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舞雩道:“让霍砂陪你去罢。” 阿绣道:“月使和温行云在一处么?” 辛舞雩嗯了一声,神色淡淡的,似乎不以为意。 阿绣担忧道:“月使这个样子,倘若温行云居心不良,只怕会连累小姐,还是让她回来罢。” 辛舞雩道:“温行云居心不良,仅是你的猜测,因此强迫她回来,只会适得其反。” 阿绣撇了撇嘴,挥着绢子,道:“又不是没见过男人,一个瞎子,有什么好的,把她魂儿都勾走了。依奴看,还不如教主呢,知根知底的,就是傻了点。” 辛舞雩抿着嘴,但笑不语。 温行云睡得浅,依稀听见钟晚晴梦中呓语,便醒来了。 阿兄,阿兄……声声呼唤,悲切如子规啼血。温行云走到床边,听她呼吸急促,一摸额头,满手的汗,心知是被梦魇住了,轻轻摇晃她,一边叫她的名字。 钟晚晴睁开眼,像溺水之人被拉上岸,浑身湿透,望着黑暗中他的轮廓,喘匀气,道:“温阁主,深更半夜,你不安生睡觉,抓着我,意欲何为?” 温行云默然片刻,松开她瘦削荏弱的肩头,道:“我若想做什么,何必等到半夜?” 钟晚晴道:“你们有钱人的龌龊心思,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怎么知道?” 温行云道:“上回你明明说你是个有夫之妇。” 钟晚晴眨了眨眼,道:“我说过么?” 温行云道:“谎话说的太多,难免记不清。” 钟晚晴竟无言以对,温行云倒了杯茶递给她,笑道:“你流了许多汗,吃口茶罢。”
第六十九章 游莳园花落谁家 钟晚晴正觉得口渴,接过茶盏,一饮而尽。 “钟姑娘,你在梦里一直呼唤令兄,你们兄妹感情一定很好罢。” 钟晚晴嗯了一声,星眸忽闪,道:“我们不像阁主,含着金勺出生,我们家境贫寒,父母早亡,是阿兄把我拉扯大的。小时候,我羡慕别的女孩儿有遍地金的裙子穿,阿兄为了给我买料子,不惜冒险去采悬崖上的草药。你说他是不是很疼我?” 温行云点点头,叹息一声,道:“可惜那时我不认识你,不然送几间绸缎铺给你,让你日日穿新衣裳。” “不仅是衣裳,我还羡慕人家有首饰,住大宅子,日日吃牛乳,呼奴使婢,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出门坐镶金的马车……” 钟晚晴沉浸在贫女的角色里,声情并茂,滔滔不绝。温行云耐心地听着,时不时地说两句怜惜的话,将与美貌贫女相见恨晚的财主角色扮演得十分到位。 钟晚晴过足了戏瘾,洒下几滴泪收场,道:“正是因为穷怕了,我如今看见钱便想拿,再多的钱都觉得不够用。” 温行云展臂圈住她的身子,柔声道:“好了,都过去了,今后有我,断不会再让你受苦。” 钟晚晴对他这个戏搭子很满意,破涕为笑,道:“天快亮了,阁主就在床上躺会儿罢。” 美人提出这种邀请,立马上床不免显得太急色,推辞又显得太拘泥。于是温行云踟蹰片刻,在她身边躺下。 这张花梨木拔步床很宽,两人隔着一臂的距离,谁也不说话,就这么躺着,各自想着心事,渐渐都睡着了。 醒来时,温行云还在原来的位置,但身边的美人已经挪到他怀中,他竟不知她何时挪过来的,手臂搭在她腰上,是个自然而然的动作。 都只穿着单薄的里衣,他愈发感觉她瘦得可怜,细细的腰真个不盈一握,脊骨节节凸起,硌着他的胸膛,身子有些凉,像一柄玉雕的竹节如意,脆弱得不堪一击。 她翻了个身,呼吸一滞,想是醒了。 胸口被柔若无骨的手摸了一把,她声音迷迷糊糊的,道:“温阁主,你好白,比弄珠还白。” 她把他与小倌相提并论,他却顾不上恼,兀自回味那一摸的滋味,滑溜溜,软绵绵的,还有点酥麻在肌肤上尚未消散。 钟晚晴被他捉住手,按在他精瘦的胸膛上,缓缓地摩挲,掌心掌背都是他的温度,将睡意驱得一干二净。 衣襟自解,他引着她的手往下滑,滑至小腹,停住了。钟晚晴的目光也停在那处,紧实的肌肉在她掌心下微微跃动,荼白绸袴已被撑起,形状可观。 温行云闭了闭眼,松开手,笑道:“你该吃药了,我叫人进来罢。” 钟晚晴嗯了一声,侍女走进来,见榻上没人,温行云正坐在床边系着衣带,眼里都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 桑重与菩真道人颇有交情,受邀去他新造的园亭游玩。这园子叫作莳园,聂小鸾听说里头有菩真道人从海外搜罗来的许多奇花异草,也要去瞧瞧。于是二十一这日,师兄弟二人联袂来到莳园。 莳园建在一座孤峰上,周围云海茫茫,因有某种特殊的法阵,无法飞渡,只有踩着一块块悬浮在云海中的石头,才能过去。 石头大小不一,大者宛如荷叶,小者像个拳头,两两之间距离不等,有的仅一步之遥,有的相隔四五丈。 菩真道人喜欢捉弄人,也不知在这些石头上施了什么法术,人一踩上去,便晃个不住,抑或将要踩上去,便闪开了。这对高手来说,自然不是什么难题,但并非每个客人都是高手。 只见一帮人站在崖边,望峰兴叹,不敢尝试。