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管事多瞧了她几眼,传送阵灵光乍起的时候,她听到他嘀咕了几句:“做任务死了的话,宗门会给亲属补贴的,但这女娃又是孤儿,补贴难道要捐了吗?” 燕回:“……” 不瞒您说,其实我听力蛮好的。 阵法的碧光彻底遮挡住她的身形时,她慨叹着开了口:“如果我真的遭遇不测,补贴送给我师尊就行,虽然可能没有多少灵石,但对于我们地位微寒的清竹峰来说,无异于雪中送炭了。” 燕回说这话时没什么额外的情绪,可就是能从中听出一些夹枪带棒的调调。 阴阳宗门,胆子还挺大。 还没走远的王管事扬起眉梢。 他抬起头,看到已是一片空荡的传送阵,捻着胡须笑了笑。 外界都拿殷怀这新徒弟当谈资,要么感慨她倒霉,要么当玩笑取乐,本以为她自己应该也是这么想的,但事实好像并非如此。 至少,她没像其他人一样排斥殷怀。 不错,是个好孩子。 *** 镇平县地处偏远,是靠近山脉的一个小县城。 县内人口不算多,百姓生活虽贫苦,但民风还算淳朴,没什么寻衅滋事的地痞无赖出没,平日里哪家丢了仨瓜俩枣,谁家媳妇又怀了身子都传的街头巷尾尽知。 就是这样一个小县城,这段时间却传出了厉鬼杀人这样可怕的事情,一时间满城风雨,家家户户都闭门不出,就连大白天街道上都不见人影。 远隔百里的县城都如此畏惧,事发地的无门村更是恐慌蔓延,无人敢随意出门。 甚至因为恶鬼专挑无门村的人下手,隔壁村落的人就跟怕沾染疫病一样,但凡见到有无门村的人逃来避难,一定会敲锣打鼓的把人轰回去。 一间窄小的屋子里,门窗紧闭,灰蒙蒙的阳光打在惨白的窗纸上,模模糊糊照出了室内的轮廓。 杂七杂八的东西堆在闲置的角落里,将屋子挤得满满当当,门板、窗扇一层层摞高的物件死死抵住,挨着墙壁的床上铺着一条硬邦邦的被子,大人小孩一起挤在上面,看得就让人透不过气来。 暮春时节,山里面还多少带点冷,睡在只衬了一层被子的旧被子上,又硌又冰。 “娘,天亮了……” 躺在大人中间的孩子摸了摸肚子,弱弱的说道:“好饿啊。” 男主人稍微挪了一下发麻的双腿,朝外面快速的扫了一眼,压低声音道:“再忍忍,等太阳升高了,阳气旺,到时候再让你娘给你做点吃的。” 可是今天阳光惨淡,等了好久都没见到有什么特别好的阳光,那孩子又挤又饿,难受得抽泣起来。 “哎呦闭嘴!你这破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呢!” 男人一把捂住孩子的嘴,低声催促道:“他娘,给他拿块干饼子过来垫垫。” 躺在里侧的女人便窸窸窣窣的披衣服爬起来,敏锐的听了听外面有没有什么异动,这才摸到墙角的袋子,从里面掏出一块硬巴巴的饼塞给那孩子。 孩子得了饼,埋头啃了起来,这饼是昨天烙的,又干又硬,吃得剌嗓子。 他眼中含泪,噎得伸了伸脖子,错眼间好像看到光线惨淡的窗外有什么黑影一晃而过。 “爹,”孩子有些害怕,小声道:“咱家院子里面好像有人……” 女人闻言也害怕起来,伸手去推挤在一旁的男人:“听说前些天有那些不要命的叫花子跑来咱们村偷东西,张婶家的一头羊都被牵走哩,你就瞧一眼,远远的瞧。” 男人墨迹一会儿,终究还是担心自家的鸡鸭被偷,披好破棉袄坐起来,弯腰在床边够鞋子。 目光一错,他似乎瞥见床底有只红红的东西,仔细瞧去,好像是只光滑缎面的鲜艳绣花鞋。 这婆娘,五大三粗的脚丫子,还学人家臭美藏只绣花鞋,料子这么好,这得多少钱? 男人唾了一口,伸手去捞。 冰凉柔软的东西被纳入掌心,男人摸了摸,不知为何,突然背生一股寒意。 一个莫名其妙的想法突然蹦入脑海——滑溜溜的,怎么跟人皮似的。 ……人皮。 男人心脏突突的响着,额头渗出一层冷汗,他暗道晦气,怂巴巴的放下手中的东西,正准备收回手臂。 忽然,那凉丝丝的,人皮一样的东西反转拉住了他。 ——触感清晰,这分明是一只属于人类的手。 可他家的床底下,怎么会有一只手? 女人正给孩子掖着被角,忽然感到床板猛的一震,紧接着咣当一声,她看到自家男人重重的跌到床下,唯有一只布满青筋的手死死抓着床帮不肯松开。 “当家的,你怎么了?”女人被他吓得心惊胆战,伸手就要去拉他。 “是鬼,快救我!”男人在床底挣扎着,嘶声痛吼道。 冷寂的空间里,床底下响起了一阵欢快的嘻嘻声,床板忽然剧烈晃动起来,男人痛苦不堪的挣扎着,手臂依旧死死的抓着床板。 大片大片的血从床底流出来,伴随着一阵黏糊急促的进食声,和骨头被咬碎的咔嚓声,女人一把捂住孩子的眼睛,哆哆嗦嗦的爬起来跳下床。 她的手难以抑制的颤抖着,脱口而出的半声尖叫被她死死的截断在嗓子里。 恶鬼,是那个恶鬼,它又来了! 打开房门,发了疯一样的冲出去。 惨淡的光晕里,空气中浮动着一点灰尘,令人牙酸的呻|吟声渐渐低了下来,很快,屋内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男人眼底充血,没了呼吸,搭在床边的手臂软软的垂了下来。 青灰色的手快速伸出,扯着那截还算完好的手臂拖进床底,随后又开始埋头进食。 窸窸窣窣。 很快,一只森白的骨头染着鲜艳的筋肉,咕噜噜的从床底滚了出来。 那东西打了个饱嗝,尖利的笑出了声。 被木棍紧紧抵住的窗边,窗纸被挖开一个小洞,一只布满血丝的眼睛挤在洞内,静静的注视着屋内的一切。
