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灵石够你花很久,若不肆意挥霍,花上十辈子约莫都还有剩。” “记得好好照顾自己,这次,我是真的要走啦。” 明明还有很多话想要与颜嫣说,阿梧的眼皮却越来越重,越来越重…… 直至颜嫣的身影糊做一团,直至上下眼皮黏成一块,再也睁不开。 …… 夜色深沉,颜嫣目标明确,乘着周笙生送的飞行法器直奔柳家。 她此番要去的地方正是蚀骨深渊,前些日子柳家死了不少人,蚀骨深渊既会循着死气而去,极有可能还在柳家。 同时间,柳家也在发生新的故事。 柳月姬一死,可谓是树倒猢狲散,偌大一个柳家,竟无人能掌舵。 而今,整个幽州俱已乱作一团。 随处可见竖着旗帜自立为“王”的修士,甚至还有成群结队的散修打着惩恶扬善的名号,趁机攻入柳家打劫抢掠。 经棎木一事,柳家有威望有手段的后辈皆早已收拾细软跑路,现如今,只剩柳南歌柳大小姐仍在苦苦支撑。 号称固若金汤的柳家主宅在烈烈火光中倾塌,属于柳月姬的时代就此落幕,湮于时光的洪流中,成为一去不复返的历史。 见此状,颜嫣并不觉得痛快,墙倒众人推,她只觉悲凉。 柳月姬固然十恶不赦,可在此之前明明所有人都将她奉若神明,幽州百姓亦多有受她恩惠,而今,最先倒戈的竟也是这批人。 颜嫣不愿多看,又往飞行法器上拍了张隐形符,继续前行。 遗憾的是,她在柳家上空盘旋了整整三圈,都未能寻得蚀骨深渊的踪迹,正要离开幽州,冷不丁瞧见个奇怪的小玩意儿。 那玩意儿只有她拳头大,像个等比例缩小的绢人娃娃①。 乍一看,有几分形似柳月姬。 颜嫣骤然敲响心中警钟,又往那飞行法器的卡槽中塞入几颗灵石,加速前行,跟上那小人。 那小人一路飞奔,直奔柳南歌的住处碧汀苑。 谨慎起见,颜嫣不敢跟太紧,停在碧汀苑上空观望。 约莫半炷香工夫后,柳南歌从房中走了出来,似也准备离开,另谋生路。 哪怕相隔这么远,颜嫣亦能感受到柳大小姐的落魄,而今的她身上再也没有那股子独属于柳大小姐的矜傲,犹如一朵跌入淤泥、被人践踏得七零八落的玫瑰。 那拳头大的小人则鬼鬼祟祟躲在门后,也不知要作甚。 颜嫣盯着她们看了半晌,有些犹豫该不该继续等下去,岂知,就这么一愣神的工夫,那拳头大的小人竟从门后窜了出来,犹如疯犬般扑向柳南歌。 霎时间,大乘期修士的威压如海啸般席卷而来。柳南歌如断线的纸鸢般飞出数十米之远,吐血不止。 就连远在百米高空之上的颜嫣都受到波及,“噗”地呕出大滩血。 与此同时,远在雍州的谢砚之灵台处传来针扎般细密尖锐的疼。 他神色骤变,望向幽州所处的西南方…… 幽州,柳家碧汀苑上空。 颜嫣擦干渗出嘴角的血迹,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个拳头大的小人。 若没猜错,那小人定是柳月姬出窍的元婴,颜嫣虽是凡女,却也知晓,元婴期以上的修士丹田中的“元婴”可出窍。 纵是肉身已毁,那小小的元婴仍能存活数月,直至夺舍到新的肉身。 如此一来,也就是说…… 柳月姬这是想要夺柳南歌的舍!!! 理清思绪的那短短一瞬之间,颜嫣只觉头皮发麻,虎毒尚不食子,她从未见过柳月姬这般冷血之徒。 结果也正如颜嫣所预料,碧汀苑中,柳月姬的元婴正在步步逼近柳南歌。 在此之前,柳月姬也曾尝试过夺舍其他修士,却无一不失败。 眼看她残存的魂魄之力就要溃散,她这才把主意打到了柳南歌头上。 同血脉夺舍的成功率能提升至八成,她既为柳南歌生母,那么,夺舍成功的概率甚至能直逼十成! 也就是说,在不出意外的情况下,她定然能够成功夺舍柳南歌。 此时的柳月姬已彻底疯魔,她面目扭曲地靠近柳南歌,状若癫狂地说道。 “你可知为何这十万年来飞升到仙界的大能多不胜数,那些大能却再无音讯?” “你又可知仙界与神界为何会成为上界?我等却生而为下界蝼蚁?” “因为,我们也被关在了笼子里,我们亦是他们饲养的牲畜!” “南歌,乖~不要试图反抗。” “你这条命留着本就没多大的用处,把它交给娘,娘会替你报仇,娘会打破通往上界的路!届时,再无仙凡之别!人人生而为仙!” 柳南歌早已被无边无际的恐惧所吞噬,哭得声嘶力竭,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某个瞬间,她只觉灵台一阵刺痛,能够清晰地感受到灵魂正在剥离自己肉.身。 灵魂将要离体的最后时刻,响彻在柳南歌脑海中的,竟是颜嫣的声音。 “你可千万要保持住,别从云端上跌落下来,否则,我第一个上去踩你,踩得你永无出头之日。” 她都快记不清,自己究竟被这句话折磨了多久,自颜嫣坠崖后,时时刻刻响彻在她脑海中。 无数个深夜,她因这句话而辗转难眠,又因这句话而刻苦修炼。 她出身高贵,天资优越,颜嫣活着的时候赢不了,总不能到最后还输给一个死人,她想要谢砚之看到自己,这已成为一种执念。 