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绮轻轻推了推他:“然后呢。” 仙尊不想跟她提起殷无相,说:“然后多谢袖袖的梨花生符。” “然后呢。“蔺绮又问。 青年没继续这个话题,垂首笑了下,轻声说:“没有然后了。” 他省略的细节过分得多,蔺绮不是很满意,又控诉他说话说不清。 她声音软绵绵的,听来十分让人心动,他并不想让这种鄙陋杂事占据她的心神。 在他心里,始终有一些别的话想说给她听。 比如,从前霜雪天其实很少下雪,我常常让它落雪,实则是觉得自己时日无多而不想让你离开,望在生命尽头多看看你; 比如,每个清早,躲在山茶树里叽喳乱叫的是一只蓝尾山雀,它吵你安眠很让我烦心,然而它总在我面前夸你好看,我便不好意思再为难它; 比如,青要山的春天快到了,春日里的青要山远比冬天的漂亮,什么时候一起回家; 再比如,我很喜欢你,我们有没有可能结为道侣。 容涯情不自禁,吻上她的眼角。 蔺绮还没说出的话卡在喉咙里,她杏眸睁大,耳尖泛起醉醺般的红,唔了一声,嘟囔道:“怎么、怎么这样啊,不正经。” “哪里不正经,”容涯拨弄她长发,说,“仙门规矩都是我定的,我做什么,什么就是正经事。” 不讲道理。 蔺绮捂住耳朵。 容涯拨开她的手,清瘦修长的指节插入她指缝。 他扳过蔺绮的脸让她看自己,薄蓝瞳仁一如往日温和,说出的话却十分不合仙尊清贵斯文的身份:“怎么不让亲?” 蔺绮的声音软绵绵的,控诉:“你不提前跟我说,我都没有心理准备。” “有什么值得准备的。”微凉指尖触到蔺绮发烫的耳朵上,她这样的反应似乎愉悦了仙尊,容涯轻轻垂首,敛眸笑了会儿。 蔺绮忽然从他的眼睛里,找到几分仙尊少年时肆意张扬的影子,然而他非但不反省,还将刚刚的行为视作理所当然,很是可恶。蔺绮决定不跟他说话。 这时,青年贴近她,似是在恪守她的要求,温声问:“可以亲吗。” “……” 蔺绮心里泛起一阵酥麻,抿了下唇,移开目光不看他,语气含糊:“一下下。” 她又听见容涯清而温沉的笑。 清苦的草药气拢下来,树叶交错归拢,微光疏疏穿叶而下,山雾潮湿泛滥。 青要山很快就是春天了。 -正文完-
第122章 冰室 ◎大抵没有这回事◎ 早春, 青要山。 草木生芽,山间一片青绿。 这一日,天上落了霏霏细雨,雨丝如银线般自苍穹洒落, 坠入山谷中碧透的湖泊。 湖里多游鱼, 山下村子里的人常常上山钓鱼。 老翁带着斗笠,握着钓竿坐在湖边, 旁边的鱼篓里还有几条活蹦乱跳的鲫鱼。 这时, 湖泊对面的朦胧烟雾里, 浮起一道幽微蓝光,老翁揉了揉眼睛, 定睛去望, 蓝光出现的地方,隐隐约约似有一泛着泠光的洞口。 他生起了探究的心思, 放下钓竿, 往蓝光的方向走去。 没走一会儿,幽微蓝光已然消失, 老翁脚步停住, 转动脑袋四下望了望。 ——大雾弥漫,山间的一切都是模糊的,别说往哪儿走,他连自己来时的路都辨别不出来。 意识到这一点,他呼吸滞了一下,脸上浮出慌乱, 长呼一口气, 抬脚在大雾里走, 天色愈发暗沉, 冰凉的雨丝打在他额上,久久回不到熟悉的位置,一颗心也渐渐冰凉下去,这里光线暗了,四面八方都是灰蒙蒙的雾,呼啸的风像嚎哭的怨魂。 “呼——” 沉重的呼吸声落在静谧的雾气里,他脸色发虚,心尖战栗,双腿发软,下意识扶住一侧的树干,忽然,手被冰得一颤,触电般迅速收回手。 ——那只手竟然变得枯白,如历经风化沧桑而露出枯白内芯的老树枝,他陡然一惊,吓得脚步游移,接连后退好几步,认真看,这枯白的色调竟是一层霜,老翁僵硬转头看那树干,才发觉那不是树干,而是一块刻着古怪纹路的冰砖。 这里似乎是一条坚冰搭成的甬道,逼人的寒气压得他呼吸不过来。 此刻,他无比后悔要循着蓝光来这儿,天可怜见,他只是觉得,那光和前些年见过的仙人的仙气儿差不多,没想到会走进这种邪门地方啊。 老翁被冻得打颤,胡子都结了一层霜,他手脚发了软,踉跄着跪倒在地上,往地上一趴,才知连地上都是冰,像毒蛇表皮一样冰冷滑溜。 “滴答——” 水滴落下来,幽静空间里回想着水滴落地的空灵回音。 他从地上艰难爬起来,牙齿打颤的声音在甬道里格外刺耳,他怕惊动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可怜地捂住嘴角。这里太冷了,他在这里只待了片刻工夫,身上就结了一层霜,他脸被冻得发紫,牙齿上下磕碰,两瓣唇直哆嗦。这时,脚下又一个打滑,他眼前一黑,失重感瞬间袭上脑海。 他瞬间以为自己要交代在这儿了,害怕地闭上眼睛。 一只手扶住他胳膊,这手极冰极凉,老翁的冷汗唰地淌下来。 他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看向扶住他的那只手。 骨节分明,清颧瘦白。 再往上看,雾中俨然站着个穿着白衣裳的病弱青年,那青年生得清艳好看,身材颀长,看起来很年轻。 