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可有受刑?” 琉璃急切追问,心里悔意都显露在脸上。 为了能让嬴政好生歇息,前日夜里,她踏着月色特意去侧屋,主动找到武庚,嘱咐他昨日不要去打扰嬴政。 若是早知道简兮存着出城的心思,她是万不可能让武庚离开嬴政寸步的。 樊尔明白她的自责,不动声色上前,拽住她的袖子,轻轻拉了拉。 琉璃回过神,松开紧握的手掌,作为一族少主,她不该这般容易失态的,否则将来该如何治理好鲛族上下。 赵屹上前一步,“你放心,嬴政母子并未受刑。” 另一边未曾找到母子俩的武庚匆匆飘回院子,却见琉璃与樊尔均都站在院门口,他们的对面正是赵屹。 没有过多深想,他大步走过去。 察觉到背后阴风逼近,樊尔不动声色侧眸,用眼神示意武庚不要轻举妄动。 武庚压下心头的疑虑,在他身边站定。 琉璃直视赵屹,一字一顿冷声质问:“你亲自前来告知此事,是何居心?” 赵屹双臂背于身后,踱了两步又停下,望着琉璃的那双眉眼依旧温和。 不过,嘴里说出的话却很直接:“距离公子异人的逃脱,差不多十个月有余,我父王本已经消气,只要那对母子老实待在邯郸城,我父王便不会为难他们。” 停顿须臾,他眼中笑意凝滞,“可嬴政母子着实不老实,竟妄想试图冲出去。纵使他们不是妇人和孩子,也不可能轻易逃出邯郸城,那样横冲直撞简直是愚蠢。” 嬴政平时表现的那般聪慧与隐忍,琉璃不相信他会在这种时候突然萌生逃出城的想法。 当日在东市,赵堰当街对嬴政说起他的父亲要另娶她人,第二日简兮眼底便显露异常,当时她以为真是因蚊虫叮咬所致,此刻联想起来,也就不难理解为何会发生这种事情。 平日里,简兮每每说起那位远在秦国的丈夫,总会忍不住潸然泪下,若是得知她心心念念的良人可能会另娶她人,她怎能不乱了阵脚。 真是糊涂!琉璃在心里暗自懊恼一句,可事情已经发生,责怪也是无用。 赵屹凝望琉璃眉心深蹙的沟壑,也不言语,静待她接下来的反应。 默念几遍从前大长老的谆谆教导,琉璃逼迫自己稳定心神,再抬眸时,眼中只有清冷淡漠。 那种似是睥睨一切的眼神,让赵屹有种她才是上位者的错觉,自从成为春平侯,这种威压,他已经多年不曾感受过了。 琉璃学着她的样子将手置于身后,声音冷厉非常:“赵王既然已消气,为何不干脆放他们母子离去?这样迟迟扣留着,不让他们一家三口团聚,又是为何?我记得有篇著作里有云,罪不及父母祸不及妻儿,况且那秦国公子也没犯什么滔天大罪。” 她不理解这种诸国纷争,扣留敌国家人的做法。国与国之间争疆土,只管动手便是,殃及妇孺算是什么规则。 赵屹张了张嘴,却又不知该如何辩驳,先人曾言,祸不及妻儿,而赵国却因公子异人的逃脱,将他的妻儿困在邯郸城不愿放人。 起初,他也曾一度认为此举不妥,可奈何父亲执意如此。 赵屹斟酌半晌,才没有底气狡辩:“当初,公子异人为两国交好,代父为质来我邯郸。后来却无诏返秦,枉顾两国邦交,他的妻儿理应代他为过。” 琉璃不懂人族这些歪理,一边说着祸不及妻儿的理论,一边又要求子代父为质。好话歹话,都让他们人族玩明白了。 长出一口气,琉璃不耐质问:“所以,你今日前来找我,是何目的?” 赵屹开门见山:“我调查过你们,公子异人逃走后一个月,你们便以剑客的身份来到嬴政母子身边。是秦国派遣你们过来,护佑那对母子的吧!” 他最后那句不是询问,更像是陈述。 琉璃细眉微扬,原来不止燕丹,其他人都认为她与樊尔是秦国派遣来保护嬴政母子的。也罢,让所有人都误会也好,那样才能有顺理成章的理由。 赵屹见琉璃不答话,终于说出此行目的:“我可以下令让牢狱那边放了母子二人,不过我有一个条件,你要做我春平侯府的剑客。” “不可能!” 琉璃想也没想,便矢口拒绝。纵使嬴政是未来结束乱世之人,她也不可能为了他屈尊做这个人族的剑客。反之,他若真是命定之人,便不可能轻易陨了性命。 “作为受命而来保护嬴政的剑客,你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命丧牢狱。”赵屹这话隐约带了威胁。 琉璃并不惧他的威胁,“公子异人已认作华阳夫人为母亲,将来他很有可能就是秦国的太子,日后他若为秦国君王,嬴政势必会成为秦国的太子,你们赵国不会轻易杀之的。” 赵屹神情一凛,他没想到琉璃一介女子,竟然不好糊弄,赵国而今确实动不得嬴政性命。 而琉璃这自信强硬的态度,也让赵屹误以为公子异人对嬴政颇为看中。 两番思索,他倏然朗声大笑。 琉璃不明所以瞅着他,眼中渐露嫌弃。 赵屹止住笑声:“你这脾气深得我意,日后,你若不再效忠公子异人,我这里随时欢迎。届时,我定将女子奉为上宾,依礼待之。” 兜兜转转还是没有说到重点,琉璃忍不住问:“你到底是想放人?还是不想放人?”
