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重故作惺忪,道:“什么时辰了?” 阿绣伸手来扶他,道:“酉时了,头晕不晕?奴去煮点醒酒汤罢。” 桑重道:“不必麻烦了,我再睡会儿便好。” 进屋,阿绣将他放在床上,盖好被子,笑着出去了。 桑重余光一瞥,直觉她笑得有些古怪,想她先下车一定是为了做什么手脚,四下搜寻,果然在床底找到了一炷迷香。 桑重笑了笑,将迷香放回去,躺在床上等她。 不像俗世有谯楼鼓声,打更声,犬吠声,山谷的夜晚幽静极了。月色穿帘风入竹,细细的声响伴着夜莺的歌声,凄迷婉转。 这样的夜晚,一个人难免会有些寂寞。 忽闻吱呀一声轻响,房门半开,阿绣穿着银红窄袖罗衫,葱绿褶裙,松松地挽着堕马髻,双手端着一盏茶,蹑足而入。 她像一只偷腥的猫,走到床边,轻声唤道:“桑道长?” 桑重闭着眼,没有答应。 阿绣得意地翘起唇角,将茶放在矮几上,窸窸窣窣地宽衣解带。 桑重将眼睛睁开一条缝,见她褶裙落地,里面穿的是大红纱裤,月影中玲珑剔透,冰肌玉骨若隐若现,不觉心旌摇荡。 阿绣褪下纱裤,通身只剩一方猩红抹胸,就钻进了被窝。馨香馥郁,软玉挨身,桑重稳住心神,睁开眼,惊愕地看着她,道:“阿绣,你……你怎么会在我床上?” 阿绣也惊诧极了,睁大眼睛,说不出话。 她本想等他醒来,便说自己来给他送茶,被他拉上了床。反正酒醉的人,做了什么自己也记不清。没想到他醒得这么快,眼神清明,一丝醉意都没有,显见得不好糊弄,一时呆住了。 桑重眼中闪过一抹笑意,慌慌张张地坐起身,用被子将她裹得严严实实,背过身去面朝墙壁无声笑了出来。 阿绣涨红了脸,他打乱了她的计划,将她架在一个无比尴尬的位置下不来,她彷徨无计,半晌才醒悟过来,他早就发现了迷香,等着她上钩,自取其辱,他这样坏! 阿绣盯着他的后脑勺,恨得双目泛红,银牙咬碎,泪珠儿簌簌滚落。 桑重听见她在低低地抽泣,心中的得意荡然无存,转头过来看她,被她汪着泪水的大眼睛狠狠瞪了一眼。 他忽然也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一个像她这样美丽的女孩子投怀送抱,无论出于什么目的,都不该捉弄她的。 他想说点好话安慰她,又不知怎么说,见她掀开被子要下床,伸手拉住她的胳膊,道:“你穿这个真好看。” 这倒是实话,她四肢纤细,身材娇小,胸膛却很饱满,两团玉脂被束缚在猩红抹胸里,白生生的,呼之欲出。 阿绣闻言一怔,低头看自己穿的抹胸,一滴泪水正好滴在胸口,晶莹闪光,在桑重的注视下,滑入深深的沟壑中。 桑重呼吸一滞,喉结滚动,拉着她的手愈来愈热,愈来愈紧。 阿绣抬眸对上他的眼睛,那里头暗涌的欲望是对她最有效的安慰,她偏生冷淡地别过脸,道:“放手,奴该回去了。” 桑重发现男人都是贱骨头,她想要时,他不给,现在她要走,他又舍不得松手了。 “你要回哪里去?你究竟是何来历,与掬月教有甚关联?” “什么掬月教?奴不知道!”阿绣神色有些慌乱,使劲挣扎了几下,低头去咬他抓着自己的手。 桑重一把捏住她的下颌,迫使她抬起头,笑道:“好一朵海棠花,偏要做狗。” 阿绣瞪着他,咬着嘴唇,忽然目光一软,浓密的睫毛垂下来,像绵绵的雨帘,眼波变得朦胧,朱唇微动,轻轻地吐出一句:“你不放手,究竟想怎样?”
