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天衍宗覆灭那夜,无数真真假假的消息,也随着这些人向着整片凡界大陆扩散而去。 市井街巷,茶楼棋馆,到处流传着相关议说—— “昨夜玄门、天机阁、妖皇殿,三大势力齐聚天衍宗啊!” “妖皇殿不是幽冥界的吗,他们怎么会掺和进来?” “听说是天衍宗从宗主到长老们全都入了魔,炼一个什么万灵大阵,需要血祭,天衍宗利用替他们卖命的散修,这些年从妖域掳上来好些小妖!妖皇殿震怒,妖皇亲自上了凡界,还放言将来终有一日要来清算呢!” “天啊,天衍宗造的孽,灭了他们也就是了,不会祸及凡界吧?” “但下杀手的并非妖皇殿,而是玄门啊。” “没错!我昨夜出恭在院子里看见了,当真是惊天一剑!吓得我魂飞魄散!差点以为自己要死了!” “哈哈哈你不会吓得尿在亵裤上了吧?” “去去去!胡说八道!” “……” 时琉正从客栈二楼楼梯上往下走,一层的那些议论声音就悉数往她耳朵里钻,伴着街边远近叫卖,清晰得就像在耳边上,吵闹得很。 —— 昨日那场雪落过后,她体内的灵力就涨了许多,只是还未修习正式的剑术之类的术法,现在就像个守着金山的小孩,完全不会驱使。 现在看,原来修为提升也有坏处。 时琉蹙着眉停在楼梯上,调动体内灵力,尝试去适当地封印五感,减弱太过灵敏的修者五感给她带来的痛苦。 可惜试了几回,都没成功—— 要么就是耳朵还听得清楚,结果眼前一黑;要么就是轰一下,整个世界都安静了,除了自己体内的心跳和血液流动和灵气远转外,一丁点声音都没剩下。 怎么连五感封闭都这么难。 “是你提升太快,感官适应跟不上。” 一个清冷好听的,又带点晨起倦懒微哑的声音忽在后脑勺上方响起。 “?” 时琉意外地回过身,仰头看向站在楼梯最上方的酆业:“主人?” 酆业眼尾轻曳起点,又垂下去。 从昨夜那句开始,他忽然觉着,听她这样喊也顺耳多了。 于是魔心情还不错地从楼梯上走下来,到她身侧,停下后,他低头睨了眼比自己尚且低了一大截的少女。 “小矮子。” 时琉:“……?” 酆业薄唇嘲弄勾起,接着却又下了两级台阶。 他转回来。 一只冷白修长的手从时琉面前抬起,食指指腹带着一点冰凉,抵上她眉心,其余四根玉似的指骨懒懒松握着。 极近处看,他骨节漂亮且分明,依旧是没一点瑕疵的冷淡通透。 怎么会有人的手都生得这么好看。 时琉正没什么表情但疑惑着。 “凝气聚神。”魔冷淡嘲她,“不是让你看手。” “嗯。” 时琉合上眼。 随他指腹触及她额心处,一丝淡淡的灵气慢慢进入,它随他操控,轻易游走在她身体的每一个窍穴和每一条灵脉里,每到关键一处,就像是标识似的,轻轻一点,酥酥麻麻的,跟着那人神识传音里的字句教授烙进心口。 时琉一边用心学着,一边忍不住在心里感慨—— 她原本以为像魔的强大,就体现在他随手翻覆便能调动逆转天地颠倒乾坤的可怕气息,可此时他这样以一丝发丝般的灵力引导,却仍收效显著时,她才发现,他的强大更体现于这样极细微的掌控。 他明明有深如渊海的难测修为,偏可以只用一丝力,便随意做到别人万钧之力也未必能解决的事情。 果然,她离着他还有从地面到云端那么远的距离吧? “…就你,还想追得上我么?” 那人带点懒散的,似笑非笑的声音,忽勾回了时琉游弋的神思。 少女蓦地睁开眼,脸颊难得见赧红,神色却严肃:“你不该借机窥视我的想法。” “是你在夸我,我才听的,”酆业低嗤,转身往楼下走,“谁让你后面那样收尾了。” 时琉不听魔巧言令色的蛊惑,认真跟上去:“那你也不能听。” “听都听了,你要怎么办。” “……” 魔懒洋洋说着无赖话,路过一楼的账房掌柜,他示意对方上几份早膳,便随手放了颗灵珠在柜上。 在后面一愣然后乐傻了的目光注视下,两人去了一楼空余的桌旁。 时琉坐下,不说话地盯着酆业。 酆业原本习惯性就要行离魂术,看看昨夜天衍宗之战还留下了什么痕迹,只是没来得及,就被旁边那存在感极强的目光勾了过去。 “……你还计较。”酆业气笑了,往桌侧一倚,随手张开怀,“只要你不怕承受不住,不然我也敞开神魂给你看?” 时琉想狠狠心说好来着,但开口前,还是泄了气。 一个活了不知年岁的魔的神魂,别说全部敞开给她,即便只抽出一丝,可能都能叫她的识海反被冲撞得粉碎。 那样就真成傻子了。 时琉叹口气,又抬起眼:“我想起一个问题。” “嗯?” “那个人,你是怎么认出来的?” “哪个。” 魔给自己斟了杯茶,想了想,又纡尊降贵给他的小侍女也斟了一杯。 时琉:“你和文是非追着的那个,当时绑走我的人。” 酆业停顿。 时琉:“不碰额心识海,是不能探查神魂记忆的。