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丹歌立刻认错:“抱歉,话没过脑子,只是想起早上刘大娘的说辞一时收不住脑。真的很抱歉。” 应落逢面上薄绯不止,已经从脖颈蔓延到耳后。闻丹歌又非常不合时宜地想到了头顶的耳朵......被她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人彻底熟了。 “我、我要回去休息了!”说罢头也不回匆匆走了,徒留一只小马扎,一个空碗。 回到屋里,面对她曾经住过的房间,又冷静不下来。 他不敢坐在榻上,虽然被褥都是亲手换的,可脑海中还是浮现“这是她睡过的”之类的想法,更加坐立难安。 想倒杯水平心静气,念及这个杯子也可能被她用过,动作立刻顿住。 最诡异的是,明明闻丹歌说过她许久没有回家,可应落逢总觉得屋里的每一寸空气,都有她的气息。那种淡淡的皂荚香,还有暖融融的阳光的味道。 他猛地扎进被褥里,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不留一丝缝隙。可过了片刻,深色被褥下探出一只毛茸茸的尾巴。 左右摇晃,喜不自胜。 【📢作者有话说】 妇女节快乐呀~ 感谢在2024-03-06 21:41:54~2024-03-07 21:30: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星昕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读书真的会发疯、Qii.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山中无甲子 ◎“难为闻郎君看得上你。”◎ 一夜好梦, 醒来窗外天光大亮,瞧着已是日上三竿。 应落逢慌忙披衣起身,走到门口才后知后觉:这里不是方寸宗,他没必要早起。恍惚间, 耳边传来利器破空的声音, 他向院中望去, 发现是闻丹歌在庭中练剑。 和宗中剑修弟子不一样, 她不是一招一式的重复练习,也不是某套功法从头至尾。她挥剑的姿势十分随意,神情淡淡,漫不经心。偏偏劈出去的剑气势若千钧, 片刻后又消弭, 或许就是所谓的“点到即止”。 她似乎练了有一会, 鬓边沁出细细的汗, 整张脸散发着蓬勃的光芒,是那种一眼看过去旁人就知道她身体康健的光。如一株惊雷后茁茁的春笋, 不出多少日子就会长成树荫满山的竹。 她发现他在看,挽了一个十分漂亮的剑花收势,边走边说:“是我吵到你了吗?”她已经好久没有痛痛快快地练过剑了,好不容易解开刃毒,又是在自己家中, 难免技痒。 他摇头:“没有,昨晚我睡得很好......你一早便起来了么?通常是什么时辰起。” 闻丹歌:“问这个作甚?你睡你的就是。我有时晚点起、有时早点起, 尽量不吵你。” 这话却让应落逢陷入迷茫。缥缈山只有他们两个, 如果不遵循她的规律和她一起生活, 那他要做什么?他突然发现如果闻丹歌不需要他, 他在这简直无事可做。 从前在方寸宗, 光饱腹已是不易,余下的精力只够他思考怎么逃出去。前世更不必说,每日清醒的时间不足一个时辰,还都被痛苦和怨恨填满。如今得她庇佑,他无需为生存发愁,大把光阴不知如何耗费。 闻丹歌并不知道自己一句话让他发散如此,转身走进厨房端了两碗小面,招呼他一起吃。 手艺还是昨天的手艺,滋味却不是滋味。闻丹歌发现他吃得慢,搁下筷子问:“没有胃口吗?”“不是......”他犹豫着,还是把心里话告诉她,“只是突然觉得,我好像闲人一个,无事可做。” “嗯?休息一段时间把身体养好不就是头等大事吗?”她问。 “头等大事”四个字戳中脑海中某根神经,应落逢忽然想起,他们还没有成亲。 除了那晚草率的话、还有地契上两个并排的名字之外,再也没有别的表示。既无三拜堂亲朋祝福,也无月老庙神仙见证,虽说人、妖、魔并存的世界成婚习俗各不相同,但总归还是要有一个仪式昭告天下,他们二人愿意缔结终生,相濡以沫。 他告诉自己,一来他们并非世俗的结合,只是权宜之计,自然不用昭告天下;二来他们两人都亲朋寡少不信神佛,完全没必要大费周章。可无论他怎么说服自己,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心中始终郁郁不乐。 总归还是要做点什么,不至于让她后悔......他甩开脑中杂念,用完饭便主动收了碗去水槽,却被闻丹歌抢先一步:“哪有第一天让小郎君下水的道理?” 应落逢:“?什、什么第一天?为什么小郎君不能碰水......”听起来怎么和出了身孕的夫人一样...... 她耐心解释:“族规里写了,家务要两个人一起做,但成婚的第一个月我要多担待些。你也不想我坏了规矩,半夜被列祖列宗追着骂吧?” 应落逢怀疑:“还有这样的族规?我能看看么。” 闻丹歌摇头:“族规掉水里没啦,只有我脑子里有。” 好了,基本可以确定是她胡说。但抢也抢不过,只能任她去。他再一次认识到,自己在缥缈山里真的无事可做。 难得平静祥和的时光,他却一定要做些什么。唯恐自己不付出,这岁月就会被上苍收回。闻丹歌看出他的焦虑,想了想,从芥子袋里掏出一把种子。 “这是什么?”他疑惑。她道:“是一种仙草的种子,据说花开得很漂亮,果实也非常味美,尤其对剑修多有裨益。”