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不饿头也不抬尴尬至极,正要说话,却见易来汐走进来道:“你们这样闹法,置我晴雨山庄于何地?” 他绕过易归潮,冲着许不饿道:“易家若还答应这门婚事,在江湖上颜面何存?一旦这件事传进外人耳中,旁人提起我,只会说我不择手段骗来一个老婆——我差这一个老婆不成?” 他一发话,许家夫妇才真正慌了神;及至看见齐之涯也走了进来,更是面色微妙。 齐之涯和易来汐一同来此,显然也听说了来龙去脉。看见垂光的眼睛,竟也面色沉肃,对许不饿冷声道:“那便如此罢。个人有个人的缘法,年轻人的事勉强不得。我回忘忧川秉明掌门,这件事就此揭过。”说罢向易家兄弟辞行,又看了垂光一眼,竟当真就此离去。 垂光便也不想多说,此间诸事已了,就要同尚琼离开山庄。易归潮本想挽留,也不过留她多住几天,多备些盘缠,仍旧上了路。 貔貅只担心垂光的眼睛,对易归潮交代的金银一概全收。两人带好那瓷杯的瓷渣,仍向住空谷而行。垂光熟悉几日,便凭听觉辨识周围,也算灵敏。走出不远,便按住尚琼道:“前边是甚么地方?有人来了。”
第28章 尚琼一看,前方大树下有一队人马正在等候。两人离开时易归潮亲自送了出来,这时也已返回,显然不是山庄的人。他忽然看见一匹黑马,了然道:“是许翠影在等你。” 翠影也已瞧见他们,赶上前来笑道:“垂光姐姐,我当真要回家啦。”依依惜别半晌又说,“我有一只鸟儿名叫阿飞,你带着罢。” 她将一只大鸟递在垂光手臂,尚琼看它翎羽驳杂,也不知是鹰是鸽。翠影说:“阿飞聪明,就是贪玩。原本我教它认路的,去晴雨山庄时还带着,可是它半路就飞啦,害得我那夜自己在庄里摸,还好遇上你……我和你有缘,阿飞也是,就让它和你做个伴罢。” 垂光虽然看不到阿飞样貌,却摸得出它矫健的筋肉和丰盈的羽毛。她说:“这是给我了?以后它听我的话?” 翠影连连称是,垂光摸摸阿飞的头,把它举了起来:“你走罢,天高地阔,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鸟儿在她手臂站了一刻,随即振翅离手,高飞而去。垂光笑道:“你说它爱玩,不如就由它去玩。” “你喜欢就最好。”翠影大方笑道,“我要回灵虚楼去,学着管一管门派事务。出来这一趟我也明白许多,下回见我可就不一样啦。你是我一辈子的恩人,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有什么我能做的尽管开口,回山也替我问候秦丹妹子。”说罢又打个唿哨,马蹄声中对垂光说,“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 灵虚楼一行人在她身畔,尚琼眼见阿大身上骑着阿小,跟着黑马一同走了。待他们走远,又见一对中年夫妇赶来,一个浓眉短髭,一个风韵犹存,倒是认得,便低声说:“她爹娘来了。” 许不饿周大捷走到近前,寒暄过后便亲热说道:“翠影既和你依依难舍,不如同我们一起回灵虚楼养一养伤。” 垂光心知这两人轻易不肯就走:在山庄时,因为她的眼睛,他们每天都要找来好几次,都被拦在药师琉璃阵外,只得托易归潮带来许多歉意和药品,另外又送盘缠,也被貔貅来者不拒收走。这时赶来说这一番话,自然不是什么吉兆。 她微笑道:“许掌门要捉我?是因为我搅黄了你家的婚事,还是因为齐之涯要你这么做?” 许不饿只说“非也”,周大捷便力邀她随自己同行。垂光越听越是笃定:齐之涯要办的两件事,一件未成,另一件果然不能就这样轻轻放下。她虽走了,必暗中交代灵虚楼将自己拖住。 此时再无旁人在侧,垂光只想法子要通知翠影早些回转,只跟他们说些废话虚与委蛇;然而早被看穿心思,对面二人齐齐上前。许不饿自恃身份,不对她一个后辈出手,只站在一旁掠阵;周大捷也看出尚琼不会武艺,径直来抓垂光。 垂光见他们毫不遮掩,也觉吃惊,耳闻衣衫簌簌声,自然便抬手去挡。不想周大捷十拿九稳力道充足,这一抓纹丝不动;她心知万万不可在此被捉,情急之下一掌劈出,击中周大捷手臂,借势后退三尺。 许氏夫妇同时惊讶道:“大灵虚掌?!” 周大捷顿时停手追问:“你从哪里学会这劲力?翠影教你的?” 垂光打出之时心里便知不妙,却也晚了。她每日都在练功,可即便用心去除大灵虚掌心法的影响,也很难做到剥离干净,仍然在无知无觉中慢慢积存,像上回和何重绿交手一样,一旦不及分辨便同样无知无觉用了出来。只不过这回是对着灵虚楼的人,可真是班门弄斧了。 在这两位行家面前,想瞒也瞒不过;她尽可托辞是许翠影所授,却不屑说谎,直言道:“不是她教的。” 许不饿说:“小女尽管不晓事,却不致将本门看家功夫私下授与外人。你到底从哪里学来?” 垂光便不再回答,他冷下脸道:“偷学本门武艺,令人不齿。跟我回灵虚楼说个清楚。”说罢衣衫飘飘已朝垂光而去,周大捷便去捉尚琼。 这回便是正大光明捉人。灵虚楼掌门的身手并非浪得虚名,内息排山倒海压至,令垂光尚未动手便气息一滞,只能在扑面而来的掌风中勉强还击,却根本施展不开。 