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尹不满, “芍姐姐, 未免太偏心了吧。” 他不是丹樱,茯芍没那么心软, 提醒他:“你现在可以走了。” 丹尹撇了撇嘴,从茯芍身边走过。分别之时,那双宝石眼斜睨向了躲在她身后的女妖。 触到他的视线,女妖立即低头,噤若寒蝉,一味发抖。 丹尹走出王后宫,站在空地之上,红宝石般瞳孔中划过一道深邃的绿芒。 他对着无人之处开口:“王后护着她,我也没有办法。” 倏地,他倒吸一口凉气,面色微白。 “那不是为了逼它出手么,谁知道它那么沉得住气。”丹尹的语气有些委屈,“再说,姐姐本就是先答应我的。” 他又独自嘀咕了两句什么,旋即妖光闪过,少年消失在了原地,没了踪迹。 王后宫中,茯芍扭身将白烛拉到身前。 小丫头抽搭着,期期艾艾地问她:“娘娘,丹尹大人会不会报复我?” 茯芍张口要问的话卡在了喉咙里,她想了下,自己也不能保证丹尹会做出什么事来。 她面露迟疑,白烛就哭得更厉害了,哭哭啼啼地贴近了茯芍,“娘娘,您能带着白烛么,白烛不敢独自待着了。” 面对梨花带雨的小蛇,茯芍无法说出拒绝的话来。 她缓声道,“好吧,那这几日你就先跟酪杏换一换,贴身跟着我好了。” 白烛立即感激地点头,“娘娘,您真好……”她嗫语着,眸中再度浮现出异样的慕色,“你总是那么善良。” 茯芍挑眉,“善良么?” “当然,”白烛不假思索地回道,“没有人比你更好了。” 茯芍垂眸,掩下眸底的凝重。 她确定了,白烛身上一定有问题。 不管是什么问题,这都是她的小蛇,茯芍不会把她交给别人。 她要将白烛带在身边,亲自解决她的异状。 茯芍先带她去了储芳苑。 储芳苑乃是蛇宫培育花木之所,甫一入门,馝馞的香气便包裹了二妖。 苑中的花精木妖对着茯芍躬身行礼,随即继续自己的差事。 “本来该你酪杏姐姐教你,但她不在,我又有空,就由我来带你好了。”她领着白烛穿梭于忙碌的妖精之间,过了二道门,有妖一早候着,见了茯芍便引她去了内室。 “王后怎么亲自来了,花已备好,正等着王后宫的妖来取呢。” 正厅的桌上摆着几盆繁茂夺目的白牡丹,茯芍对着白烛道,“以后东一库到西六库的花就由你来取。” 白烛好奇地问了句:“娘娘很喜欢花么,每日都要用这么多的鲜花?” “不是我喜欢,”茯芍抿唇笑道,“是玉喜欢。这些花也不是‘鲜花’而是‘仙花’。” 她指着空中飞舞忙碌的花精,“你看,这些小花精身上没有半点邪气,是蛇王特地寻来豢养在宫里的,从不沾染杀戮血气。储芳苑从修士那里买来种子,再由气息醇和的花精饲养,如此培育出来的花饱富仙灵之气,能够养玉。” 她转身,蛇尾与裙摆皆曳地拖出一道优弧,“把花带上,之后的回宫再讲。” 白烛应了一声,施法将花托至空中,跟着茯芍回了王后宫。 蛇王建造王后宫,并非是要和王后分居,而是专门给她收藏宝玉。 东西两侧,再加一个后院,共十五个库房,全部放着茯芍的爱玉。 她打开东边第一间,昏暗的室内火彩流溢,满室瑕光。 白烛一怔,从四壁到覆海,整间屋子全是金丝楠木打造的格柜,柜门以玻璃封锁,可以清晰地看见其中摆放整齐的各色灵玉。 一屋子一品灵玉霍然出现在眼前,即便是出身不凡的“她”,也不禁短暂愣神了一下。 屋子中央竖排摆放了三盆芍药,在如此华室之内,放着的花却干枯萎靡。 白烛眯眸,仔细看去,才见那三盆垂垂枯萎的芍药上有仙气流出,源源不断地注入周围的灵玉里。 吸收了花灵的玉变得愈发璀璨耀眼,而在开门后的这短短几息内,三盆芍药流失了最后一丝灵气,原本娇艳欲滴的花瓣泛黑发脆,透出沉沉的死气。 “快!”茯芍疾呼,“把花续上!” 白烛沉默着,在茯芍第二次催促时才依命照做。 他搬开那三盆枯萎发黑的芍药,在花盆底下看见了一圈墨绿色的咒阵。 果然是以命养物的邪阵,那阵法上流动的妖色,叫白烛一眼便认出施咒者是谁—— 蛇王,陌奚。 他问:“这些都是蛇王为娘娘准备的么?” “对。”茯芍莞尔,看见新牡丹供给出仙气后,愉悦地应道,“是他想出的以花养玉的办法,这里的每一张咒印,也都是他亲手画下的。” 她抚着身旁的灵玉,面容欢欣灿烂,笑意中带着两分甜蜜。 蛇王诸多示好之举里,数这座奢华的璗琼宫和养玉之法最讨王后欢心。 白烛又问:“那这些灵玉总共需要多少仙花供养?” “嗯?”茯芍不解,“当然是一直供着了。” “一直?” “是呀,”她道,“你刚才不也瞧见了么,一旦未及续上,仙气散去后就没有了。” 白烛震惊。 “好啦,先不急着讲话,刚才告诉你的,把东一库到西六库里的花都换了。那里的花也都快到时效了。” 白烛垂眸应是。 他带着花出去了,出门之际,瞥见茯芍扶着玻璃柜门,痴恋地欣赏柜中的灵玉,却对那枯死的芍药弃如敝履,从始至终不施一眼。 