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始终只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不发一言。 “你要知道, 你现在不开口, 面对你们的会是什么吗?”诺拉说, “会是……” “死亡。” 禁术师眼睛如蛇,“哪怕我们不开口,面对的也是死亡,不是吗?” “但你说和不说,影响的是我们对斯卡达夫人的处置。”诺拉盯着他的眼睛, “告诉我你知道的一切。我什么都想知道。这是你们现在唯一的转机。” 屋外的风流转, 晃动了坚实拔地而出的野草。它本身在在那里,在阴影处扎了根, 现在却开始了动摇。 “……”诺拉和禁术师的面前没有棋盘, 他们两个的表情却像是在下棋。而诺拉非常清楚, 禁术师在认真思考她的话。 而过了很久,禁术师突然冷冷地昂起来头。他的眼神很冷, 面容残酷却憔悴。诺拉知道他准备开口了。他也真的开口了。 “娜塔莎在帮助我们,她是我见过最善良的女人。” “而她的丈夫牟尔•斯卡达在害我们, 是我见过最肮脏的男人。” “肮脏在哪里?当初不是南民非要到这里来的,是他主动敞开怀抱, 结果到了这里,他把地牢化作猪圈,结界化作暗牢,这里成为他施展欲|念的乐园。” “蝉,就是他的欲念。” …… 蝉…… 嘒嘒嘒……养蚕园外,硕河之岸,传来蝉鸣声。被光明教徒围住的南民坐倒在地上,面露惊恐。 而当其中一位来自共助会的光明教徒女士半跪下来时,眼神变得更加惊恐,因为她发现,几乎每一个被抱在母亲怀里的孩童脖颈后,都被撕裂了一大块皮肤,露出了一个精致的伤疤。 精致。这本是与伤疤一词错误的搭配,但现在却成立了。他们的皮肤是被人生生挖下的,露出了猩红的蝉状伤疤,和斯卡达镇长的家徽和镇长夫人身上出现的疤一模一样。 诺拉在来之前,也看到了这样的疤。 这也是她没有立刻疯狂报复禁术师原因。因为她似乎懂了什么。 有的人的快乐来自帮助他人,有的人的快乐来自欲,而这个斯卡达的快乐……似乎来自破坏和施予。 破坏他人的身体。 施予他人痛苦。 而诺拉冷冷听着这位禁术师复述,逐渐知道了事情的全貌。 …… 是那位斯卡达镇长接受了南民,然而,他却有奇怪的虐待癖,不会和任何人亲近,却喜欢收集他人的皮肤。 而南民这群没有归宿、不敢逃离的人,就成了他手中最合适的小白鼠。 短短四年,在他建立起慈善之名的同时,工厂的地下妇女死了足有七个,孩童十二个。这件事本不为人知,直到一年前,娜塔莎•斯卡达通过诡异的尸骨发现了这里,居委会的人也跟随发现端倪。 而他们还没做出反应,便有人告了密。那一夜后,河蝉镇发生了惊人却密不透风的整治。 娜塔莎的背上多了块疤。 工厂的后院荒地下多了两具南民妇女的尸体。 几位激进的、想要去千圣城上告的居委会成员莫名掉入河里喂了鱼。 从此河蝉镇归于沉默,没有了人声,只有蝉鸣。 “治安官是牟尔•斯卡达的同学,来自贵族。他信任斯卡达,也不知道斯卡达通过什么方式,让他认为是这些平民的错。这些事都不了了之。” “之后,娜塔莎和部分知情的善良镇民在帮助南民。但暴|乱后他们并不敢太明显,只敢给予一些饮食衣服的帮助这些妇女和孩童,做得很隐秘。他们算是小心帮助的一派。” “但却有潜藏的更激进的一派,让我这个过路人,三个月前,来到了这里。” “是一位短暂逃出的南民托一位‘地界传信人’找到了我的。” 禁术师冷淡地说着,仿佛在说一个久远、与己无关的小报故事。 “我从没有见过那么低的酬金,让我去杀一个算得上有名气的人。” “我根本不想答应,是那所有南民在求我,说他们酬了很久钱,以后能补给我更多,也说知道我也来自柯塔林,让我在这里悄悄地度过一晚,如果我的所见所闻还没能改变我心意,就让我离开。” “但结果是……他们赌对了。” 据禁术师所说,那一天,他亲眼看到了斯卡达镇长怎么来施暴。 而他的家庭虽然早就离开了势力复杂的深渊柯塔林,但他的血始终和那里留有关联。地界的人作恶,却并非脑袋里只装得下恶,他看不下去这些,只有留了下来。 而由于实力,他是这个镇上唯一能杀死斯卡达镇长的人,他们开始了做计划。 “娜塔莎•斯卡达参与了吗?”诺拉脑中的地图逐渐明晰,但是她短时间内只问了这一个问题。 “没有。她那时没有。”禁术师声音抖了下,他似乎在隐藏什么情绪,这时慢慢抬起头,“我是和其他人一起讨论的。” …… “两年前,死了不少人。我敬爱的叔叔消失在了河畔,就因为他多问了一句。几乎镇里的所有人都恨斯卡达。” 禁术师隐藏和欺瞒了诺拉一点。那时,报讯和逃出的并非南民,而是一位中产镇民。对方憎恨斯卡达。他并不是河蝉镇中唯一的存在。 禁术师的隐瞒本来是想保护他们,却不知道诺拉早在预知中看出了端倪。 他还记得那时的场景是那样的。 “我们早就想杀他,但斯卡达镇长太谨慎了。”