第二十一章 水仙欲上鲤鱼去 粉颈花团,春月旖旎,似这般花前月下,桑重一个男人还能想怎样? 他明明酒醒了,这会儿恍惚又醉了,俯下面孔,将吻未吻之际又被一根弦扯住,浓黑的眸中透着犹疑,良久落下小心翼翼的一吻。 阿绣得逞了,弯起唇角,探出粉色的舌尖,舔了舔他的唇。桑重被她舔得心痒,不由自主地含住她的舌尖。那软软的一寸又香又甜,浸透花蜜,要在口中融化一般,他贪婪地吮吸,向她索取更多。 阿绣一双玉臂结成圈套,套住他的脖颈,双双倒在锦被上。 “道长,你喜欢奴么?”她贴着他的耳朵问,声音娇软,像蒸酥上的薄皮,轻轻一捏便要碎。 桑重抚摸着她比缎子还滑的肌肤,嗯了一声,他本来也不讨厌她,这个时候,自然是喜欢她的。 解开抹胸的系带,耀眼的春光跳脱出来,他屏住呼吸,清晰地听见脑中铮的一声,弦断了。阿绣赤条条的,有些窘迫,抬手挡在胸前,那片雪色衬着凤仙花汁染的指甲,红得魅惑。 桑重拨开她的手,端详良久,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灼热的气息喷洒在胸前,阿绣的骨头都化了,脸庞烧得彤红,一双潋潋的眸子含羞带怯地望着他,像沉在井底的宝石,引诱人打捞。 桑重当然知道她美妙的身子也是个圈套,无奈他太好奇她的来历,倘若不进这个圈套,恐怕很难寻到答案。 阿绣被他吻着,晕乎乎的,胡乱扯开他的衣衫,双手像两条灵活的小鱼,在他身上游走。 “道长,你好烫呀。”她语气中带着幸灾乐祸,十足的妖精样。 桑重有些羞恼,拧眉咬她一口,拉开她一条腿。阿绣嘤咛一声,闭上眼,抓了一把他的头发在手里,挺着腰呻吟。 她早已不是处子,心知瞒不过他,偷偷睁开眼,借着月光,打量他的脸色。 桑重手指滑腻,低头注视着,认真的表情一点不像在做这种事。阿绣被他看得更加敏感燥热,下意识地并拢双腿。 他停住手,问道:“痛么?” 阿绣摇了摇头,他加重力道,酥麻的快感愈发强烈,热浪般层层上涌,阿绣尖叫着颤抖起来,汗出如浆,里里外外又湿了一重。 桑重用汗巾擦干净手,正要脱裤子,阿绣迷离的目光飘过来,他顿住手,命令她把眼睛闭上。 阿绣睁大眼,道:“奴都被你看光了,你凭什么不让奴看?” 桑重面上浮现赧然之色,道:“我是男人,没什么好看的。”说着拉拢床帐,挡住月光。 “奴就要看!”阿绣不服气,伸手去掀帐子,桑重攥住她的手,按在床上,道:“你究竟多大了?” 女人的年龄在过了十八岁后,便是个禁忌,也是个迷。 阿绣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愣了一下,很含糊地回答道:“比你小几岁。” 桑重道:“我还以为你只有一百多岁。” 阿绣高兴地谦虚道:“奴看起来哪有那么小?” 桑重道:“不是容貌,而是你的修为就像一百多岁的样子。” 阿绣沉下脸,伸手拧他的胳膊,道:“奴就知道你说不出好话!” 桑重笑起来,托着她的腰,一寸寸抵入。阿绣疼得没了力气,也顾不上扯开帐子看他了,喘息着在他耳边道:“你轻点……” 桑重知道她很痛,虽然不是处子,但她这样小,简直就像窗纱上的纱孔,硬生生被撑开,哪有不痛的? 他耐着性子,亲吻她眉心的结,抚摸她汗涔涔的背,自己也急出了一身汗。 