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想它,想见它,如果可以见。 肃霜睁开眼,所见只有无穷无尽的黑暗,唯有一点光亮从胸口透出——是洞冥草?不,不是仙草的光辉,那是魂火的光! 神族魂魄力量磅礴而清越,她的魂火颜色像最澄澈的蓝天,然而,美中不足的是,有一粒极细小的黑点混在里面。 莫非这是相顾帝君的神魂碎片? 肃霜伸出手,那黑点好似活的一般,极狡黠地舞动起来,在十点魂火中穿梭不停,不要说捉,碰都碰不到一下。 忽然间,魂火的光彩渐渐暗淡下去,肃霜只觉一种极深邃的恐惧与寂寞攫住了身体,动弹不得。 对了,那是独自待在藏宝库的七百年,每一时每一刻,她都对未知的下一刻惶恐着。 魂火的光彩暗淡,那一粒黑点却渐渐明亮起来,发出炽白的色泽,且越长越大,慢慢竟有了魂火的轮廓。 被取代的一魄无声坠落,落在了锦缎编织的丹药盒上。 死寂的黑暗里突然便响起一个软唧唧却故作凶狠的声音:“我怎么成了只锦盒?!” 原来是这样! 肃霜静静看着八宝架上的锦盒,初生的盒盖逞凶斗狠,嘴皮子干架从来不肯认输。虽然是她的一魄,虽然全是虚假的经历,可它就是活了,执着又挣扎地活着。 这一点想要活下去的执念,她们两个真是一模一样。 锦盒落在地上,变成一只毛茸茸的小兔子,长长的耳朵,红彤彤的眼睛,它一蹦一跳灵活地往前跑,肃霜情不自禁跟了上去。 四周的景致不断变化着,盒盖下界后去了许多地方,一心一意寻找着它的来处,却怎样也找不到。它被野外的小妖追赶,被普通的狼豹追赶,逃得狼狈不堪,终于寻到一处安全的地洞,它缩在里面偷偷哭:“世上根本没有玉轮山……也没有玉卯妖君……我到底是什么?仙丹……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盒盖觉得自己开始讨厌仙丹了,它的身世糊里糊涂,一定是仙丹搞的鬼,它再也不想见她。 但是当仙丹出现在天界时,它还是止不住狂喜地向之狂奔,真不像样。 它怎么可能喜欢仙丹呢?这家伙有事没事就摆出矫揉造作的姿态,还藏了一肚子秘密,一点都不靠谱。 可她会为了它毫不犹豫跳进障火海,也会什么都不问,悉心治好它身上的伤。 世上再没有谁像它这样痛苦而矛盾,一面是对仙丹无比的依赖亲近,一面又恨她随随便便造了它,却不给它与世间应有的因缘。 最后的最后,还是依赖占了上风,它就知道,没有自己在旁边,仙丹什么都干不好,好像连站都站不起来了,还被季疆那个混蛋折磨。它马上就回去,回到她身边,之前的事就别和它生气了,好不好?如果可以,它宁愿做回没有身体只有声音的锦盒,即便只能窝在八宝架上跟仙丹扯皮,仔细想想,那其实挺美妙的。 所以,不要哭,它马上就来。 一直朝前奔跑的小兔子停了下来,长长的耳朵扭了扭,回头看了一眼肃霜。 “盒盖。” 肃霜竭力压抑发抖的声音,眼泪死死锁在眼眶里不掉下来,面上露出一丝笑:“我很想你。” 小兔子红彤彤的眼睛眨了眨,一言不发转身继续朝前跑。 肃霜亦步亦趋慢慢跟在后面,依依不舍。 前方不远处忽然响起嗽月妖君模糊的声音:“帝君在那里,我要去见他……” 肃霜一个激灵,霎时间回忆的幻象尽数消散,没有白兔,没有红枫遍地的悬崖,四周灰雾重重,唯有一点炽白的光自胸口透出——不是洞冥草,这颜色……是相顾帝君的神魂碎片! ---- 电脑显卡好像坏了,屏幕绿毛毛的,明天找人修一下,后天继续日更。