可那天你探查时被我拦住了,是什么时候又知道了的。” ——那时在船上,他明明都搬到另一个房间去了。 酆业喝水,当没听见。 时琉还在思索:“难道是在我血咒发作昏迷后吗?” “不是。” 酆业终于没忍住,放下杯子,捺着微沉的眸子凉凉睨着她:“触碰眉心识海,又不是只有手能碰。” 时琉不解:“那还能如何?” “我还做了什么,你说呢。” 魔懒声说着,撩起漆眸,落在少女柔软的唇瓣上。 他轻挑了下眉尾。 “?” 船楼一层,木质廊柱前,魔捏着她下颌兀地低吻下来的清隽正颜。 ——当天就被埋了的记忆猝不及防地杀回脑海。 时琉本能咬住了唇,她转脸看向旁边,拿起桌上的杯子灌了一口水。 旁边低哂:“你拿了我的杯子。” “……?” 时琉低头,对着自己那个近在手边的沉默几息,放下手里的,推回他面前,“…对不起。” 不等酆业再开口。 时琉起身:“我去问问掌柜,我们的早膳好了没。” 学会了灵气过脉,连离开的速度都比之前快了不知多少。 望着时琉背影,酆业停了片刻,抬手拈起桌上被误用了的茶杯。兴许是他对气息太敏感,也兴许是魔的本性作祟,一点很浅淡的,完全不同于任何人的独属于某个少女的气息,勾着他抬起手腕,将杯里的水一饮而尽。 空杯放下。 酆业微皱着眉叩了叩杯沿。 他难能有些不解—— 明明刚喝过水,怎么还是口渴。 过去十息了,小石榴怎么还没回来。 十息不够小侍女回来,但够某些不速之客出现了。 这会正在凡界传播“盛名”的妖皇,大大方方地走进这间客栈里,在堂中一扫,就来到酆业在的桌旁,坐下了。 “师父,我要回妖皇殿住一段时间。” 酆业松开杯子,冷淡起眸:“何必在天衍宗内自报身份。” “哈哈,那群无耻败类说的话,你听得,我可听不得,”即便妖皇拿妖术遮了那双血红眸子,可神色间的妖异邪性依旧是遮不住,“脏事做尽还妄想要天下盛誉……终有一日,这些仙门的脸面,我不但要当着天下人的面给他们撕下来,还得踩上几脚,才够解我心头之恨。” 酆业漠然瞥开了视线,望向窗外。 他眼神变得很高很远,远到天边,高到俯瞰九霄烟云。 然后魔落了眼,漠然轻哂:“世人皆愚,无谓之举。” 妖皇恣意地笑:“我可不在意有谓无谓,只要我自己心念通达!” “……” “哦,还有这个。” 一点晶亮物件被妖皇随手一抹,置于空杯中,然后被他反手扣下。 酆业本想拦,又因着那个光点特殊,他微皱着眉停住了。 倒扣的空杯被文是非沿桌推了过来。 他阴沉笑了:“玄门的弟子们现在还在天衍宗的千里青山上到处刨着找它呢,可惜,一群傻子。” “来得时候风光无限,走的时候丧家野犬,”酆业一点薄面没给,淡淡撩眸,“你好到哪儿去。” “这怎么一样?我回妖皇殿可不是打不过玄门……虽然那个蔺清河是有些棘手。如今凡界玄门一家独大,天衍宗地盘的中小仙门们正蠢蠢欲动着呢,我妖皇殿可不能这时候留在凡界做这个靶子,那岂不是空给玄门转移矛盾用了?” 妖皇眸里邪气凛然,笑露出来的齿尖也森寒:“我若不走,剩下的胆小鬼仙门们哪敢露头,又怎么给他们机会找玄门的错处呢?” 酆业从前便对这些人心鬼蜮不屑。 最终也算是自得其所地死在了这上面,重来一回,他却还是懒得理会——只要与他无碍。 文是非自然也看得出酆业对他说的这些不感兴趣,不想自讨没趣,他说完就起身,准备直接走人了。 “怎么联系妖皇殿您也了解,什么时候要踏平玄门或者时家了,传我一声,”文是非刚要走,想起什么,侧侧身,“不过…天机阁,麻烦您老人家高抬贵手,饶他们一回。” 酆业起眸,想起什么微微皱眉:“雪晚呢?” “……” 妖皇没说话,微微耸肩,邪性且贪餍的情绪在他眼底跳动得厉害,连妖术都快盖不住那双血红眸子了。 他一兴奋便是这样。 酆业截断了那声叹:“这才是你要回妖皇殿的原因。” “嗯……之一?” “妖域美人数不胜数,她也和传闻并不相同,你还是非她不可?”酆业皱眉问。 “可以没有,我也给她选择了,”文是非眼神微微烁动,妖诡得很,“或者我灭了天机阁,或者她去妖皇殿给我侍寝。” 酆业漠然起眸:“?” 文是非不知想到什么,兀地笑了:“她选让我灭了天机阁,还一边跑一边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她一定会回来给她师叔报仇的让她师叔等着。” 酆业:“……” 文是非笑得快捧腹,然后又阴森森停下了:“师父你了解我啊,这样的圣女,我怎么可能不带回妖皇殿去好好热闹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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