床摇晃起来,尖锐的痛渐渐迟钝,阿绣尝到了难以言喻的快乐。她攀着桑重的肩头,身子越来越软,呻吟越来越媚。 天明时分,床笫间的云雨方散,外面却下起雨来。雨脚如麻,敲击着屋瓦,一丝凉意透过窗棂缝隙飘进来。 桑重已经穿上一身干净的白绢单衣,看起来神清气爽。阿绣蜷缩在他怀中,累得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她觉得桑重更像个妖精,把她的精气都吸走了。 桑重捏着她小巧的耳垂,眼角眉梢挂着餍足后的柔情,道:“你想不想随我回师门看看?” 阿绣摇头,桑重不过是试探,并非真想带她回去,又问道:“那你想去哪里玩?” 阿绣想了想,道:“我们去扬州罢。” 桑重道:“你不是说扬州值得看的地方就那么几个,你都看过了,饮食口味也忒淡,你不喜欢么?” 阿绣目光定在他脸上,道:“别人说的话,你也记得这样清楚?” 桑重笑道:“当然不会。” 阿绣也笑了,眉头一挑,道:“此一时彼一时,奴又觉得扬州好了,怎么样?” 不能怎么样,毕竟女人就是这么喜怒无常,不高兴时,再美的风景都被她说得一文不值,高兴时,十八层地狱她也能看出趣味。 桑重自以为了解女人,自以为足够聪明,搂着小花妖绵软的身子,沉沉睡去。 阿绣没有睡着,计划进行到这一步,虽然中间有些曲折,大体还算顺利,她的心情却复杂极了。桑重大抵只当她是一段露水情缘,但他已对她的来历和掬月教起了疑心,三个月后,他会去找她么? 阿绣的把握并不多,但还是要试一试。就这么跟着他,他不会有多在意她的,莫说帮忙寻找经书,就连他手里那卷,他都未必肯交出来。 这样冷静地想着,心里生出些寒意,身子还是热的,他的怀抱如此温暖。阿绣抚摸着他英俊的脸庞,轻轻叹了口气。 一个女人,若把男人看得太清楚,会常常这么叹气。 桑重醒来已是傍晚时分,身畔空空,屋里不见阿绣的身影,桌上的茶盏下压着一张花笺,上面墨迹淋漓,不知写的什么。 桑重下床走过去,看是一首诗:回望高城落晓河,长亭窗户压微波。水仙欲上鲤鱼去,一夜海棠红泪多。 这是什么意思?她走了?桑重意外至极,呆了片刻,急忙走到隔壁,她不在,厨房里也没有。 她的目的还未达成,怎么就走了?莫不是耍把戏,其实正躲在暗处,看他着急的样子偷乐? 一定是这样!桑重定了定神,拿出八卦镜,屋里照了一遍,走出来,天色昏黑,还淅淅沥沥地下着雨。 山谷间雾气茫茫,宛如迷障,他撑着伞,提着灯,河边桥下,花丛树林,一边找,一边喊道:“阿绣,快出来,别玩了!” 回应他的只有惊起的宿鸟,踏着泥水,找遍了整座山谷,桑重怀着最后一丝希望回到精舍,以为能看见她坐在灯下,朝自己顽皮地笑。 屋里并未点灯,黑漆漆的,桑重推开门,心沉下去。他意识到这不是游戏,她真的走了。 这也是她计划中的一步,还是她放弃了? 无论怎样,桑重都有些难以接受。向来得意的他,从未被女人甩开过。且刚共度春宵,按理说,她该更加依赖他。走得这样干脆,意味着她并没有多么爱他,之前的含情脉脉皆是做戏,而他明知这是一个圈套,还有几分当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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