第037章 折损灵力 面对这样的质问, 赵屹也不恼,而是脚步挪动,上前一步。 樊尔见此, 倏地挡在琉璃身前, 面容严峻, 蹙眉警惕盯着赵屹,右手已悄然握住赤星剑柄, 做出随时动手的准备。 武庚亦是同样上前,他飘忽不定的身体并不能挡住对方什么,只是本能反应罢了。琉璃是解封他的恩人, 对方纵使是能让他魂飞魄散之人,他也会毫不犹豫挡在前面。 赵屹看不见武庚, 只觉一阵阴风扑面而来,便以为是樊尔动作所致, 并未深想。 他识趣后退两步,掀起眼皮打量对面少年,这动作明显是下属护卫主子的架势。这个自始至终都没有吭声的少年, 脸部轮廓虽还不够成熟, 但身形已是宽阔高大,比他这个成年男子还要高上大半个头。 满心狐疑来回看看两人, 据查到的资料,这二人是师兄妹。师兄一副下属姿态护着师妹, 要么是出于爱慕,要么… … 这二人实则不是师兄妹。 想到这两层可能, 赵屹眼中不由闪过凌厉之意。 琉璃还不想闹到撕破脸的地步, 于是不动声色抬手搭在樊尔手臂上,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樊尔虽退到琉璃身旁, 但并未松开赤星剑柄,仍旧冷眼盯着赵屹,准备随时出手。 赵屹视线从樊尔脸上落到握剑的手上,表情暗自缓和下来,抬首看向琉璃。 唇角浮动,莞尔而笑:“自是不想放人的,不过我可以看在你的面子上,这次就暂且放过嬴政母子。” “看在我的面子上?” 在人族不过是普通剑客身份,琉璃自觉自己没有那么大的面子,看来这人确实存了和燕丹一样的心思。 似是明白她心中所想,赵屹低低失笑:“我只是欣赏你,想把你招揽到身边而已,你放心,我不会做任何过分之事。” 琉璃面色一僵,不过很快恢复如常。 “此事,就当是我欠你个人情,日后你若有事,我会出手救你一次,但绝不会为你所用。” 听到她这固执语气,赵屹禁不住挑起眉梢。 知道说再多也是无用,他翻身上马,俯视下方琉璃,丢给她一块小小玉珏,朗声道:“记住你今日之言。日落之后,你们拿着此物可去城东牢狱接人,切记,要等到牢狱外守卫换了岗,才可上前。” “多谢。” 琉璃双臂置于身前,郑重辑礼。 在她看来,这赵屹还算是个好人,至少比起他那幼弟赵堰,算是个良善之人。 目送棕色马儿行远,琉璃原本端着的双肩松懈下去,转身去了嬴政母子的院子。前几日晾晒的粮食已经悉数收进布袋里,庭院屋内均都整齐有序。 这个简兮,真是满脑子都是自己那良人!就算想要逃跑,至少也要等嬴政长大些,计划周全再跑啊! “既然你们是有灵力的鲛人,为何不用术法将嬴政母子悄无声息送出城去?”武庚疑惑之声自背后响起。 不等琉璃开口,紧随其后进来的樊尔解释:“先祖遗训,每个历练者均不可动用术法改变人族人生轨迹,他们若想走出这座城池,需得依靠自身能力。” 武庚无奈摇头:“你们两个真纠结,不能用术法改变他们的人生,却又因怜悯之心百般帮助。” 琉璃没有理会武庚,抬头看向刚刚高升的日头,距离日落还有大半日,也不知母子俩在牢里可会被刁难。 与此同时,城东潮湿脏污牢狱。 昏暗逼仄的牢房内,简兮抱着嬴政,心里恐惧非常。试图逃跑过几次,这是头一回被抓起来,她不知接下来将要面对什么。永久的囚禁,亦或是不分昼夜的折磨,她不敢想象那些可能要面对的场面。 “政儿,对不起… … ” 简兮哽咽着用下颌蹭蹭嬴政滚烫的额头,昨日他被守城军摔在城门上,吐出一口血沫后,就一直精神萎靡,今日更是额头滚烫。 她哭求过几次,没有狱卒肯搭理她,最后更是呵斥她安静些。 她悲惧交加,除了无力提醒儿子不要睡过去,别无他法。 滚烫泪水顺着简兮光洁面颊滴落在嬴政滚烫的额头上,不知过去多久,他终于有了意识,艰难睁开那双狭长丹凤眼,原本清明的眸子有些模糊。 “母亲… … ” 嬴政声音干哑撕裂,吐出那两个字时,喉咙似火烧一般。 简兮忙应了一声,胡乱把他额前碎发抚到而后,红肿双眼似哭似笑。 “你别在睡过去了好不好?为母害怕… … ” “好!” 嬴政艰难应下,拼尽全力才能抓住母亲的手指。 简兮害怕他撑不住再闭眼,一边轻拍他一边唱起从前用来哄他的那首歌谣。 “螽斯羽,诜诜兮。宜尔子孙,振振兮。 螽斯羽,薨薨兮。宜尔子孙。绳绳兮。 螽斯羽,揖揖兮。宜尔子孙,蛰蛰兮。” 那时,嬴政刚百天,夜里时常哭闹不止,简兮每次轻哼这首歌谣,他就会停止哭闹,睁圆一双大眼睛,听的十分认真。 再次听到熟悉歌谣,嬴政心口喉间的灼痛减轻不少。以后的很多年,他都会时常怀念这个难捱之日,回想起母亲的轻声吟唱,他心头痛苦与惆怅总能因此减轻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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