老翁细瞧了瞧他,紧压在胸口的大石头轰然落下,双腿一软跪下去,扒着青年袍角,声音还带着点劫后余生的战栗:“仙师,您终于来了……” 容涯指尖漫出一道蓝光,托起他身子令他站稳。 老翁站直,手脚还是软的,青年站在他面前,还拿着一把阖起的伞,“这里过分寒冷,不适宜你来,我送你出去。” 老翁连连应好。 “这是哪儿。”他问。 青年的嗓音温和而清淡:“我闭关的洞府。” 或许真得是仙人不老。 他儿时见到这一位时,这位就是清隽俊美的青年模样;现在他已垂垂老矣,这位还是和几十年前一样,从未变过。老翁有些恍惚。 他和容涯一道往出口去,表现地非常局促,搓搓手哈了一口气,身上结的霜让他浑身都僵硬,故而走得极慢,他害怕仙人嫌弃,没话找话转移他的注意力:“您回来了?” 容涯嗯了一声,放出灵气除去他身上的白霜。 浅蓝色灵气沾上身子的刹那,被冻僵的难受瞬间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暖洋洋的舒适感,好像泡在咕噜冒热气的温泉里一样,老翁浑身不自觉舒展开。 他心里感激,对仙尊谢了又谢。 容涯仙尊一般不出现在村子里,但凡出现,一定是因为蔺绮想下山了,故而,所有人都默认容涯和蔺绮会一起出现。 老翁见了仙尊,却不见和他一起的蔺姑娘,老翁问:“姑娘回来了吗,怎么没跟您一起?” “回来了,”容涯温声道,他的目光虚虚落在雾里,莞尔笑了下,“她想知道我闭关的地方是什么模样,刚刚进去,我来这儿是在找她。” 老翁哎呦一声:“您快去,快去!可不能让她冻坏了。” 蔺绮有灵气护体,一时半会冻不着她,时间长了却不一定,容涯轻拈了下指尖:“是不能让她冻坏了。” 他很清楚自家祖宗有多娇气,若是真冻坏了,估计又要闷闷委屈很久,很是可怜。 他目送老翁走出洞口,转身又往甬道的更深处去。 他在甬道最深处连接的冰室里找到了蔺绮。 一盏长明灯将冰室照得光明透亮,原本空旷的冰室,因为外人的突然闯入,而结起一道坚不可摧的冰墙。 冰墙拦住冰室一角,墙上雾气氤氲,看不清里面的情形,只依稀能辨出个极其模糊的影子。 冰室有禁制,若有任何人误闯,一律会被冰封住。普通人走不到这里,进得来的也大多不敢进,如此肆无忌惮在他闭关之地乱闯的,只可能是一个人。 他走到冰墙前,轻抹了一下墙面。 雾气被抹开一小块。 透过清澈透明的冰面,一捋乌黑长发微微卷起,搭在少女洁白纤细的肩颈上,精致的锁骨如蝶翅般,随着均匀的呼吸微微振动,杏金色吊坠呈水滴状,好似一滴盛在锁骨里的晶莹水珠。 再往上看,水雾迷蒙。 青年敛了下眸,没再抹下去。 被冰困住的人有些气闷,砰砰敲了两下冰面,带着愠气嘟囔:“破烂东西。” 里面隐约起了点亮光。 没一会儿,容涯感受到云镜的波动,这东西他很少用,利用云镜唯一能联系上的也只有蔺绮一个,他拿出云镜,目光落在亮起的镜面上。 -姐姐。 -嗯,我在。 那边又断线一样沉寂下去。 冰墙另一侧,云镜的光亮熄灭。 容涯安静等了一会儿,蔺绮也没有说什么求助的话。 是只独立袖袖。 ** 蔺绮被冰困在室内一角,靠着冰墙,捧着双手呵了一口气。 这里远比她经历的任何一个冬天都要寒冷,刺骨的寒气侵入骨髓,她感受到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本能的战栗。她犹豫再三,还是按灭了云镜,姐姐在这儿闭关了三年,她总不至于连出去的法子都找不到吧。 云镜亮起来。 蔺绮脑中浮起青年低垂着眉眼,目光清寂的样子。 -怎么不说话。 蔺绮呼出一口热气,敲字:冷,冷死了。 -喊声姐姐,我来找你,喊师兄也可以。 -林清听。 容涯站在冰面外,看云镜上慢吞吞浮出的三个字,怔了一会儿,弯了下眼睛。 -生符是符道之基。 蔺绮琢磨着容涯的话,他忽然这么说,肯定有理由,蔺绮伸手触上冰面,画下生符最原初的符文,脑中灵光一闪,照着符文开始改符。 随着符文越画越多,冰面上罩着的水雾渐渐消失,蔺绮指尖沾满了水,目光透过符文下的清澈冰面,落在冰墙另一侧沾了些水的素白麻衣上,她举起手往上抹了一把,对上青年温静平和的薄蓝眼睛,蔺绮眼睫眨眨。 青年没想到她会直接在墙上画,偏头避开她的目光,闷闷咳了两下。 早知道就不教她虚空画符,小孩子家家,还是该依循传统乖乖用符纸。 这时,云镜亮了。 容涯下意识去看。 -姐姐,我好生气。 -我遇到了一个很好看的人,可是他不看我,他是不是不喜欢我。 -我要哭了。 容涯抬首看她,温和的目光透过冰面,蔺绮从中读出一点讨饶的意思。 再看云镜上。 林清听: -大抵没有这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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