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涌拍了拍阿虎的肩膀,权当安慰:“那鬼物似乎一心寻找夫君,每逢月圆之夜现身务必四处游荡,上次如果她晚回来一会儿,我们就能得手了。” “这次我们指定能行,看到中午来的那两个陌生男女了没,约莫是什么门派的修士外出历练,我观那男子双目虽然蒙了起来,但一张脸长得俊美不凡,最是得那鬼物喜爱。” “他们二人就算不敌,也一定能帮我们拖延足够的时间。” 张涌说完,便拨开面前的草稞,招手示意进入白雾。 踏入白雾的一瞬间,周围漆黑荒凉为之一变,头顶陡然间亮起的金色光辉刺眼迷乱。 阿虎眼睛适应过来,再睁眼望去,不禁呆了一瞬。 哪里还有什么荒冢杂草,此处金阙楼阁,殿宇开阔,无数头戴珠翠,身披细纱的舞姬赤足踩在纹理精致的地毯上,轻柔曼妙晃起起玲珑纤细的身体。 她们衣服上细碎的银铃被头顶明亮的鲛珠照到,折射出令人迷醉昏沉的浮光。 流云如绢丝一般从眼前飘过,朦朦胧胧的勾勒出大殿两侧长案边赏舞之人的身影。 个个霞姿月韵,气宇轩昂。 佳肴仙酿陈列其间,有人朗声道:“昭小姐可是咱们东洲无数修士的思慕对象,今日大婚,还不知这位有幸得到昭小姐青睐的新郎姓甚名谁?” “对啊,如果是哪家身份尊贵的大族子弟倒也罢了,若是某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那我可要酸了。” “哈哈,都什么年代了,结为道侣不在门当户对,小年轻彼此相爱就够啦。” 东洲,修士,道侣。 阿虎听得云里雾里,明明进入的是那个鬼物的巢穴,这些编织出来的幻境怎么丝毫不显阴沉,反而还愈加仙气飘飘了。 真实,精细,就像幻境制造者亲眼目睹过一样。 可一只杀人无数的恶鬼,怎么会知晓这么多修士的事情,甚至还是东洲。 沉思间,一只手猛然拽起阿虎的胳膊,一把将他甩到无人经过的角落。 “你小子居然在这个时候犯迷糊,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张涌朝他脑袋上抽了一巴掌,拧眉道:“这里是那只恶鬼编织的幻境不错,但凡是幻境人影所至都是她的眼线,我们要找的东西藏在殿后的寝宫,路上务必小心避开一切眼线,若是被那外出的恶鬼发觉,到时候幻境险变,可就不是现在这幅欢乐和谐的样子了。” 阿虎想起刚刚他还想要踏出一步,凑到殿柱近前查看上面镶嵌的珠玉,顿时吓了一身冷汗。 当时的殿柱旁有一打盹的道童,若是他果真凑上前去看,万一被发觉,所有人都要跟着他一块儿遭殃。 阿虎不敢再乱跑,亦步亦趋的跟着有来此经验的张涌行动。 大殿上,舞乐不知何故突然停止,一帮不久前还在热闹交谈的客人纷纷闭上了嘴,气氛一时间有些凝滞。 阿虎吓了一跳,还以为是自己的冒失害得大家被发现,胆战心惊的快速瞥过去看了一眼。 停歇的舞姬前方,不知何时出现一道身着红色嫁衣的女子,她的背影纤细高挑,看上去当是一位不同凡俗的美人。 只是此刻那嫁衣女子散了珠钗,发丝凌乱,素白的指尖正不断向下滴落血液。 阿虎隐约听到她说了一句:“……我的夫君不见了。” 夫君,夫君,那个女鬼每逢月圆之夜现身,也都会苦苦寻找夫君。 某个被掩埋的事实被掀开一角,似乎只需要打破最后一层屏障,就能完全得知真相。 