其中一位镇民说,“他不让任何人近身,我们需要计划。” “如果需要,我们还可以发动更多镇民,那次死伤的不止那两人。” “我记得你们这里有位镇长夫人,似乎也在暴|乱中受了害?她什么态度?如果合适,可以用她。”禁术师提问。 “不,她不合适……她是个善良的夫人,但现在的状况不合适……” 一位镇民告诉禁术师,娜塔莎刚流了孩子。却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意。但总之,上天的诅咒刚刚降临在一个妇女身上,他们不希望她再被牵扯进这件事。 然而,娜塔莎最终还是被牵扯进来了。 他们本制定了严密的计划。 据他们说,斯卡达镇长非常警惕,实力却也并不弱,如果禁术师直接前去攻击,必定打草惊蛇,对战的动静不小,无法在治安官赶来前全身而退,打草惊蛇。 于是那天,他们首先让斯卡达镇长在酒庄喝了灌有轻微迷幻作用的酒,之后,又让其带酒在地下工厂时,让其中一位妇女把可以加重迷幻的药物悄然涂在了其身上。本都是轻微药效的药物,不易被发现,直到二者合一,才能稍显端倪。 他们的计划也成功了。在药效稍显时,他们又让一位跟斯卡达有联系的酒庄管理员请他前往仓库,说这里有交易要谈。中途,管理员却又假装有要事,留在了公众的眼中,因此拥有了不在场证明。 而在那里,幽深的空旷仓库区,是埋伏的其他镇民和禁术师。 禁术师作为主力攻击了斯卡达镇长,击倒了他。 而其他人则各因为旧怨,对其补刀。 而两件意外发生了。 第一件事,娜塔莎•斯卡达夫人竟然从一位镇民那里听说了这件事,赶了过来。 第二件事,仿若厄运的降临。 他们本打听在外镇巡查的治安官提前回来了。而他的身边多了一个人,一个擅长查探的新治安神官,他们提前发现了这里的动静,包围了草地中的人措手不及。 只余一条仓库中的地道可以逃出。但是凭借他们当时的速度,如果不受阻碍,似乎无人可逃,必须有人站出来。 诺拉听到这里叹了口气,她大概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了。
第31章 沉默的惊蝉(七) 娜塔莎•斯卡达对此做出了奉献。 这位奥术师, 在仓库被治安官带人四方围堵的时候,走出去,为其他人争取了宝贵的时间。 而最难以想象的是什么? 她在短短的时间内, 就一把火消灭了罪证。也正是她当时的所作所为, 对诺拉最初的预知结果产生了干扰。 后来,她更是搭配沉默和少量完美的供词, 让所有人都被编入了谎言的牢笼。 “难以相信, 一个小小的奥术师,就让南境神院的眼睛被蒙上了一层雾。”诺拉很容易地连接上各处蛛丝马迹, 说出结论。 室内陷入了沉默。 禁术师的表情很绝望。 “你们要把我们送回柯塔林吗?” 诺拉说:“这不是应该这么处理吗?参与罪行的人应当接受惩罚。” 她知道柯塔林是什么地方。但很明显, 神院在任何一桩犯罪的事务的处理上, 都不应该有失公允的规则。 规则,一旦为外族的人群破坏,那整个社会的建筑就变得岌岌可危了。 “控制好他。”诺拉离开了审讯室,心脏深处却仿若被什么堵上了。她说不清自己的感觉。 “我听说,娜塔莎夫人被判了死刑……请让她回来, 我们愿意接受惩罚……”出去时, 她却突然听到一个怯生生的声音。 是一位小女孩,她本被被安置在简陋屋檐下, 现下伸长脖子, 露出怯生生的脸。 而女孩身旁的一位妇人似乎没有料到女孩的行为, 冲过来便想捂住她的嘴,但一秒后, 妇人也松开了,痛哭出声, “我怎么可以这样……不,她说得对, 小姐,请让娜塔莎夫人回来……” 女孩和妇人的衣摆抖动,诺拉无意瞥见那一块蝉形疤痕,暗红、丑陋,触目惊心。 她屏住呼吸,却离开了。 诺拉知道她面临的将是一个选择。 …… 兰顿醒过来了。他身着宽大的白袍,坐在安静的室内,对着墙,脸色却一阵青一阵白。 他自然记得先前的场景,诺拉来救他,之后的发展却像一场滑稽的戏剧。 他试图救诺拉,但因为他忘记曾经布下的契约,诺拉被牵连,同样受了重伤。 兰顿嘴唇发白,一股煎熬的情绪压住他的身体,而情况在他问清楚他昏迷后的事后变得更糟。 “啊,薇达小姐,您醒了……的确是诺拉小姐带您回来的……” 从其他人的话中,兰顿得知是诺拉在他昏迷后,亲自把他带了回来,进行了治疗和善后,随后让他单独留在房内,不让其他人打扰。 他们经历的痛苦明明是一样的,她还忍痛做了这些……绝对是他的身份为她造成了麻烦……兰顿的呼吸更重了。 而也是复杂的情绪让他来到诺拉房门前,没有立刻敲门。 她现在还会想见我吗?兰顿的脑中突然生出这个念头。 毕竟,这次麻烦因他而起。他认识诺拉以来,她也从没受过这么重的伤。 “薇达,是你吗?” 门内突然传来诺拉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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