眼看就要落入他手,她甚至感觉周不饿的指尖即将触及自身,腰间忽然被一根长索缠住,随后被一股大力一扯,只听尚琼“啊”地一声,显然也是如此遭遇,耳畔呼呼风响,两人一齐向后飞去。 垂光只觉心惊胆战,不及辨认便肩头一痛被人抓住,随后又被提起,竟然身在半空。那人显然功力深厚,带着两人几个起落便奔出甚远,只听尚琼道:“怎么是你?” 垂光听出他声音中的惊骇,身边已被一件硬物一碰,伸手一摸,原是挨在一起的两柄剑鞘。当下心如明镜:捉着自己的不是旁人,却是何重绿。 何重绿一心甩开许氏夫妇,直奔出近十里才松开两人,语调十分轻松:“你的命是我救的,这笔债要怎么还,心里可清楚?” 垂光自然清楚,默默点头。何重绿又看尚琼,尚琼见垂光没有被捉,也有些感激他,便保证道:“我也不跑的。” 何重绿说:“短短时日不见,怎么瞎了?” 垂光便将前后一讲,何重绿冷笑道:“蠢材,蠢材!问也不问就去帮许翠影,此乃第一蠢;不知道晴雨山庄就敢擅入,此为第二蠢;最后竟然赔上自己的眼睛,蠢上加蠢,愚蠢至极。”他竟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如果不是我跟着,你早被捉去了。” 原来他在山庄附近看见齐之涯,才留意到了灵虚楼许氏夫妇,没想到垂光和尚琼也在,简直是意外之喜,当即将两人掳走。待另去村镇,何重绿雇了车,三人竟然再次同车,一走便没有停。 垂光瞧不见,只能依稀辨认沿途方言,心知也走了甚远,便时常问尚琼到了哪里。尚琼总在她身旁,别处都没去过,更加不认得外头,只说“在赶路”,不然就是“刚才过了河”、“外头有山”。垂光听得头疼,连何重绿都听不下去,开口道:“已进玄火州地界了。” “来这里做什么?”垂光随即一惊,“你要去……” “凌云山。”何重绿一锤定音。 垂光问:“你不是早已出了凌云派么?” 何重绿淡然道:“我自有去处。” 垂光知道他曾是凌云派弃徒,这时难免感慨:“真没想到你这样的人,当初竟也在名门宗派学艺。” 何重绿却全然不在意:“凌云派出过一个魔教教主,一个天下第一,什么风浪没见过?多一个我,又算得什么。” 住空谷要往西走,玄火州却在东边,甚至比大青县还要往东。垂光表面沉默,内心却煎熬。现在自己看不见,反倒离目的地更远,要往那边去难上加难。 进凌云山地界之前,三人在一处旧宅过夜。白日的忧虑焦急堆积到夜里,垂光便做了梦。她梦见自己学会了驾云之术,身在云端正朝住空谷飞,谁想那朵白云忽然坠落,无论如何也不听她的,自然心急如焚,大叫道:“快去住空谷!去住空谷!” 重重落地之前,她吓得睁开眼睛,仍然一片漆黑,什么都瞧不见。 她抹去额头的汗,下得床来,尚琼照例在门边打坐入定,气息绵长,整个人安安静静。她放轻脚步摸出门去,听着山风吹来的方向摸到一块大石,坐了上去。 前路扑朔迷离,还不知这一趟最终走成什么模样;何重绿去凌云山,显然要找个清净地方一心练功。如果留下,一日不成就一日不能走,倘若一辈子练不成…… 她攥紧了衣角。跑过两次了,这次还要跑吗?又怎么跑呢…… 愁绪纷繁,身后响起轻轻的脚步声。垂光以为尚琼来了,又听见剑鞘撞击的细碎声响,却是何重绿。毕竟深夜,她明白他是在监视自己,便道:“你放心,我不会走的,出来喘口气。” 何重绿劈头便说:“住空谷没那么好进。” 他怎么会知道?!垂光蹭地站了起来。 何重绿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冷笑道:“急得说了梦话,还怕旁人不知道?”说罢也走过来,朝石上一坐。 垂光这才知道自己梦中发急被他听去,默默不语。何重绿说:“原来你三番五次逃跑,为的就是去住空谷。若你所说的当真是翠木州那一处,我倒是有所耳闻。谷外设了高手机关,进谷仅有一个入口,每年敞开一次。” “每年?”垂光闻所未闻。 “不错。每年三月初五。”何重绿说,“今年开谷的日子已经过了。” 眼下已四月,垂光急道:“当真?那不就是今年进不去了?我要等明年才……你没在骗我?” 何重绿又一声冷笑,不答话。 垂光说:“为什么我师父没提起过这件事?你的话有几分可信,我也拿不准。” 何重绿听闻此言,反倒笑了:“你师父?九方绝不懂的事多了。这有什么奇怪?他若什么都懂,也不至于把你教到这种境地。” 垂光听他褒贬自己师父,自然愤愤。何重绿看她双唇紧闭,神情失落,欢快地慢慢说道:“谁想进谷,便在三月初五日出之前赶到谷口外,一路过关斩将,胜者便可入谷居住,直到来年开谷之日。” 万垂光听他说得详细,不像凭空编造,便问:“为什么?不过是个山谷,为何还要打架过关?” 何重绿说:“谷内存着些武学书籍,自然有人想去。只是知道这一处的人不多,所藏书籍也毕竟有限,因此高手反而并不在意,否则早在武林当中扬名了。”又补充道,“你看,我宁肯捉你练功也不屑去。”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75 首页 上一页 27 28 29 30 31 3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