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就是这样,在宫里一点一点失去了生气。 她再也拿不起她的长枪,再也穿不上她的盔甲,再也踏不出那道高高的宫门。 她早就死了,死在燕知安纳妃的那一日,又或是死在燕知安污蔑她巫蛊谋害皇妃的那一日,因为母后在看向皇帝时,没有一字辩解,只任由玄鹰卫将她抓起来关在栖凤宫里。 燕殊将手里的长枪狠狠刺出去,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炸裂的火星子味儿。 这一套挥洒下来,她很快便汗湿了衣衫,从前没有这般弱的,现在身体不行了。 容与舟捧着用热水打湿的帕子过来,燕殊随手拿起擦了擦汗,“手里的功夫不能丢,若我还能活上个十年八年的,迟早,我要回战场上去。” “到时候,与舟与公主同去,山南水北,公主去哪儿,与舟便去哪儿。” “你不娶妻?” 容与舟一愣,生怕公主不要他,猛地跪下来,“公主不要我了?” 燕殊深深看他一眼,“我有一个女儿,你可知道?”
第405章 燕殊VS苏梦池(2) 她不会让自己走上母后的老路,不会为了一个男人放弃自己的驰骋疆场的梦,不会把自己关在一个小小天地里,如此,还不如去北境的草原上策马狂奔,到时候带上小眠儿,她会像母后那样,教小眠儿习武骑射,教她做一个洒脱的小姑娘。 容与舟一愣,“什么女儿?” 燕殊不准备隐瞒他,如实相告,“我与苏梦池的女儿名叫小眠儿,先前我离开东京前往北戎,便将孩子送到了徐家抚养,以前她叫徐眠,如今叫燕眠。” 容与舟心神一震,万万没料到还有这种事儿。 难怪当初公主突然闭门养病,七八个月才见人。 他那时一直在公主府上伺候,却没有任何人透露过公主得的什么病,招儿晴儿几个丫头在公主的铁血教导下嘴最严,从未说漏过一个字。 “所以,与舟,等我从此间逃出,你便也离去吧。” 容与舟心中一酸,浑身瞬间发软,心口好似被一只尖利的爪子攫住了心脏,“公主……” 燕殊拍了拍他的肩,不想耽误他,“我会与你财帛千金,你若想做官也可以,只要我能做到的,必定会满足你。” 说完不忍看他伤情,离开了院子。 容与舟呆在院子里,身子犹如风中落叶,摇摇欲坠,好半天,眼里才落下几滴泪来。 他笑着哭了几声,满怀讥诮的看向高墙之外的苏府方向。 苏梦池,是你害了公主,却还霸占着公主的心。 你高高在上这么多年,也是时候该尝尝心如刀绞的滋味儿了。 容与舟眯了眯眼睛,乌沉黑酽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怨毒。 当初苏梦池亲口将公主送去和亲,公主心碎欲死,找了他来身边伺候故意刺激苏梦池,苏梦池木人石心,不为所动,稳居神宫宫主之位,搅弄风云。 公主不知苏梦池对她的情意,而他却一清二楚。 这些年,苏梦池便是疑心公主爱的是他,是以才将他关在秘牢里肆意折磨。 苏梦池折磨他越狠,说明他爱公主越深。 他在秘牢那些年,每日最喜做的事便是编造些自己与公主殿下的亲昵来刺激他,最开始苏梦池还能忍,后来他忍无可忍,彻底暴露了情绪。 容与舟嘴角缓缓勾起,抬手按住泛疼的胸口,缓缓回了自己的院落。 接下来的半个月,燕殊的病越来越重,已经到了起不来床的地步。 容与舟知道当初送他进公主府的小神官是苏梦池故意派来监视公主府的,每日便故意拉着那小神官透露公主府里的消息。 “什么?”小神官脸色一怔,“公主殿下快死了?怎么会?” 容与舟俊脸上浮起一抹伤怀,“是啊,我进来伺候了这么久,可还是没有用,皇帝不给公主配御医,府上也没有药……” “可我不是给公主送了些药材吗?” “那不过是一些补身子的药,可公主本就身受重伤又被幽禁在公主府里,岂是补药能够的?更何况,宫里的皇帝又怎么会看着公主活?” “那……”小神官一阵惶恐,皇权斗争太复杂,他太单纯,不明白为何做父亲的要谋害自己的女儿。 容与舟说完,也不等他反应,便直接回了府上。 那小神官呆愣许久,拔腿便往苏府跑。 风雨如晦,到处都雾蒙蒙的,潮湿的雨气遮住了人的眉眼。 苏梦池从炼丹房出来,双手负在身后,一双剑眉紧紧蹙在一起,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小神官搓着手站在书房檐下,浑身湿透了也浑然不觉。 苏梦池都站在他身前了,他还没反应过来,一张脸白得厉害。 “你不在公主府,在这里做什么?” 小神官猛地回过神来,“大……大人!不好了!” 苏梦池心里没来由一阵不安,“怎么?” 小神官道,“属下听容公子说,说是公主殿下已经三日滴米未进,如今已经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了……” 苏梦池微愣,“什么?” 