第109章 生死交界见始终(三) 嗽月妖君像烟一般朝这点光芒飞扑过来,肃霜反应奇快,立即闪身避开,肩上忽然被一把扶住,祝玄挡在了身前。 “是魂魄残存的执念。”他低声道,“不要紧,他撑不了多久。” 没有洞冥草的护持,魂魄的记忆只会不断流逝进入灰雾,当记忆彻底散尽,魂魄便也不复存在,这是云崖的规则,没有任何例外。 “此处不宜久留,到那边取回你的肉身,赶紧离开。” 祝玄在肃霜肩上轻轻一推,谁想她竟软绵绵地倒了下去,他不由错愕,正欲反手去捞,不防肃霜身上像是突然生出一道无形的屏障,柔和又不容反抗地将他推开。 这是……魂火屏障?是魂火要离体了?什么缘故?莫非相顾帝君的神魂碎片被故人的声音唤醒了? 肃霜看上去像是被什么重物压制,半跪在地上强撑,漆黑的瘴气斑从她的脖子上丝丝缕缕纠缠而出,瞬间爬满整张脸,她双手死死捂住心口,炽白的辉光透过指缝,一下下闪烁着,仿佛要从胸口蹦出来。 祝玄神色凝重:“把手松开,让它出来。” 话音一落,但觉四周风声锐起,十点魂火幽然跳跃,无声无息地悬浮在肃霜身周,其色碧蓝,唯有正中那团炽白而明亮,急急跃动着,一副蠢蠢欲动试图脱离的架势。 “帝君!” 嗽月妖君狂奔而来,然而记忆流逝太快,魂魄再维持不住轮廓,像一团影子似的扎了下去,忽而凝聚成一双手,颤巍巍地伸向那团炽白魂火。 若有若无的叹息声响起,那团炽白的魂火无声坠落,落地便成了一只白兔,毛茸茸,长耳朵,红彤彤的眼睛里满是迷茫与疲惫。 白兔定定看着那双竭力伸过来黑烟般的双手,甫一开口,声音苍老低沉:“是你在叫我?” 嗽月妖君已发不出声音,那双黑烟般的手犹在向上爬动。 白兔停了一会儿,忽然向前蹦跶两步,看架势,是打算蹦进那双手里。 不能让它走!祝玄眉头紧皱,忽地张开手掌,一柄金光璀璨的宝剑悬于掌心。 眼下这局面实实不太妙,嗽月妖君的执念惊动了神魂碎片,眨眼工夫便夺了肃霜的一魄用以化形,无论它是在云崖里化作灰雾,还是有什么本事离开此地,肃霜都永远失去了一魄。 他能在不伤及肃霜神魂的前提下,将这块碎片剔出去么? 正犹豫时,一只布满漆黑瘴气斑的手骤然伸出,一把将白兔按住。 “……这是盒盖的模样。”肃霜声音沙哑。 她瘫在地上,好似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苍白如纸的脸上同样爬满瘴气斑,像是那个孱弱的吉灯少君又回来了,可她的眼睛却亮得惊人,甚至可谓寒光湛湛。 “盒盖的模样。”她重复,“轮不到你用。” 白兔诧异地看着她,像是突然从梦中被惊醒一般,喃喃道:“盒盖?等下,这里是?” 它好像才察觉到这里并非凡间,见着四周氤氲的灰雾,它的两只长耳朵一下警惕地支棱起来,绷得笔直。 便在此时,嗽月妖君那双黑烟般的手也撑到了极限,砂砾般迅速散落。 他的记忆已尽数回归云崖,从此了无痕迹。 白兔目光阴沉地看着这一幕,复又转头盯着肃霜:“我想起了,孱弱的小神女,脆弱的神魂,你跌进天火炼丹炉,若非我固住神魂,你早已魂飞魄散。盒盖是那只兔子?若非我替代它,撑起你的十点魂火,你岂能活到今日?