云海里惊呼连连,许多身影在石头上东倒西歪,吃醉酒般,摇摇欲坠,进退两难,还挡了后面人的路,便争吵起来。 “前面的老伯,你走还是不走?不走就赶紧让开,休要占着茅坑不拉屎。” “小兔崽子,你怎么说话呢?这石头躲来躲去,晃得人眼花,老夫要是能走,早就走了!” “您说您这么大年纪,一点自知之明没有,在岸上等着人接不好么?非要逞能,耽误别人的功夫!” “臭杀才,等上了岸,老夫非打下你半截不可!” 这边吵得面红耳赤,那边有人郎情妾意。 “后面的姑娘,可要小道帮你一把?” 姑娘被脚下的石头晃得钗横鬓乱,手足无措,闻声抬眸看去,隔着薄薄的云雾,前面石头上稳稳地站着个年轻道士,便嫣然笑道:“那便有劳道长了。” 聂小鸾见这情形,拊掌笑道:“有趣!有趣!师弟,我在前面等你。”说着飞掠而出,足尖在石头上一点,借力又掠出四五丈远,点在另一块石头上。 他动作太快,石头根本来不及移动,任由他一路踩过去,众人都被他甩在身后,望着他的背影,纷纷惊叹:“这是哪位高人?好俊的身手!” 聂小鸾洋洋得意,忽觉耳畔掠过一阵风,就见一道黑影蹿到了前面,眨眼便消失在云海中,快得仿佛是错觉。 聂小鸾怔了怔,暗道:这才是真正的高人。 这高人正是霍砂,登上孤峰,他从袖中取出一枝海棠。阿绣变成人形,戴上面纱,抹了抹云鬓,回首看向云海中。 那人戴着一顶玲珑碧玉星冠,身披绛绡羽衣,腰间黄丝婉转,一双云履踩着石头,施施然地走过来。 那些石头在他脚下变得异常乖顺,他两袖香风飘瑞霭,宛如走在平地上,周围人的狼狈愈发衬得他丰致翩翩。 阿绣轻叹一声,心道:这人可恶是真可恶,好看也是真好看。 若非如此,她又何必烦恼。 桑重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注视,目光穿过云海,看见一抹朦胧袅娜的红影,勾起唇角,暗道:小祸害,果然来了。 聂小鸾站在崖边,拨弄着拂尘,等他上来,迫不及待道:“师弟,我方才看见一个高人,嗖的一下就蹿到我前面去了!” 桑重猜到是霍砂,面色惊异,道:“哦?竟有这等高手,待会儿兴许还能遇上。” 莳园小径逶迤,灌木交荫,树荫下人头攒动,笑语喧阗。阿绣与霍砂分头行动,各自混在人群里攀谈,打探消息。 桑重,聂小鸾与菩真道人寒暄一番,在亭子里坐下,吃了杯茶,道:“今日宾客甚多,您去忙罢,不必管我们。” 菩真道人站起身,拱手笑道:“多谢两位长老体谅,老夫便先失陪了,前面在玩花落谁家,两位长老不妨过去试试手气,彩头可是老夫珍藏的好东西。”说罢,提起袍角去招呼别的客人了。 所谓花落谁家,就是众人排队,依次抽签,签共有一百支,每支上绘有不同的花。待签抽完,便会公布哪三种花得奖。 聂小鸾和桑重走到抽签的地方,游戏还未开始,聂小鸾兴致勃勃道:“师弟,你快算一算,第几个抽签能拔得头筹?” 桑重不以为然,道:“这种游戏玩的是运气,算出来了,还有什么意思?再说你得了头筹,别人一想就知道是我做的手脚,岂非有损本门的名誉?” 聂小鸾想了想,道:“还是你思虑周全。”摇身变成女子模样,向桑重抛了个媚眼,娇声道:“这样便不会损害本门的名誉了,你快算罢!” 桑重拗不过他,算出头筹在第二十一根签上,正要告诉他,就见假山后转出一名戴面纱的红衣女子,轻移莲步,向这边走过来。 桑重眼波微动,对聂小鸾道:“第十七个。”
第七十章 紫竹林里海棠红 阿绣目光一扫,人群中没有桑重。这时铜锣一响,游戏开始,众人都去排队抽签,阿绣也过去试试手气。 她排在第三十六个,聂小鸾听桑重的话排在第十七个,阿绣见过他的女相,认了出来,也没叫他。 聂小鸾抽到一支杏花签,转身去寻桑重,他却不见了,心想师弟一定是为了避嫌,便在一个石凳上坐下,安心等着领奖。 阿绣抽到一支莲花签,正要去亭子里等,斜刺里闪出一个人来,撞在她身上。 阿绣被撞得连退几步,险些摔倒。撞她的是个青衣少年,两人手中的签都掉在地上。青衣少年捡起一根,道了声歉,急急忙忙地走开了。 “冒失鬼!”阿绣向着少年的背影嘟囔一句,方才捡起自己的签,走到亭子里坐下。 对面坐着两个女孩子,正拿着签闲聊,看了看她,好奇道:“姑娘,你抽的是什么签?” 阿绣道:“莲花,你们呢?” “我的是杜鹃,她的是梅花,不知头筹是哪个呢?” “听说彩头是菩真道人的珍藏,我猜是酒,你们觉得呢?” 亭子里还有几个人,对这个话题都很感兴趣,七嘴八舌,有说是丹药,有说是字画法宝。 一名白衣女冠挥了挥拂尘,摇头道:“你们说的这些,菩真道人往年造园子,摆宴席时,都送过了,我猜这回一定是书。” 阿绣忙趁势道:“说到书,奴倒想起空林寺的一桩新闻,不知你们听说过不曾?” 空林寺一向不沾红尘是非,能有什么新闻?众人都睁大眼,等着她说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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