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声,房门应声而开,她心尖一颤,急急上前,“政儿如何了?” “已无生命危险。” 樊尔侧身,把她让进屋里。 一直端立在院中的武庚紧随其后跟了进去。 阴风略过面门时,樊尔并未阻拦他。 听到简兮慌乱的脚步声,琉璃后退两步,把塌边位置让给她。 简兮来不及顾及琉璃,双腿一软直直扑了过去,手掌颤抖抚上儿子面颊,轻轻唤了两声:“政儿。” 榻上嬴政毫无反应,不过呼吸还算平稳,唇色显现健康粉色,看起来像是沉睡一般。 几声之后,始终唤不醒儿子,简兮仰头看向琉璃,担忧问:“政儿为何还不醒?” 想到那道术法,琉璃有些心虚,她眼眸一转,只好故作严肃道:“他心脉受损,可能还要昏迷几个时辰。” “心脉受损?”简兮面色瞬间苍白,嘴唇颤抖着问:“那,他可会留下隐疾?” 琉璃没想到简兮会反应这么大,忙解释:“你放心,樊尔医术很好,他不会留下隐疾。” 简兮回头看樊尔,等他郑重点了头,她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把嬴政手臂放进薄褥里,简兮扶着塌边起身,走到琉璃与樊尔面前,提衣直直跪了下去。 琉璃瞬时拖住她的手臂,把她硬拉起来。 “你这是作甚?” “今日救命之恩,我们母子无以为报,日后,你们若是有需要,我简兮纵使豁出这条命,也要报答二位今日对政儿的救命之恩。” 简兮说着,眼泪扑簌簌又砸了下来,滴在衣襟上,刹那间晕染出数朵暗色花朵。 琉璃扶她站稳,松开手,神情颇为无奈:“报答就不必了,只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做出如此莽撞之事。你都已经是个母亲了,怎的还是如此不稳重。” “我也是因事关良人的传言而乱了阵脚… … ” 她边哭边絮叨,一双眼睛红肿的吓人。 琉璃与樊尔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劝慰因丈夫而伤心的妇人。 抹了几次泪,简兮似是也反应过来在两个小辈面前哭诉不妥,忙用袖子狠擦了下面颊,努力挤出笑容:“我… … 真是让你们见笑了… … ” 琉璃没有接话茬,转而道:“夜已深,我们就先回去了,你也好生歇息。” 简兮连应了几声,亲自把两人送出院子。 回到隔壁院子,武庚终于忍不住出了声:“你们口口声声说不可改变人族人生轨迹,可你们动用灵力救治那个孩子,不算是改变他的人生吗?” 闻此话,琉璃斜斜扫视他一眼,语气固执:“我们又不是动用灵力强行使死人复活,当然算不得改变那孩子的人生。” 语毕,不待武庚再辩驳,她径直进入正屋,甩袖关上房门。 武庚转头看樊尔。 樊尔面无表情,没有给出回应,脚步一转,也回了屋。 武庚一脸茫然,来回看看主仆俩紧闭的房门,无语又无奈。 疲惫躺在榻上,琉璃满脑子都是武庚的质问,她不知道倘若不施救,嬴政能不能挺过去,相处了十个月,她无法做到置之不理。 先祖遗训中只提到不可动用灵力掺和人族之间的纠葛,但并未提及不可动用灵力救治人族。 千年前君父的人族历练没有涉及需要动用灵力救治人族弟子的地步,故她也不知自己当下的做法是否正确。 一声悠长叹息后,琉璃闭上眼睛,不再胡思乱想。施救已然做下,纵使不可,也无法再改变。 次日,天刚亮,樊尔就依照琉璃的叮嘱,早早出门去寻找人族医师开药方。 简兮脖子酸疼在塌边醒来时,便瞧见儿子正默默凝视自己,她猛然坐起凑上前,急声问:“可有哪里不舒服?” 嬴政摇头,茫然问:“母亲,我们这是在哪?我还活着吗?” “傻孩子,你当然活着了。”简兮说着起身撑开牖扇,“你看外面日头多好,阴间可没有这么大的太阳。” 看到初升的太阳,嬴政这才放心,撑起手肘准备起身,动作扯动脊背肌肉,难耐痛处让他一张脸都皱成一团。 听到他压抑的闷哼声,简兮松开牖扇疾步过去扶稳他。 “母亲… … ”嬴政用力揪住薄褥,“我脊背为何疼痛?” 想到城门口的猛烈撞击,简兮不由分说扒开儿子上身衣衫,后背青紫痕迹霎时刺痛她的双眼,眼中酸楚泪水又一次不争气溢出。 “都怪我,我不该不顾后果带你闯城门。” 见母亲如此自责,嬴政紧握拳头松开,唇角浮动,勉强笑笑,宽慰她:“您不必自责,我也没有那么疼。” 他这话,让简兮泪水更加汹涌,心里也更加自责。 就在这时,琉璃拎着樊尔寻回来的药推门而入,乍一看到男童满背的青紫,她本能捂住自己的眼睛,可下一瞬又觉得没有必要。虽说男女有别,需要避讳,可对方还只是个孩子,她这样反而显得很刻意。 