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辞、叶悯微与谢玉珠站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听得身后的人嚷嚷道:“这万象之宗搞的什么名堂,放着百万白银不要,竟将如此重要之法随意散布?” 又有人说:“林雪庚那场竞卖不会也要有变化吧?” 斥灵场的竞卖是由林雪庚本人宣布的,而苍晶炼制之法的背后卖家一直没有揭晓,大多数人仍然猜测这卖家是叶悯微。 叶悯微转头对温辞说:“秦嘉泽大概是为了遵守结生契才这么做的,不过他为什么先前竞卖,如今又要临时更改呢?” 她也没有从阿福身上看到秦嘉泽如此行事的理由。 温辞却神色凝重,他抱着胳膊若有所思道:“淮北叛乱……仙门和卫渊……” 顿了顿,他目光沉下来:“他是在……施压。” “施压?” 谢玉珠刚刚发出疑问,就见温辞指着她和叶悯微说道:“你们马上离开鬼市!剩下的事情交给我。” 谢玉珠说道:“可是……” “现在就走!一刻也不要停留。”温辞难得如此疾言厉色。 谢玉珠打了半天的腹稿没来得及说出来,鸭子赶了一半就从被她二师父从架子上踹下来了。 叶悯微和谢玉珠几乎是被温辞从人群中推出来的,她们沿着那一条直通迷津的主街被温辞一路拉着踉跄前行,与人流的方向背道而行。 “为什么?为什么急着要我们走啊!那二师父你怎么不走?”谢玉珠嚷嚷道。 叶悯微也问道:“你想到什么了?” 温辞只是严肃道:“别废话!” 介于谢玉珠与叶悯微实在不配合,温辞直接打横抱起叶悯微,大步往前走。谢玉珠虽然一下被放开,但除了跟着她两位师父也别无他法,路过的行人纷纷注目,看热闹似的指指点点。 正在这时,从旁边临街的二楼窗户里传来争吵声,突然一个厚重的木头箱子从窗户中落下,像是争执中被不小心推出窗户的。 而那窗户下正走过一个姑娘,惊慌地抬头看着从天而降的箱子。 鬼市禁止有意伤人,然而意外致死却不可防御。眼见这箱子就要砸到女人头上,抱着人的男人居然身轻如燕地几步上前,旋身间抬腿把那箱子踢到一边,再把怀里的人放下。 周围的人爆发出惊叹声。 温辞蹲下,问那个逃过一劫的女人道:“你没事吧?” 那女人瘫坐在地,惊魂未定地啜泣。 从楼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继而跑下一个老汉,大喊着抱歉抱歉,又去看他砸落在旁边的箱子,那上锁的箱子被砸破两个角,已然变形。 那箱子十分沉重,老汉想搬也搬不起来。 谢玉珠气道:“你这人不去看看差点被你害死的人,怎么倒先看自己的箱子?” “麻烦小姑娘你先搭把手!这箱子抬回去再说!”老汉颤颤巍巍地说道。 站在一边的叶悯微先走过去,帮老汉抬起了箱子,谢玉珠见状虽心有不忿,也跑过去伸手一起抬箱子。 温辞抬头看向穹顶,瞳孔一阵紧缩,他冲叶悯微与谢玉珠道:“快放下那箱子!” 他话音未落,却是那老汉先松开手道:“交给你们了。” 那箱子太过沉重,在谢玉珠与叶悯微的手里摇晃着倾斜,继而坠落,在地上彻底摔了个稀烂,终于露出里面的东西。 沉重的箱子里竟有许多尖锐的石头,其中还有一柄已经摔断的烟杆。 那烟杆是用红酸枝木做成,烟嘴与烟斗镶金,此刻杆体断成七八截,镶金也脱落碎裂。 路边传来不紧不慢的鼓掌声,温辞、叶悯微与谢玉珠转头看去,只见秋娘——不,是林雪庚身着玄青绣金生色花的罗裙,悠悠迈步走来。 “万象之宗与梦墟主人果然心地善良,不会见死不救。” 那啜泣的女子与老汉都收起了害怕神情,默默退到林雪庚身后去。只见穹顶之上跃动的文字之间,出现这样的字样。 ——巫恩辞毁林雪庚之烟杆,价不可计。 ——叶悯微、谢玉珠毁林雪庚之烟杆,价不可计。 鬼市中对于损伤财物者的界定,不论过程,以最终直接伤害财物的人为准。所以归于踢走箱子造成第一次破坏的温辞,与松开箱子造成第二次破坏的叶悯微与谢玉珠。 显然这老汉深谙鬼市的规则。 围观人群议论纷纷,所有人震惊不已,说着这竟是梦墟主人与万象之宗,而林雪庚也出现了。 “你们三位此刻欠我钱了。你们可知道,在鬼市欠人钱意味着什么吗?” 林雪庚微微一笑,站在温辞、叶悯微与谢玉珠面前,慢慢说道:“伤人财物者必等价偿之,如何偿还由物主决定。” 她的目光一一扫过面色铁青的温辞,专注凝视她的叶悯微,以及躲在他们身后惊诧的谢玉珠。 林雪庚淡淡道:“我暂且先要你们的自由。” 半个时辰之后,温辞、叶悯微与谢玉珠便被关进了自在轩一间暗无天日的房间里。 自从林雪庚说出那句——我要你们的自由之后,他们突然之间便动弹不得,连稍微反抗都不可能,被径直抓进了自在轩内。便是在这漆黑一片的房间里,他们仍然无法动弹,只能僵硬地围靠在一根柱子周围。 黑暗里传来叶悯微的声音,她无论何时都平静甚至于好奇,她说道:“我们为什么完全无法活动?” “你没听到吗?