第8章 仙长 ◎不许走,你得留在这保护我们◎ “庚辰仙府来人了,大家赶紧出来恭迎仙长!” 不知道是谁开始喊的,藏在屋子里不敢出声的小三子试探性的开了门,一眼就看到村子上空缓慢旋转的阵法虚影。 金莲纹路为饰,光辉灿烂,正气凛然。 只窥一眼,心底那些不安的恐惧就不由自主的消散了大半。 小三子激动得快哭了。 仙长来了,仙长终于来了,这下有底了,不用被鬼咬死,真是太好了! 他胡乱抹了把脸,整了整自己乱糟糟的头发,背着五岁的妹妹,抱着蔫哒哒的阿黄跑出院门。 一边跟着隔壁大娘朝祠堂赶,一边掏出一小块皱巴巴的烙饼塞到妹妹手里。 “三哥哥,我不饿,你吃。” 小三子掂了掂往下滑的阿黄,眼神明亮:“听到刚刚婶子说得话了吗,庚辰仙府的仙长来了,就在祠堂呢,小妹你吃,吃饱了才有力气看仙人。” 趴在他背上的小女孩眨了眨眼,提起一点精神,问道:“庚辰仙府是什么,仙人很厉害吗?” 阿黄呜嗷了一声,也抬起眼皮望向主人。 “庚辰仙府啊,那可是咱们中洲八百里修真界,三千宗门里顶顶厉害的那一个呢!” 小三子摸了摸妹妹的脑袋,向往的说道:“仙人就是书本里说得,能腾云驾雾,斩妖除魔,上天入地的神人,长这么大,我还没亲眼见过修士呢。” “好厉害。”小女孩笑了起来,把手中的饼子抠下一块喂给阿黄,自己则啃了一小口,然后快速把烙饼塞到了袖子里。 家里没什么吃的了,她人小,又不干什么力气活,省下一点给三哥哥吃。 趴在哥哥的肩膀上,小女孩悄悄咽了咽口水。 如果她也能成为哥哥口中的仙人就好了。 仙人那么厉害,肯定不会饿肚子吧。 *** 祠堂。 幸免于难的村民拖家带口的赶了过来。 一连十几天躲在屋子里,柴火和粮食不够,就只能每天靠啃干饼子干馒头度日,大人小孩都一脸菜色。 现在得了空,又有仙府来人守着,有人心思活络,立刻支起锅,点火做起饭来。 “娘,娘,我要吃肉包!” 男孩伸手去抓锅盖,被锅内升腾而起的水汽烫得手一抖,差点打翻架在两块板砖上的铁锅。 “饿死鬼投胎是不是?小点声,小兔崽子。” 穿着扎染蓝布衣的女人使劲打了一下男孩的手背,压低声音道:“就五个包子,刚好够咱家人一人分一个,你再叫一声,包子就得分给仙长一个,小点声,背着人偷偷吃。” 女人从锅里飞快拿出一只雪白蓬松的大包子,用布裹了两圈,一把塞给男孩,催促他:“去,去角落里找你爹一起吃,别让人看见了。” 男孩没忍住,大口咬了一块包子,滚烫的肉汁一下就流了出来,他心疼的吸溜一口,“嘿嘿,好香!” 正在和仙人讲话的赵老太闻到香气,忍不住斜瞥了一眼,看到那热腾腾的大包子,一时间也有点馋。 但她可没忘了正事。 “……半个月前,李家汉子从山上下来,就说看到一个黑漆漆的鬼影从村子上面飘过去,纸片一样,轻飘飘的,眨眼间就没了,别人都笑他眼花,青天白日的,哪里会有这种东西。 仙长,我们这无门村以前还是乱葬岗死人堆呢,谁家下地没挖出过几块骨头,老婆子我活了这么多年都没见过鬼,我爹,我爷爷都没见过,您说说,当时谁会信呢?” 赵老太瞄了仙长一眼,继续讲述,心有戚戚: “没过多久就开始接二连三的死人,死的那叫一个凄惨哟,骨头都被啃干净了,家家户户都吓得不轻,一个劲的宰羊宰猪给鬼老爷上供,后来死的人越来越多,整个镇平县都恐慌起来,这才上报了仙门……” 老太太抹着泪,指着自己道:“仙长您看,躲在屋子里这几天,就靠一点干粮活命,我这老脸饿得都皮包骨头了,再被这鬼折腾下去怎么得了,您可一定要救救我们这些老百姓啊!” 其他聚集过来的村民也附和:“仙长,可得把那恶鬼除掉!” “可怜我家大娃子,被那杀千刀的给害了,呜呜呜呜呜,我想死的心都有了。” “仙长快祭出宝剑,一剑给那恶鬼杀了吧!” 村中的祠堂里,一只只牌位安静的伫立在缭绕的香烟后,沉默的注视着堂内的村民。 有满面愁云围成一圈聊天的男人,有忙着生火做饭的女人,还有躲在大人身后,悄悄打量众人口中仙长的小孩子。 仙长可真好看啊,孩子想,就算不穿漂亮裙子,也好看。 而被称为仙长的人,此刻正站在人群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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