放下手,她故作若无其事上前,递上几个麻布袋。 “这是樊尔一早寻来的草药,一副可煎三次,一日一副。” “真是太麻烦你们了… … ” 简兮感激接过,匆匆去了庖屋翻找出上次母家谴人送来的崭新瓦罐,舀了清水开始煎药。 琉璃在塌边坐下,仔细查看嬴政后背青紫痕迹,温凉指尖在痕迹之上悉数按压一遍,在确认未伤及骨骼之后,她顺手帮他拉上上衣,整理好。 “放心,只是一些青紫痕迹,待过几日消了就不疼了。近来,你安心养伤,剑术与学术就先放一放。” 嬴政原本因疼痛而咧着的嘴巴倏然收起,乖巧点头,小心侧躺下去。 瞅了琉璃片刻,他突然开口:“可是你与阿兄救了我?” 琉璃不置可否点头。 他又问:“你们是如何救下我与母亲的?劫牢狱?” 琉璃哭笑不得捏捏他的鼻子,“我们可没有那么大的本事,是赵屹,他… … 心肠不错,我们主动送钱,他便答应放人了。”她没有告诉嬴政,赵屹的真正目的。 “就是花一些钱财而已?”嬴政显然并不相信。 为了让他信服,琉璃故作心疼捂住心口:“何止一些钱财,我们可是花了重金,他才愿意放人的。” “对不起… … 又让你们破费了。” 嬴政愧疚无比,倏而郑重承诺:“日后,待我有钱了,我一定加以数倍还给你们。” “一言为定。” 琉璃也不与他客气,勾住他的小拇指晃了晃。 “一言为定。”嬴政眼神明亮。 “对了。”琉璃话锋一转:“当时你们计划出逃时为何不告诉我们?” 面对这个问题,嬴政眼皮耷拉下去,声音沉闷:“母亲说告诉你们,只会徒增连累。” 琉璃一时哑然,虽然早猜到这一层,可亲耳听到,她还是感喟万千。 见琉璃久久不再言语,嬴政小心翼翼问:“你生气了?” “没有。” 琉璃匆忙一笑,抬手搭在他腕上。脉象平稳舒缓,与常人无异,看来已无大碍,只是后背的皮外伤看起来严重些。 收回手,琉璃嘱咐两句,起身便准备离开。 嬴政下意识拉住她的衣摆。 “还有何事?” 琉璃居高临下俯视他。 嘴唇嗫嚅几下,想到昨晚那个荒唐的梦,嬴政最终什么也没说,松开手放她离开。 翻身趴在榻上,目送琉璃身影消失,他不由又想起那个奇异的梦。 梦里,他奄奄一息,痛苦到似是随时会死去。就在他以为自己真的会丧命之时,有两个看不清面容的男女自皑皑白雾中走来,两人双掌凝聚出莹莹流光,那流光仿佛长了眼睛般钻入他的身体,不知为何他身体里的痛楚顷刻消失了。莹白流光蔓延他的四肢百骸,他霎时感觉有无数温凉水流流过体内经脉。 嬴政虽看不到那二人面容,但他隐隐嗅到一股不知名的清雅淡香,那香气跟琉璃身上的如出一辙。 他方才本想问问她,那究竟是梦还是真的,想问问他们是不是修习了什么医治人的仙法。 母亲时常讲述那些关于神仙鬼怪的故事给他听,在那些故事里,神仙都是仁爱万民,看不得人间疾苦的。而他与母亲经历诸多苦难,却从不曾见神仙下凡来救助。 经历那么多,他并不相信这世上有神仙。若是神仙真的存在,为何要眼睁睁看着人间经历百年乱世,看着他与母亲受尽百般欺辱,而始终不管不顾。 可那个关于仙法的奇异梦境,却又那样真实,特别是那熟悉的清雅香气。在尚还有限的认知里,嬴政有些想不明白。
第039章 三年之后 “在想什么?” 耳边陡然传来一声问询, 嬴政从胡思乱想中收回思绪,双掌交叠,下巴贴在手背上。 呢喃询问:“母亲, 你讲述的那些神仙鬼怪都是真的吗?” 简兮把药搁置在一旁案上, 扶他坐起来, 故作神秘哄他:“信则有,不信则无。” 嬴政在心里暗自咀嚼着这句话, 没有再追问什么,乖乖抬手接过母亲递来的药,一口气饮下。 难捱苦涩瞬间在口中蔓延开来, 他禁不住皱起一张脸,看起来痛苦无比。 简兮打开琉璃临走前丢给她的一包糖, 拿出一块塞进嬴政嘴巴。 甜腻在口腔里晕开,将苦涩冲淡不少, 嬴政眉眼逐渐舒展,浓密长睫扇动几下,遮掩住眼底情绪。 在主仆俩与简兮的悉心照料下, 夏日一场暴雨之后, 将养多日的嬴政终于痊愈。 为了不再经受那些苦难,痊愈后的嬴政更加刻苦学习, 时常到深夜还在重复研读各诸子著作。 而,经历过这场牢狱之灾, 简兮也彻底沉寂下去,没了逃跑的念头。她与良人未来如何, 一切全凭天意, 她不会再执意强求什么。 琉璃很欣慰她不再心心念念一个远在别国的男人,在她看来生命是自己的, 不该枉费大好时光在一个可能已经负心的男人身上。 春去秋来,炎夏寒冬,时间说快不快,说慢也不慢,不知不觉间,已然过去三个年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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