林雪庚要走了我们的自由。”温辞冷冷说道。 谢玉珠的声音响起:“我之前看那戒壁规则,就是不欠人钱万事大吉,欠了人钱就是大事不好!鬼市里什么东西都可以买卖,所以债主可以要求欠债的人拿任何东西偿还,也包括自由。” “但是戒壁的规则是等价以偿。”叶悯微说道。 温辞缓缓道:“这价值,由财物对于主人的价值而定。穹顶上显现的价值是不可计,说明这烟杆对于林雪庚无比珍贵。以至于她现在要走了我们的自由,戒壁仍然没有判定我们偿还干净。” 叶悯微若有所思道:“林雪庚肯牺牲对她来说如此珍贵的东西来抓我,我对她来说当真很重要。” 温辞略一沉默,怒道:“怎么……咳咳……你还……与有荣焉吗?” 这间狭窄的房间里弥漫着干草与尘埃的味道,说了一会儿话这师徒三人就开始咳嗽起来。温辞边咳边低声说道:“叶悯微,你手指还能动吗?” 叶悯微尝试动了动手指,道:“能稍微动一下。” 一片漆黑之中,她感觉到什么东西被推入了她的手心。 坚硬却温暖带着体温,表面有轻微的凹凸,是温辞的指环和手串。 叶悯微问道:“你把好梦给我做什么?” 温辞低声道:“你拿好就是了。” 这不见天日的房间里,连最轻微的光亮也没有,时间的流逝也难以计量,简直要把人逼疯。 谢玉珠靠着柱子,低声说道:“应该已经过去好久了吧……我睡了一觉又醒过来,我好饿啊。” 温辞沉默片刻,道:“林雪庚难道是想要把我们关在这里,拖过竞卖会吗?” “若只是这样,我何必牺牲我最珍惜之物?”林雪庚的声音传来。 房门被打开,许久未曾露面的林雪庚提着一盏灯悠悠走进房间之内,这突如其来的光芒刺得叶悯微、温辞与谢玉珠三人纷纷皱起眉头。 林雪庚把灯笼放在旁边的桌上,她一身暗色衣服几乎要融进黑暗里,望着地上坐着的三人,轻笑一声。 “那烟杆是我第一次从父母那里得到的礼物,也是他们唯一留下的遗物,我惜之如命。若有人要我用命来买它,我愿为它而死,戒壁知道它在我心中的价值。” 林雪庚站在他们身前,俯下身说道:“也就是说,在你们三个人之中,我可以挑一个来偿命。”
第090章 质问 房间里光线昏暗, 空气潮湿而弥漫着尘土的味道,此处仿佛令人窒息的地狱,而林雪庚的声音恍如鬼魅。 谢玉珠有气无力地怒道:“你别吓唬人, 你若真的爱它如命怎么舍得毁了它?再说那东西是你故意设计我们损坏的, 你才是罪魁祸首!” “哦?这里的规则可不是你说了算, 要看戒壁的判断, 你想试试看吗?” 林雪庚的声音淡淡,灯火闪烁之中一道银光闪过,她骤然抽出一柄寒光四射的长剑,铃铛轻响,长剑直抵谢玉珠的眉心。 谢玉珠碰到那冰冷的剑尖,动弹不得, 避无可避, 一时间睁圆眼睛屏住了呼吸。 叶悯微的声音响起, 仿佛穿过昏暗光线。 “如果你杀了她,债务由她偿清,我就自由了。” 她靠着柱子坐在稻草之上,那一双灰黑的眼睛专注地望着林雪庚, 说道:“你最想抓住的人, 是我才对吧?” 林雪庚转头看向叶悯微,她的神色模糊不清,只听见一声似轻蔑的笑声:“你很护着她啊。” 剑光一转, 林雪庚旋身之间, 手里的长剑又落在了叶悯微颈侧。那长剑瘦而薄,中心有一道一指宽的缠枝莲纹雕花, 自剑尖一直雕刻至剑柄,剑柄之上又有博局纹样, 剑穗垂下三颗银铃铛和一串五帝钱。 温辞目光一沉,而林雪庚漫不经心对叶悯微道:“你还认得这柄剑吗?” 叶悯微并不紧张,她转眼看去,剑身之上依稀有篆文,她没有戴视石加之灯火微弱,她看不清它的名字。 却是温辞开口,他沉声说道:“这是蝶鸣。” “不错。” 林雪庚缓缓道:“这是万象之宗你的命剑,蝶鸣是你亲手所铸、亲自命名,曾跟随你数十年。” 顿了顿,林雪庚抬起剑,说道:“只可惜你现在没有灵力,已经无法驾驭它。而魇兽已经将它赠予我,令它认我为主。” “你果然已经认不出它来了,想必也不会为此而难过,只有梦墟主人还认得它。” 林雪庚看向温辞,意有所指道:“总是记得的人最难过,对吧?” 温辞冷然望着她,并不回答。林雪庚她俯下身来细细端详温辞,面前之人原本就生得光彩夺目,眼含冷意竟更美得锋芒毕露。 “比从消息珠里看到的还要好看上百倍,这样风华绝世的一张脸,你说她怎么舍得的?”林雪庚的笑里深藏恶意。 温辞眼里映着蝶鸣的剑光,寒光四射,他嗤笑道:“看来你这家伙买卖消息上了瘾,得了不搬弄是非就难受的病。” 林雪庚但笑不语,她直起身拎着剑迤迤然坐在椅子上,靠在桌子上撑着额角。灯火将她的半张脸映得绯红,她的目光在这三人脸上逐一看过,最后停在叶悯微的脸上。 “我有一个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等了许多年,终于找到机会可以问一问万象之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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