其实只是普通的葵花种子,塞在芥子袋里不知道多少年了。 “当真?”应落逢小心翼翼接过,不用她再说,就开始在院子里找合适的土壤。见他不再纠结,闻丹歌长长舒出一口气,道了声“我下山一趟,戌时之前回来”,便戴上笠帽提了迎魁下山去。 ———— 天道的禁制既是约束也是保护,起码对没有修为的应落逢来说是极大的保护,闻丹歌因此得以分心去做其它事。 事情很多,第一件就是成亲,解毒,然后揪出刃毒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仙子湖那晚虽然冒险,但不是全无收获,至少她知道了刃毒并非无知无觉蛰伏在她体内。刃毒之间似乎有某种联系,可以传递信息,又像是独立的灵魂,能够探知天道的部分意识......以往想到这里,刃毒就该跳出来嚷嚷混淆视线了,但现在么......她十分愉悦地用剑鞘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听着骨中传来的清脆声响,哼起了歌。 路过的翼族人估计都从刘大娘那里听说了她有了相公、相公还怀有身孕的事,见了她纷纷上前祝贺。闻丹歌一一谢过好意,又和她们解释:没怀孕,别误会。 落落面皮薄,要是知道镇上这么热闹肯定不愿意下山。但不下山怎么行呢?她要所有人都知道她走大运,有一个极好极好的小郎君。 一位拄着楠木拐杖、通身气派的女君开口:“本该如此,还未完婚先有了身孕,成何体统?” 女君姓祝,是镇上有名的老学究,大家都敬她年事已高,因此并不和她争吵。闻丹歌点点头:“祝女君说的是。” 祝女君颔首,扫视一周,不怒自威:“你们也是,那刘泉最爱造谣,她说什么你们就信什么?不辨是非、黑白不分,别平白污了闻家小郎君名声!” 众人本来也只是八卦一番,被她这么一训,纷纷低头表示自己会慎言。祝女君满意了,拄着拐缓缓转身,不忘叫上闻丹歌:“过来。” 闻丹歌小时候跟着祝女君读过几本书,心里将她当做半个先生,闻言连忙跟上,体贴地做了另一只拐。见她殷勤,祝女君“哼”了声,倒也没撒手,十分受用地由她搀着。 进了女君家,映入眼帘的是一副苍劲有力的字,上书“万卷古今消永日,一窗昏晓送流年”,正是闻丹歌小时候读书就有的对联。 她“咦”了一声:“怎么七十年过去,还是这幅?” 接她话的却不是祝女君:“不止七十年,加上你读到一半便不读,一共是八十年。” 闻丹歌眨眨眼,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却想不起来是谁。出声的人估计没想到她认不出自己,也怔在原地。 祝女君皱眉:“祝灵犀!客人在此,岂能无理?” 听到祝女君喊,闻丹歌终于从记忆里把人和声对上——祝灵犀,祝女君的孙儿,年纪比她小一点,从前总跟在她身后。 祝灵犀被祝女君训斥,正要退下,她连忙圆场:“也是好久不见,一眨眼都这么高啦。” 此话一出,现场的气氛陡然变得诡异。祝女君似乎松了一口气,祝灵犀则愤然转身,一声不吭走了。 闻丹歌:她果然还是不擅长调节气氛,下次还是让落落来吧。 “我这孙儿,平常在家里无法无天也就算了,居然还丢脸丢到你面前。”祝女君邀她在书房坐下,叹道。闻丹歌知晓书房是女君议事的地方,挺直了脊背不敢有一丝懈怠:“哪里,从前也是一起读书,算半个同窗。” 祝女君:“你一直这么想?” 她一愣:“不然?”若不是祝女君喊出来,她差点没记起对方叫什么,多冒昧啊。 祝女君于是绕开这个话题,从书架深处抽出一本古籍递给她:“你要成亲了,我这也没有什么好东西,只有一些不入流的书。知你不喜欢念书,但长者赐不可辞,为人妻了也不能荒废知识!” “是。”她双手恭敬接过,看到封皮是“某某列传”就头疼,转念想到应落逢喜欢读书,道,“我家郎君和我不同,他是个喜欢读书的。女君若是愿意,我就厚脸皮带着郎君来您这蹭书?” “难为闻郎君看得上你。”祝女君笑着骂了她一句,悠闲喝茶,“有何不可?你自叫他来便是,我还能少了他一本书?” “那我替他先谢过您。”闻丹歌郑重一揖,心想这下落落不会觉得无聊了。祝女君摆摆手:“你的婚事,打算什么时候办?” 她下山就是为了这件事:“正要和您商量呢。我们两个都无父母,您是看着我长大的,便想请您做这个见证,不知女君意下如何?” 翼族依缥缈山而居,几千年过去,多少知道点山上人的事,是以在这里举办婚事,闻丹歌也少了许多顾忌。这是她生长的地方,是她的故土,有她亲人的灵魂,还有一群熟悉的朋友,闻丹歌想不出比这更适合的地方。 祝女君本来还能压住唇角,做一副严师状,一听她要请自己见证,立时心情大好:“日子定了吗?酒席请好了吗?是在缥缈山还是镇上?” 闻丹歌道:“日子什么都还没定,东西还没准备好。” 祝女君皱眉:“胡闹!怎么这个时候还拖拖拉拉,你也不怕寒了小郎君的心!” 她无奈:“这事说来话长,东西也是有的,只是......只是那是给前一人准备的,如今再用,心里过意不去。” 其实并没有规定这些东西不能二用,更何况又没有打上应礼的烙印。但闻丹歌就是有这样莫名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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