不论用怎样的方式,她都想让谢砚之眼中有她。 柳南歌空洞的眼眸骤然聚起光,那张原本麻木的脸亦随之变得狰狞可怖。 她不要从云端跌落!她不要被颜嫣踩在脚下!她不要就这般悄无声息地死在无人在意的角落! 局势骤然倒转,柳南歌的魂魄非但未被挤出去,还顺势运转起了当初被柳月姬逼着去练的邪门功法。 柳月姬的修为源源不断涌入柳南歌体内,可她根本停不下来,又哭又笑,用微微发颤的嗓音说道。 “娘,不要怪我,这都是你教我的,当日是你逼我练此邪功,今日亦是你在逼我杀你。” “我不能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死了!我不能就这么让颜嫣踩在我头上!” “还有谢砚之,我那么爱他,他凭什么对我不屑一顾?” “我要活着!我定要好好活着!” “反正你肉身已毁,早已存不住灵气了,不如把你残余的修为给我,对!都给我!” 她像一头不知餍足的兽,红着眼疯狂吸收柳月姬残存的修为,青筋根根爆起,灵脉都快被撑爆亦不曾收手。 不够,不够……这些修为还远远不够,转入她体内的尚不足六成,她与谢砚之之间的距离还是太远了,远到根本不足以将他囚在身边。 黑暗中,有婢子提灯而来,恰好撞见柳南歌弑母。 柳南歌猛地抬头,隔空扼住那婢子脖颈,语气森冷:“你都看见什么了?” 那婢子面白似纸,冷汗直冒,结结巴巴道:“奴婢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小姐饶命啊……” 回应她的,是一声彻骨地冷笑,柳南歌虚空而握,手指寸寸收紧,不过须臾,那婢子便已炸做一蓬血雾,消散在夜色里。 温热的血兜头洒落,浇了她满身,柳南歌忽而又露出惊恐的表情。 她在晚风中蜷缩成小小一团,紧紧抱住自己膝盖。 冷,很冷很冷。 不知为何会变成这样的她两眼发直,不断喃喃自语。 她的人生本不该如此,究竟是从哪一步开始错的? 她不懂,她真的不懂…… 百米高空上,目睹全程的颜嫣已不知该用何种语言来形容自己的惊骇,毫不犹豫地调头,选择离开柳家。 柳月姬既已死透,旁的事统统都与她无关,她得想法子快些寻到蚀骨深渊才是。 殊不知,就在颜嫣离开不久,又来了个不速之客。 那人来得尤为突然,雪白的衣裾在晚风中轻扬,如鬼魅般飘然而至。 他柔且清的嗓音突兀地响彻在夜色里,犹带着几分笑意。 “你说得对,错根本就不在你,而是这个世界。” 柳南歌豁然抬首,警惕地看着这个不断向自己逼近的白衣男子:“你是谁?” 白衣男子缓缓摘下戴在脸上的金属面具,笑而不语。 莹白的月光倾洒在他俊美的面庞上,柳南歌瞳孔倏地放大。 在她将要启唇说话时,白衣男子抬手指天,神色矜傲。 “吾乃世间秩序的奠定者,苍梧仙君,也正是你们口中的天帝。” . 与此同时,奋力赶路的颜嫣也不甚与一人迎面相撞。 待看清那人面容时,颜嫣与他皆露出惊愕的神情。 那可不是旁的人,正是徒手撕裂虚空,匆匆打雍州赶来的谢砚之。 他在颜嫣身上附着了一缕神识,故而,能在颜嫣遇到危险的第一时间赶来。 多日不见,他肉眼可见的变憔悴了,又因以修士之躯强行使用神术撕裂虚空,神魂承受双重伤害,肤色本就极白的他在月色下白得恍若透明,好似一樽易碎的琉璃。 颜嫣无暇去关心这些,刹那间,心如死灰,她甚至都已放弃反抗,无力地笑了笑。 这抹笑落入谢砚之眼中格外刺眼。 她却毫无察觉,自顾自地说着愈发伤人的话:“我所有底牌都亮出来了,你毫无悬念地赢了,开心吗?” 见颜嫣如今这副模样,谢砚之又怎开心得起来? 他终是什么都没说,咽下将要溢出喉间的淤血,缄默不语地将颜嫣拽上飞行法器。 这艘飞行法器外形很独特,生得像马车,行驶速度虽缓慢,胜在宽敞舒适。 颜嫣静靠在车壁上发愣,谢砚之没说话,只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似曾相识的场景,心境却与那时截然不同。事已至此,谢砚之已不知该如何去与颜嫣搭话,只怕多说多错。 既如此,倒不如不说。 颜嫣心中亦是感慨万分,兜兜转转,终还是落到了谢砚之手中。 可若就这般让她放弃挣扎,简直是痴人说梦。 她扭头望向窗外,思索应对之策。 不知不觉间,天光已大亮,迎面袭来的风吹散堆积在天幕上的白云,霎时间阳光蜂拥而来,整个世界都清晰了。 流云在脚下翻涌,颜嫣在云与云的罅隙间看见了连绵不绝的山峦,与指甲盖大小的碧色田野。 再往前,一切又都变得模糊朦胧,就像是笼了层绛紫色的薄纱。 死气不知从何处蔓延过来。 颜嫣视野中豁然闯入一条不断向前开裂的幽深沟壑。 她有着一瞬间的恍惚,眼睛忽地睁大,双眸骤然被点亮。 什么叫做踏破铁鞋无觅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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