小神官大起胆子抬头,第一次在苏大人脸上看到这般惶恐的脸色,他急忙又复述了一遍,下一瞬,眼前的苏大人疾步往大雨中走去。 他喊都喊不及,苏大人背影已经飞快出了院落没了踪影。 …… 苏梦池早料算过会有今日,却没想到今日来得这样快。 容与舟五行属水,能救她的命才是,怎么还会走到这个地步? 从苏府到公主府的路上,刹那间心底充满了浓烈的恨意,恨皇帝太过无情,恨老天对燕殊太过残忍,也恨他自己为何不早些对她表明心意! 大雨如注,他死死攥住拳头,将挡在面前的玄鹰卫悉数震开,一路走进那人的院子。 隔着深深的雨幕,他看见大开的房门里,女子侧身躺在贵妃榻上,紧闭着双眼,小脸雪白无色,嘴角渗出的血迹有些干涸,好似已经睡过去了。 皇帝的毒药是何时下进燕殊饭食里的,容与舟那个废物为何没发现?他苦心将他送到燕殊身边不是为了让他们双宿双飞的! 苏梦池心底发慌,眼神忽明忽暗,狠狠将容与舟提起来按在门框上,一拳用力打过去。 “为什么不好好保护她!” 容与舟被他整个用手钳住脖颈,双腿离地,讥笑一声。 “原来你也有今日。” “我今日如何也轮不到你来评说!” “公主一死,我也活不了,我去地底下陪伴公主,苏大人,您便高高在上的永远活下去吧,哈哈哈哈。” “容与舟!”苏梦池咬牙切齿,几欲将容与舟脖颈捏碎。 容与舟不止一次在苏梦池脸上看到如此失控的表情,今日是他最狼狈的时刻。 他被掐得脸红脖子粗,却笑得越发畅快,眼里迸发出无数恨意,只想看着苏梦池坠入地狱。 事实上,苏梦池在这一刻,整个人已经失去了理智。 可残存的一丝还是告诉他,他不能让容与舟死。 他眸色沉沉,将容与舟打晕扔在地上,周身湿哒哒的。 他们吵闹这么久,她仍旧没有苏醒。 他心里忽的涌出无限害怕与惶恐,猛地顿住脚步,不敢上前,只觉心口如一把利刃狠狠刺入又辗转碾磨并不爽快抽出,心脏的每一寸肉上都泛着让人头皮发麻的剧痛。 “燕殊……” 他听见自己孱弱的声音,喉咙像是坏了,那一声差点儿喊不出来。
第406章 燕殊VS苏梦池(3) 屋里人没有回应,也没有动静,才一个月未见,身子已经瘦得见了骨。 他忽而害怕起来,快步穿过雨帘走到她身边,一颗心不安的跳动着。 四周浮动着浓烈的中药味儿,女子依旧没有半点儿生气,她像是败在快要入冬前的一株花,唇边只余一口气幽幽的苟延残喘。 那样明媚无双的燕殊,从来没有像今日这样脆弱过。 苏梦池只觉得浑身一痛,灵魂似被掏空,大手僵硬的将她抱起来,语气颤抖着,“燕殊,你怎么样?” 燕殊费力睁开眼,实在疲累至极,好半天才看清坐在她身边浑身湿透了的男人。 她有些意外,苍白一笑,“你怎么来了?” 苏梦池看清她眼里的恍惚,那是将死之人眼里才会出现的。 他忽而喉咙哽咽,苦涩道,“我听说你三日未进滴米。” “吃不下。” “再怎么吃不下,也要吃点儿。” “吃不下就是吃不下,怎么吃,你看我像是有力气吃饭的模样?” “你——”男人愤怒的拧着眉,轻易被女子三言两语牵动了怒火,“我现在就带你出去。” 燕殊从他湿漉漉的怀里起身,好笑的望着他额边那被雨水淋湿的乌发,病恹恹的眉目间满是厌世之气,“皇帝下的禁令,苏大人要带我去哪儿?” 苏梦池紧绷着俊脸,大手死死握住她的肩头,手背上青筋直冒。 男人不说话,燕殊却觉得很有意思。 本以为他不会来,只会任由她自生自灭,但他来了,还做出一副如丧考妣的伤情模样。 她惨然一笑,伸出手抚上他冰冷的脸颊。 一贯厌恶她触碰的男人却没有躲,燕殊心中五味陈杂,将手放下。 苏梦池却是嘴角微抿,将她的小手握住,放在自己脸边,涩声道,“别放开。” 燕殊怔了怔,他的掌心贴着她的手背,她能感受到男人掌心的温度,有些发烫,还有些颤抖。 “你不想我死?” “我从没想过要你死。” 燕殊轻笑,“当初是你亲口送我去北戎和亲,那时你没想过我会死在北戎?” 苏梦池手指用了几分力,一双修长的眸子幽幽暗暗的泛着悔意。 往日种种,悉数浮上心头。 那些被他压在心底多年的秘密,在今日显得格外苍白。 他怕自己再不说,便没机会说。 半晌,他开了口,承认了自己的懦弱,“那时是我气昏头了。” “气?” 男人声音沉静,却压抑着令人难以呼吸的沉重,“是,我气你喜欢容与舟,我气你不要我,只要他。” 燕殊怔忪了一会儿,从他掌心里挣扎出来,手撑在榻上,让自己勉强能坐好。 她一贯如此自强,并不喜欢依靠谁,只歪头看着他俊脸上写满的后悔,脑子里却满是当年回忆。 那时她将苏梦池抢进了公主府,与他三日三夜纠缠不休,后来她被他勾了心神越发喜欢,便想将她留在身边,一心一意待他好,可苏梦池并不喜欢她,他对她虚以委蛇了几个月,趁她带兵,从公主府离开了。 等她回来,他身边已有了个与她长得相似的女子霜晨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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