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自己谨慎对待这次的预知,不止是为了她的保级。 诺拉很快到达了庭审处。 而一进去,她就见到了那位传说中的杀人者——娜塔莎。 后者坐在罪人席。她三十四五岁的年龄,棕发的颜色与树木相近,长辫子下坠着银叶,穿着青木色的长袍。 她一对粗犷的眉毛,棕色却略显粗糙的皮肤,如斜月的双眼在诺拉进来的瞬间就抬起。 她的目光带着股来自边境山族天然的咄咄逼人,但或许正如外面传闻那样,其中又裹了混沌的雾气,显示她的精神不济。 诺拉却没过多地关注这位嫌疑犯,而是直接走了流程。 “我看见昨日之事可忆,我听闻我听闻今日之事可追,我感知明日之梦可遇。” “昨日。今日。明日……河蝉镇,娜塔莎•斯卡达。” 六芒星的光芒在诺拉的眼中绽放,三个画面如翻动的书页般晃过了她的脑海。 诺拉感知到了三幕。 第一幕,狂乱的蝉鸣声中,她看见娜塔莎站在一片草丛中,衣物脏污,她不小心打翻了一箱猩红色的宝石,腰后却被人狠狠地踢了一脚,她跪在了地上。 第二幕,还是那片草丛,沉在寂静中。来自边境部族的镇长夫人衣冠不整地拿起匕首,血流淌了满地。她的身下,有一具看不清脸的躯体在抽搐,只能看出是男性。一对瞳孔显露难言的震惊,死去的蝉沉睡枯草之上。 而这一幕比上一幕长,镇长夫人的手又按上了一旁的烛状魔法装置,袖口划过金属边界,划出粗糙的裂口。 第三幕,一座无名的坟墓被吐上唾沫,墓碑前躺着死去的蝉。 这些画面感知出来后,预知者需要最快速度进行推演,给予反馈。 诺拉不过稍作休息,便立刻用幻术重现了三幕,并重新阅读审讯处为她提供的案情资料。 她最终抬头,言短意骇地说明了结论: “娜塔莎•斯卡达是清醒的。这个烛状魔法装置为火系魔法装置,出现在了案发卷宗里,是作案工具。但据我了解,这种装置并不能一触即发,需要长久的调试。” “而在预知里,娜塔莎袖口的磨损痕迹较重,且和卷宗里魔法装置复刻形象的金属边界花纹吻合,说明她早花时间亲自进行了布置和调整,并非直接触发调试完成的成品。” “这是有预谋的谋害。至于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 这是冷静、细致的结论,诺拉又勾画出了感知到的袖口和魔法装置细节图——随后交给了庭审处。 娜塔莎•斯卡达脸色惨白。 而诺拉在鲜花和掌声中,离场了。 …… 傍晚,诺拉回到了湖边小屋。 她却刚走到门前,就发现兰顿坐在屋外的小花园里,正低头看书。而他的手旁放着一盘蓝莓起司饼和百果酥,被保护作用的法力罩罩住,这是庄园常用的保护手段。 而诺拉不过刚刚靠近,兰顿就抬头了,他也没提诺拉预知的事,只说:“这是格罗斯太太留给你的”。 诺拉“唔”了声。 但不知道是不是今天在庭审中推理出惯性的原因,诺拉停在桌前,倏然嗅到了兰顿的指尖传出水果和奶油芬芳,持久、萦绕却浅淡。 诺拉却没说什么,只轻声道:“谢谢。” 兰顿又开始沉默了,在傍晚,他的脖颈仿若镀了层暮光,透出一层浅淡的橘红。而他抬起湖绿色的宝石眼睛,几秒后,目光凝在了诺拉的手上。 他安静了下,突然说:“他们……就让你一个人拿重物回来?” 诺拉:“啊?” 她低头。 她正单手拿着一个重一百磅的精细星盘,这是她练习预知时需要的。 而由于其保存时对空间要求高,她也不敢放入压缩作用的空间戒指,所以一般自己用手拿。 而今天,诺拉庭审后也没浪费时间,自己又去练习了会儿法术,到傍晚也没找侍者,独自就近回来了。 “……这没关系啊。”诺拉说。 这对她又不重,她也早习惯这么来了。 兰顿静静地盯着诺拉,却轻声说:“但你今天才做了大预知,应该很疲惫的吧。” 不等诺拉说话,他就又站起来,自然而然地就接过了诺拉手中的大星盘,一边帮她拿,一边道:“你不是说隔壁家的那几位少爷会送你回来吗?” “至少在我的家乡……可不会对朋友这么不体谅。” 说完后,他转身就走了,一头窜入了别墅。 帮诺拉把星盘放回屋中后,兰顿又说: “最近虫鸣声大,我检查了阻声结界,没问题,不会阻止你修行。” 气氛再度尴尬起来,诺拉不知道怎么说,最后摸了摸鼻子:“谢谢。” …… 而当晚,诺拉吃着兰顿为她做的那一盘甜品,眼中却再次绽放光芒,她开始了测算。 作为预知者,她习惯要对白日预知过的场景进行细节复盘。 然而,让诺拉没想到的是……她真的发现了不对劲。 “蝉声……” 诺拉皱眉,她回忆起了她预知到的第一幕有蝉声,第二幕类谋杀现场却没有。但不对。 “蝉鸣被抑制会具有条件……第二幕预知发生时的气候和天气是什么样的?” 她的记忆很好,当即调出当局给她的资料,并立刻去搜寻了全境昆虫分布。 根据资料,镇长夫人被指认杀害丈夫的那一天在5月中旬的一天,二十四度,夜半后有雨。 