白烛心中五味杂陈。 不该是这样的,他想,茯芍是惜花的。 他们会在炎炎夏日里撑舟钻入莲群,折下荷苞带回去养在水缸里;会在凛冽的寒冬中冒着风雪跑去群山之巅,只为摘下初雪里的第一支红梅。 他知道茯芍爱玉,可他送她的花环、绒花,她也无一不珍藏身侧。 这些千挑万选的仙花,比他们当时采摘的花卉还要美上数倍,一株便可抵万金。 可她毫不在乎。 白烛想,她每天会来这里看多久的玉?一炷香?半个时辰? 只是为了偶尔来看一眼,就要一刻不停地往里填花。 她不是这么冷血奢靡的性子,是被邪祟带坏了。 换完了东西十二个库房里的花,几十盆枯萎的芍药摆在院中空地上,黑黄一片,看着便叫人胸闷。 他回来复命,低眉道,“娘娘,全都换好了。” 茯芍恋恋不舍地从东一库里出来,放开神识检查了一番其他库房的情况后,心中奇怪。 一块灵玉都没少,连白牡丹都没少一朵。 这王后宫里除了灵玉等宝物外,再没其他可图的了。 是他太沉得住气,还是所图并非财帛? 掩下疑惑,她作出满意的神态,“不错,就是这样,你手脚还挺利索。” 白烛低声道,“娘娘,这么多死花要如何处理?” “放在这儿就行,会有其他宫仆拉走扔掉的。” “那,”他不着痕迹地看向雌蛇的面容,“会不会太奢侈浪费了些?” 从没有谁说过茯芍奢侈浪费,这还是头一回。 她看着眼前的死花,又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库房,旋即断定:“不算浪费。” “这些仙花留下种子,明年就能再长出来;但这里的灵玉无一不是天地亿万年才生出来的瑰宝。”她道,“花草不会消亡;可玉只能活一回,我要给它们最好的一切。” 这回答令白烛皱眉,碍于如今的身份并无资格教诲王后,只能将满腔话语咽下。 他转移了话题,似不经意地问起:“娘娘,我方才看见后院还有三间大的库房,那里不需要换花么?” 茯芍摇头,“后院煞气太重,你进去会没命的。” 白烛不解:“后院放的不是玉么?” “是玉,但不是灵玉,是普通的宝玉。”茯芍说,“用仙气浇濯灵玉的法子成功后,王上又说,可以试着养养‘血玉’。” “血玉?” “是呀,灵气逼人的玉自然好看,但妖冶凶煞的玉也别有风情。”茯芍期待道,“好像还没有养成,得要个百十年才能见效吧。” 白烛紧随着茯芍,半步不落,“娘娘,灵玉用仙花养,那血玉要用什么养?” “当然还是花了。”茯芍道,“以尸为土、以血为水,只见月不见日,再施以百毒、怨邪煞气,如此养成的花脉络都是血红色的。” 在厘清白烛身上的问题前,茯芍还是提醒她:“像你这样的小丫头千万不能进后院,哪里只有大妖可以进。记住了吗?” 白烛脸色微恙,低声道,“记住了。” 茯芍带着白烛熟悉了今后要做的活儿,最后带着她去了蛇王寝宫。 在茯芍的认知里,混入蛇宫的宵小之辈不是图财,就必是图谋淮溢君位。 有衾雪这个先例在前,她不得不多加防备。 入殿之前,她特意讲道,“你每天忙完王后宫里的事情,就来王殿门口守着。王上最近身体不适,脾气也变得阴晴不定,我有事唤你时你再进来,我不在的时候可千万不能踏入殿里。” “你知道丹樱的下场,若是触怒了王上,我也未必能够救你。” 说到“王上最近身体不适”这一句时,茯芍格外留神白烛的反应。可白烛只是频频点头,听得十分认真。 这幅乖巧的模样,又让茯芍迷惑,难不成真是自己多心? 不等她深想,殿内便传来鳞尾游动的细声。 “芍儿。” 她自阶上抬眸,见陌奚披着她的蛇皮,半边身上画满了银灰色的牡丹,倚着殿门,缱绻含笑地望着她,“今日,是不是有点太久了?” 陌奚有几日没有化妆了。乍一眼看见这清冷的银芍药,茯芍眼前一亮。 她抛下了之前双方间那些微妙的不愉快,快速游到陌奚身旁,惊艳地盯着他的脸,不吝褒奖地赞叹:“夫君,你今夜真好看。” 陌奚弯眸,牵起茯芍的手,覆在了自己脸上。 “第一次画芍药,”他轻声问,“芍儿喜欢么。” “咦,以前没有画过么?”茯芍惊奇,陌奚化妆的几个月,她觉得每日的妆容都不相同,没想到芍药这样常见的花样,居然到现在都还没画过。 “每每下笔都怕哪里差错了。未防折损芍药的美,这一副在纸上练了几日才敢落笔。” 他的一截蛇尾涌起,尾上的芍药纹在月下泛出银光,陌奚端详着,“差强人意吧。” “怪不得你前几日没有化妆,原来是在练习。”茯芍恍然,抱住陌奚的腰低头蹭了蹭,“夫君已经够美了,身体不便时,懈怠几日也无妨。” 身体不便?陌奚挑眉,就见茯芍趴在他怀里,冲他来回吐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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