阿虎想起从前无聊时翻阅的话本和地摊上的名人轶事,顿时浮想联翩。 难道这位昭小姐就此受挫,几经波折,最终沦为一个背井离乡跑到中洲来搞幺蛾子的凶恶女鬼? 不可能这么凄惨吧。 这个猜测太过不可思议,以至于他走神了好久,没注意到前方的路,等脑袋猛然撞上什么东西时才回过神来。 抬头的一瞬间,他顿时僵硬了身体。 原来不知不觉间他脱离了队伍,一个人不知道晃悠到了什么地方,不同于刚刚大殿的金碧辉煌,这里花植幽幽,藤条垂落,光线说不上昏暗,但绝对不明亮。 刚刚撞到的正是一个人高的白瓷花瓶,巴掌大芬芳馥郁的花团郁郁垂落,几乎排布成伞盖一般四散而下,香得人头晕眼花。 但阿虎不敢眼花,因为就在这只花瓶的不远处,一个同样穿着大红婚服的年轻男人慵懒的歪倒在一片葱茏的蓝紫色花丛中,漫不经心的拨弄着手边的花瓣。 “小玉卿乖,”男人勾着唇,似乎在和什么人说话:“等我办完东洲的事,就立刻回去找你。” 雾草雾草,这遍寻不到的新郎是在跟另一个女人暧昧不清吗?! 阿虎吃了一口狗血大瓜,联系到此刻正孤零零站在大殿上的昭小姐,心道这种晴天霹雳之下谁能遭得住,昭小姐不黑化劈死这对狗男女才怪。 他缩在边角里抠花瓣,一边琢磨着该怎么和张哥汇合,一边思考着这幻境的真实性。 ——那女鬼可是抓好看男人折磨至死的大变|态,如果为情所伤伤到这种份上,那属实挺草率的。 不等阿虎琢磨出味儿来,脸上忽然一凉,像是有雨水溅落。 不等他反应过来,又是一滴。 他伸手摸了摸脸上的湿润,手指顿时鲜红一片。 不是雨,是血。 阿虎下意识的抬头望去,只见身旁的高大花瓶中,原本娇嫩柔软的花团中心不知何时吐露出些许黏糊糊的东西,红艳艳的,几乎把花瓣染成红色。 某只花团似乎承受不住,枝条一晃,一颗圆溜溜的东西便掉了下来,骨碌碌滚到他的脚边。 那东西红白交加,在干净的地面拖曳出一条淡红色的血迹。 一粒人眼。 阿虎脸色一白,下一刻周围场景迅速陷落,铺天盖地的华美碎片砸了下来,一经触及地面便迅速染就一片火海,穹顶黑夜无边,死寂而幽暗。 一道怒气冲冲的声音炸响在耳边:“闯入我的领地……你们,都要死!” 遭了,被恶鬼发现了! 阿虎下意识撒丫子开跑,一边跑一边从怀中掏出贴身携带的符纸,像攥紧性命一样攥在手中。 虽然会些武功,但肉|体凡胎怎么可能敌得过杀人不眨眼的鬼怪,阿虎踩着一块块塌陷的地面狂奔,风呼呼的从耳边刮过,其间夹杂着女鬼模糊的怒吼,一瞬间让人觉得很远。 心中的提防下意识的松懈,奔跑的双腿不由自主的变慢,阿虎狠狠地咬破舌头,口腔溢满鲜血的瞬间,灵台清明起来。 此时,女鬼已经近在身后,尖利的爪子距离他的心脏只剩下一臂不到的距离。 阿虎的冷汗冒了出来。 破符纸果然没用,江家那些狗东西就是骗他们白白送命而已。 不要死,他才十九岁,他不要死。 利爪刺透后背皮肉的一瞬间,阿虎感到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他眼前发黑,骤然昏沉之间,好像被女鬼按在地上,紧迫又慌张的咬住了脖颈。 大量血液被吸出体外,阿虎感到一阵一阵的浑身发凉。 “变|态死鬼快滚呐!” 他不死心的抓着符纸往女鬼嘴里塞,女鬼一时不察,被他戳住了脸上露骨的伤口,本就松垮的皮肉顿时摇摇欲坠。 “你特么——” 女鬼抬起头,咬牙切齿的想要弄死这个自寻死路的愣头青,刚挪动爪子便见一道银光狠狠地削了过来。 周围瞬间开始轰隆隆的震颤晃荡,像是支撑根基的石柱被暴力打断,整个幻境都摇摇欲坠。 是那个疯女人,那个疯女人追过来了! 神经病啊,她明明已经明确表示过会放弃那个男人了! 女鬼没了最初的贪婪和狂热,一张伤痕累累的脸上难得浮现出惊恐之色。 快跑,不跑会被疯碴子砍得渣都不剩。 她脑海中浮现出这个念头的瞬间,面前已经出现一双黑色织金长靴。 完了完了完了,要死了要死了。 抬头望去,面前站着的正是此前那个不紧不慢追杀她一路的硬茬铁板。 此刻,硬茬铁板提着沾血的长剑,冷冷淡淡的垂眸看向她,又一次机械的重复询问:“你之前说,要折磨我师尊多久来着?” 女鬼现在只想穿回过去抽醒那个有眼无珠的自己,但还没开口狡辩就被铁板冷酷的打断。 “师尊是我的,要折磨也只能由我折磨,你想碰他,首先得有命活到那个时候。” 女鬼:…… 等等,后两句忽略不计,前面的话是什么意思? 之前那说我变|态的臭小子麻烦滚过来,来来来,竖起你的耳朵好好听听,这个口口声声叫着师尊、却又大逆不道的说出这种话的才是真变|态。
第57章 混元 ◎心神要多放在修炼上◎ 最初精美绝伦的殿宇宫阙已经坍塌大半, 宛如镜花水月破碎消亡,放眼四望,火海凌云, 深红的色泽在黑夜中缠绕滚动,奇诡绮丽。 但面前执剑的变|态显然没有欣赏幻境的心思, 她甩了甩剑尖上的血滴, 将冰凉的薄刃贴上女鬼惨白的脖颈, 似乎在思考着该如何反向折磨一把报仇。 凉丝丝的寒气贴上皮肤,这是这么多年来,女鬼第二次近距离的感受到死亡的气息。 上一次经历死亡还是被人刺透手脚,严严实实的钉死在棺材中,三下两下埋进土里。 那里好冷,好黑啊。 身体中温热的血液在流失, 周围的空气越来越稀薄, 她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死去。 在她高高兴兴的抛弃过去的身份,带上自己所有的东西, 满怀期待的嫁给心上人之时, 就这么猝不及防的死去。 哈哈哈哈,真是太好笑了。 她瞎了眼,舍弃一切都要爱的男人, 却是毫不留情的将她推入深渊的罪魁祸首。 女鬼感受着脖颈间的凉意, 忍不住浑身发起抖来,低下头,喉咙里发出类似野兽呜咽的低鸣。 “别杀我, 求你了。” 她抬起血迹斑斑的脸, 一双眼睛中漫出更多的血泪, 滴滴答答的从下巴坠落,几乎濡湿了她自己的手背。 “你是一个修士,看看周围残余的景象,这是东洲的钟粹宫,你难道不好奇我是谁吗?” 燕回瞥了一眼尚未完全破碎的幻境,玉台高阁,确实是记忆中钟粹宫的样子。 东洲蓬莱的钟粹宫乃是蓬莱掌门之女宁昭的居所,十余年前,那里似乎还发生了一场婚宴闹剧。 传闻宁昭新婚夫婿在婚宴当日不惜伤她也要逃婚,害得她在众人面前丢尽了脸面,于是宁昭一气之下拽了主动过来安慰的大师兄洞房花烛,眼下两人和和美美,听说孩子都有了。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26 首页 上一页 62 63 64 65 66 6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