你非但不知感激,反而时不时想压制我,竟连天帝血脉也能为你驱使,打散我的力量,否则那时丹身开裂,我重获肉身也并非难事。哼,让我看看你究竟是什么身份。” 肃霜闭上眼,低声道:“天帝血脉……是说我终于生出眼睛,得见天日?” 白兔冷道:“得见天日?似你先前那般目不能视,身不能动,或许尚可安稳度日,你偏要白日做梦,那注定所求皆无,这就是天道的冷酷无情!” 肃霜还是闭着眼,声音很轻:“说什么撑起魂火……是你试图替代,试图抢占,那一魄是你丢出去的,幸好那里不是云崖,它没有散,成了盒盖。” 白兔居高临下看着她,如看一只渺小的虫豸:“你不过是一只小小的吉光神兽,你可知我是谁?你那不堪一击的脆弱神魂有幸负担我亿万万分之一的碎片,是你的造化。” 肃霜慢悠悠笑了一声:“这就是你想像出来的,属于天帝的眼神和语气么?怪不得你当不了天帝。” 这句话立即激怒了它,炽白的魂火从白兔皮毛里翻卷而起,肃霜身上的瘴气斑密密麻麻又多了好几层。 “我可以将你的神魂捏成齑粉!”白兔厉声道,“也可以把你的神魂据为己有!” “之前或许真有可能,现在你做不到。” 肃霜深深吸了口气,杂乱的心跳渐渐舒缓下去,过了许久,她终于睁开眼,眼底那一层冷厉的寒光消失了,变得无比平静。 “师尊以前和我说,修行要等‘风暂歇,雪渐消’,我一直琢磨不透,可现在,我好像有些懂了。” 之前仙丹裂了缝,无论怎样拚命修行都修不好,可是有一天,它忽然就开始愈合,她甚至不晓得自己究竟做了什么。如今想想,应当是搬进冬静间后,日子平稳无忧,身旁有秋官说笑,有盒盖打闹,有仪光谈天,还有祝玄时不时奇怪的关爱。 遇见带来愈合,活着才有美好。 若是因着恐惧天道诅咒,选择回避一切,独生独死,那风雪就再也不会停了。 到那时,她的神魂可能真会彻底被抢占走,沦为其附庸。 肃霜艰难地撑起身体,揪着白兔耳朵拎在眼前,淡道:“你希望我目不能视,身不能动,被天道诅咒吓得躲起来苟延残喘,因为这样你才能藉着我的绝望强壮自己的力量。” 回想过往,她越是害怕无助,就越弱,譬如独个儿待在藏宝库七百年,万般煎熬,这才让神魂碎片壮大起来;又譬如她陷入希望与绝望的罅隙间,不自觉陷入沉睡,连站起的气力都没有,如今想来,应当是这块碎片与她争夺神魂的缘故,若非盒盖那一魄回归,她或许永远都要陷在那些绝望的梦里不能醒。 每一次都是因为她的恐惧和脆弱。 说什么帝君神魂碎片庇护,都是居高临下的傲慢与欺骗,从一开始,这块碎片便与她神魂处于相争状态,此消彼长,你死我活。 “嗽月妖君之前问我,帝君神魂碎片在我身上,为何我却没有一丁点帝君的记忆。” 肃霜盯着白兔红彤彤的眼睛,随着声音起伏,她脸上密密麻麻的瘴气斑一层层淡了下去。 “我想,是你不敢让我发觉,躲在我的神魂里面,等着我被天道诅咒折磨,这样我只会哀叹命运不公,一天天颓废下去,这样你就有力量占据我的神魂了。” 白兔怒不可遏,浑身筛糠似的抖,可炽白的魂火光辉却是渐渐弱下去了,白兔身体一下散去,碧蓝的一魄魂火悬在了肃霜掌心,魂火中心一点小小亮白不甘地游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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