此时哪还有时间准备别的礼物?姑娘这般气性,当真要惹哥儿不高兴了!” “周嬷嬷!” 傅嘉鱼将手里的玉梳掷在地上,从未发过脾气的鹅蛋小脸儿蕴了一层怒意,“若再这般在主子跟前没大没小,就请出去!” “老奴……” “出去!” 周嬷嬷一惊,真是天大的怪事! 一向脾气跟兔子似的姑娘,怎么忽然獠起了牙? 难道世子爷为着月落当真把这位给伤着了? 她欲言又止的闭上嘴,没再说话,傅嘉鱼再怎么,也是这卫国公府里的主子,忤逆不得。 没过一会儿,濯缨阁里的事儿,便事无巨细的传到了宋氏耳朵里。 傅嘉鱼如今才知道,周嬷嬷是宋氏放在她院儿里耳目。 以前她将她当亲人一样依赖,有什么好东西,一个劲儿的想着她。 哪怕她只是卫国公府一个下人,为了全她的脸面。 她身上穿的用的吃的,哪一样不是她拿钱供着的。 知道她不过是宋氏派来管教监视她的之后,她心痛无比,只觉得讽刺至极,一夜辗转,心口那口堵塞的浊气才消散。 从前给的就当喂了狗,从今日后,她对卫国公府上下,绝不会随意姑息白给。 望着铜镜里雪肤乌发的少女,傅嘉鱼深深吸了一口气,眼圈儿酸胀,眼下是两片熬夜过后的青黑。 梳洗穿戴整齐后,她压下心底那份委屈,扶着疏星的手起身。 房门打开,走到廊下。 疏星便止住了脚步,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姑娘。” 天光乍泄,傅嘉鱼抬手挡住那道刺人的光线,轻轻抬眸,便见一道颀长身影背着身子举着一把油伞立在院内。 大雪纷扬,不过一个背影,却让她心脏一阵揪疼紧缩。 许是听到身后动静,男人转过身来,身上罩着一袭雪青色披风,宝蓝色圆领锦袍衬得他皮肤玉白,一张清正端肃的俊脸,修眉俊目,清冷自持。 不愧是话本里的男主角,芝兰玉树,生得格外俊秀,也惹她喜欢了这么多年。 只是,昔年她从未仔细看过他的眼睛,满心满眼里都是他精致的俊脸,还有这道让她以为是一辈子依靠的高大身形,没有一日,不在畅想着将来两人成婚后的美好日子。 那时她从未想过,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怎会比不上一个外来的姑娘? 如今细瞧,那双狭长的凤眼里,哪有什么深切情意啊。 全是冷酷、淡漠,和无情。 一个无心无情阴晴不定的男人,对任何女子都从未动过心。 直到遇见女主,被拉下禁欲的神坛,从此有了七情六欲。 看得她都愿为二人曲折而伟大的爱情故事叫一声好。 他们霸占了她的万贯家财,利用母亲的财力荣耀卫国公府门楣,踩着她的尸体,幸福美满白头偕老的走到最后。 可她呢。 她又做错了什么,落到那般境地? 傅嘉鱼抿紧了嘴角,酸涩涌上心头,又被狠狠压下,对上男人漆黑的瞳孔,好半天无言以对。 李祐站在原地,眉头微皱,“还在生我的气?不过一个丫鬟,也值得你如此费心?” 那语气里的不耐和嫌弃竟是半点儿也没藏。 她以前怎么就看不出来? 男人见她身披大裘,傻愣愣的呆在原地不动,冻得通红的鼻尖像一只幼嫩的兔子,红唇粉嫩,娇艳欲滴,偏又委屈可怜的低着眼睛,像极了一只被人遗弃的幼兽,怪惹人疼的。 他头一次主动走上前来,从宽袖底下递出一枚兰花胭脂盒,声音依旧冷酷,“这是送你的。月落之事,没有还转的余地,你若嫌身边伺候的人少,我会再差人给你买一两个得力的丫头进来。为一个丫头下跪求情,傅嘉鱼,这就是这么多年你在国公府学的规矩?” 没有一句关心,一声声质问的话语劈头盖脸砸下来。 傅嘉鱼心脏似被人狠狠抓了一把,脑子里嗡嗡直响。 她视线落在那枚胭脂盒上。 江畔月亲手挑选的胭脂盒,用的,还是她的银子。 却被他拿来当做哄她的工具,真是可笑之极。 她定定的看了一会儿那胭脂盒,扬起长睫,水波一般的眸子,溢满了冷淡,“冠礼之后,我们便要成婚了,世子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李祐一怔,从未在她口中听过世子这个疏离的称呼,她总是喜欢祐哥哥祐哥哥的叫他。 他不悦,“你要我说什么?” 傅嘉鱼满怀希望,“当真没有么?” 李祐皱眉,“没有。” 傅嘉鱼失笑,往后倒退一步,避开他掌心里的胭脂盒。 小脸清冷,对着男人福了福身子,淡道,“那我先去向夫人请安了。” 望着女子远去的羸弱背影。 李祐眉头紧锁,眸光微沉。 一声世子,一句夫人。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249 首页 上一页 1 2 3 4 5 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