而河蝉镇则常年分布着一种叫作“黑尾夜蟟”的魔法变异昆虫,在南边境生长,在温度18度以下或38度以上的环境下鸣声才会被抑制。 “而且……下雨的气温也理应高于平常啊,那天是初夏,气温条件没问题,为什么没有虫鸣……” 诺拉念着,眼睛却缓缓地睁大了。 因为,她作出了新结论。 第二幕,或许根本不是所谓镇长夫人“谋害”丈夫的那一天! 兰顿站在诺拉的门前,紧抿嘴唇,正考虑是否敲门,结果,他却看见诺拉披着斗篷出来了。 “庭审处刚刚送来了保级测评的……”看诺拉脸色,兰顿的声音却戛然而止,又问,“怎么了?” 诺拉说:“你没睡?那正好。跟我去个地方,我不喊其他侍从了。” …… 传送阵的光芒浮现又弥散,诺拉和兰顿飞快地到达了“圣城监狱”。 面对神官,诺拉:“我要见那个娜塔莎,我来不及说清楚了,必须让我见她。” 这位神官正好来自克拉雷体系,诺拉飞快地赶至镇长夫人被□□的地方,却蓦地瞪大眼睛。 只见阴暗的监牢里,边境女人倒在地砖上,瞳孔涣散,口吐白沫。 而她的左臂被挠出了数道血印,诺拉看到一个血红色的蝉状伤疤在流血,其中又流出如蛇的光芒,冲向了女人自己的咽喉。 “……拦住她!”不过一秒,诺拉就判断出了女人的意图,“她在自|毁!!!” 法术光芒交击,倒地的女人望向了墙壁上的双面神像,那是光明母神。 “神明无知。” 闭眼前,她嘶哑着嗓子,说出了最后一句话,”神明无畏。”
第27章 沉默的惊蝉(三) 河蝉镇, 正如其名字暗示,一条长河贯穿南北,阵阵蝉鸣攀踞堤岸。 诺拉坐在船上, 灰色的波涛在脚下荡漾。她来到了河蝉镇。 既因为娜塔莎•斯卡达发生的意外, 也因为她这次的预知试炼必须确保万无一失。 这是诺拉升级准宗师不可避免的一环。 通过试炼,会省掉很多程序, 为她节约很多时间。解决预知中出现的矛盾非常重要。 诺拉靠在船边, 目光也继而被岸景吸引了。 这里的城镇竟比边境的荒村还要荒凉,流浪者坐在长满青苔的石砖长道上, 灰白的烟从拥挤的平房烟囱中缓缓升起又消散。 路上只有一两行人, 但看到行船的瞬间, 又退回屋中。 如果说千圣城的繁华程度是一百,这里只有十。 “……这里的平民区为什么会这样?不是说斯卡达镇长来到这里后,就开始发展经济了吗?” 诺拉的身后传来了随行下属的议论。 “因为战争。”兰顿的声音却响起。他坐在诺拉身后,回答了。 “战争?” “是。柯塔林作为北境深渊的南部领地,一向实力最弱。五年前, 其因为阶级改革和其他领地间生出矛盾, 最终爆发内战——你们应该听说过那惨绝人寰的柯塔林屠杀。这附近的经济和村庄都被波及了,包括河蝉镇。这里离柯塔林也不过百里。” 兰顿的声音凉凉的, 像是润了清泉, “五年前, 是第一波战后移民狂潮。是斯卡达镇长上任后发展了手工业,状况才渐渐好转。” 诺拉颔首, 不过听到”柯塔林”这个词语,她还是略感不适。 因为她也听说过那场屠杀, 实在是太灭绝人性了,而且对有南境血统的人具有满满的恶意。 这件事要说起来, 却还避不开一件绯闻逸事。深渊,这个和兽部独立的政体,分为五大领地。 而曾经最弱的南部领地柯塔林的领主,本应是最应该因为边境矛盾和南境关系恶化的人,却在数十年前的一场战争中爱上了一位来自南境的边境巫师战俘,让后者成为了他的妻子,从此改变了柯塔林的政策。 这个深渊领地开始接收来自南境的移民,接受南|部的变革思想,但这引发了传统旧族的众怒,发动了战争。 北部南民的生活或许好过,但随着战争中前领主的失势,他们重回地狱。 不过既然当初选择离开故土,背离神明,想要回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诺拉的手撑上下巴,直到身后的恭维声打断了她的思路。 “薇达小姐,您不愧是费舍尔教授的学生,学识渊博。我听说,您最近在参与学会考核,相信很快就能正式进入神院北境形式学会,成为最年轻的成员。” 兰顿轻笑了声,笑声撞入了诺拉的耳朵。她看过去。 只见兰顿维持“少女”外貌。“她”戴着眼镜,头上蒙上白纱,身上得体地穿戴长裙,简约的珍珠耳环藏在长发间,膝盖上放着一本书。 他看上去已像是一位颇具学究范的南境女士…… 察觉到诺拉的目光,兰顿探身过来,轻声问:“怎么了?诺拉小姐。” 他身上传来月桂的芳香,鼻息挠得诺拉脖颈痒痒的。 “……”诺拉愣了愣,挑眉,“……费舍尔教授那边真没问题吗?” 兰顿愣了下,“没问题啊。” 诺拉盯着兰顿,呼了口气,回头了。 她的思绪又回到了一天前。 当时,监狱事发,斯卡达夫人救回来了,却陷入了长久的昏迷,无法沟通案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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