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雨幕这道天然屏障,那些秃鹫皆盘旋在天际,虎视眈眈地盯着颜嫣。 只盼着她能从悬崖坠落,好饱餐一顿。 颜嫣视若无睹,继续往上爬。 这回,她花了整整四天的时间,比上次多爬了近百米之高。 可她终究还是没能一举登顶。 最后因为力竭而摔了下去。 时刻关注着她一举一动的秃鹫纷纷向下俯冲。 蜂拥而上,想要争夺最肥嫩的那块血肉。 异相再次发生。 沾到颜嫣血肉的秃鹫一如五十年前那群虫豸般“嘭”地一声炸开。 鲜血再次聚拢,回到颜嫣体内。 此刻的她意识无比清醒,满脸震惊地看着呈现在自己眼前的一切。 她心脏“砰砰砰”一通乱跳,如击鼓雷鸣般高亢。 五息过后,她终于平复好心情。 与此同时,脑袋里涌出一个疯狂的念头。 她是否能用意念去操控那些血? 出乎意料的是。 她成功了。 这个过程比想象中还要简单。 仿佛,这是她与生俱来的神通。 她压制住心中的狂喜,躺在地上静静等待身体愈合,准备第三次“攀岩”。 第三次攀上悬崖时,仍有秃鹫埋伏在空中,等待她坠落。 颜嫣心中早有打算。 悠悠收回落在它们身上的目光,咬破食指,主动发起攻击。 渗出她指尖的每一滴血皆化作箭矢,“咻”地一声撕裂夜幕,贯穿那些张牙舞爪的秃鹫。 她静静挂在峭壁之上观察着。 三息。 她只用了不到三息的工夫,就杀光了所有秃鹫。 那些杀人无形的血箭,亦在她的意念操控下重新渗回指尖,一滴都没浪费。 刺骨的山风拂过面颊。 颜嫣仰头,望了眼天。 不知从何时开始,她头顶便不再是一片漆黑,有一缕光刺透夜色,漫了进来。 奈何那缕光着实太过微弱,转瞬即逝,不过须臾,天幕又恢复成墨汁般黏稠的黑。 颜嫣收回目光,缓缓勾起唇角。 够了,哪怕只有一丝光,于她而言,都已经够了。 她展开双臂,向后仰倒,放任自己往下坠落。 这已是她攀爬的极限。 下一次,又将重新来过。 可那又怎样? 她双眼直勾勾望着天,仿佛要洞穿这无尽的黑暗。 她会爬上去的。 落地的瞬间,她如往常一样被摔得四分五裂。 血色翻涌,再次包裹住她残破不堪的躯体。 这次她爬得更高,摔得更碎,修复时间也理所应当地更长。 可是没关系。 她如今最不缺的,便是时间。 一次不行。 那便一千次,一万次…… 只要她的意识未消亡,总能爬上去,你说是不是? . 同一片夜幕下。 不知不觉间,谢砚之又走到了那树紫藤花架下。 他今晚又失眠了。 确切来说,自颜嫣死后的这五十年,他都未再睡过一个好觉。 养成一个习惯很简单。 想要戒掉,却需抽筋拔骨。 春日里的雨水总来得这般突然。 顷刻间,满树繁花便被砸得七零八碎,散落一地。 谢砚之兀自望着雨中残花出神,头顶突然多出一把油纸伞。 撑伞的婢子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身量与颜嫣相当,生了双水雾蒙蒙的小鹿眼,穿着碧绿的衫裙。 乍一看,与颜嫣有着六分相像。 谢砚之猛地一回头,扣住她手腕,待看清她脸后又骤然松开手。 他身量太高,那婢子本就是踮着脚在给他撑伞,一拉一推间免不了要摔倒。 她索性闭上眼睛,把心一横,故意往谢砚之所在的方向栽。 所有人都知道,谢砚之五十年前亲手将颜嫣推进了蚀骨深渊。 却鲜有人知晓,自颜嫣死后,他几乎夜夜都会来揽月居,盯着这树紫藤发呆。 但凡长了脑子的,都能猜到个中缘由是什么。 如此一来,知道这件事的那一小部分人难免会动歪脑筋。 这婢子,便是其中之一。 然而,谢砚之此人向来不解风情,婢子倒下来的速度哪有他躲得快? 这厮冷漠的程度更是远超小婢子的想象。 他害得人家垂直跌倒在雨中也就罢了,竟还顺手拿走了她的伞??? 婢子呆若木鸡地趴在地上,看着他撑伞离开,都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 谢砚之撑着刚抢来的伞,慢悠悠走至屋檐下,推开那扇单薄的格栅门,踏进那间颜嫣曾经住过的房间。 房中摆设半点都没变,一如她离开时那般。 他放下伞,仰躺在床上。 闭上眼睛,耳畔仿佛又响起了那个小姑娘软软糯糯的声音。 “听阿梧说,今日是你的生辰。可我的一切都是你给的,把你给的东西当做生辰礼再送给你,好像有点说不过去。” “既如此……那我就送你一束花吧~” 小姑娘鬼鬼祟祟躲在屋檐下。 她以为没人能听见自己说的话。 “我娘说,每一种花都有专属于自己的花语,而紫藤的花语是,‘执着的等待,深深的思念’。” “就像,就像我会一直等待,等到你也喜欢我的那一天。” 她此番是趁着天黑偷偷摸到了栖梧殿,故而,不敢多做停留。 放下花,便顺着原路溜走了。 驻守在暗处的金吾卫皆面面相觑,犹自纠结着该不该去追拿那个胆大包天的小毛贼。 执勤的宫娥们更是拿不准主意,不知该如何处理这束花,丢也不是,收也不是。 众人左右为难之际。 静谧的夜里徒然响起了谢砚之寒冰碾玉般的声音。 “送去书房,用水养着。” 金吾卫们松了口气,还好忍住了,没动那个小姑娘。 宫娥们更是松了口气,还好没把那束花丢了。 众人只当这件事是个意外的小插曲,谁都没放心里去。 岂知,翌日天刚擦黑,那个浑身是胆的小毛贼又偷偷摸来了栖梧宫。 有了尊上昨日那句话,金吾卫们纷纷按兵不动,睁只眼闭只眼地躲在暗处放水。 过往的宫娥们更是十分有眼力劲的装作谁都没发现她。 小姑娘才把花放下,便一脸懊恼地拍着自个脑门。 “昨日那束花没挑好,做不得数的,今天这束花才是我送给你的正式生辰礼。” 小姑娘也没废话,依旧似昨日那般说完就顺着原路跑了。 执勤宫娥有了昨日的经验,不待谢砚之发话,便已自作主张地拾起了那束花。 清冷的嗓音自殿内传来。 果不其然,这束花的去处,又是书房。 第三日。 小姑娘亦在众目睽睽之下摸了过来。 她东张西望打量一番,待确认没人看见自己,才嘀嘀咕咕地对着寝殿门自言自语。 “我为什么总能发现开得更好看更饱满的花呢?” “反正前两日送来的花也都快要枯萎了,再多送一束,你该不会嫌弃罢?” …… 谁曾料想,她这花一送便是四十多个日夜,多到谢砚之书房都快摆不下,只能往寝殿搬。 执勤的宫娥们还在头疼,今晚那小姑娘若是又来送花,新摘的该往哪儿搁才能既美观又不碍事? 尊上也不知怎这么有闲情逸致,竟用灵气将那些花统统都养起来了。 向来准时的小姑娘今日却不见了踪迹。 谢砚之静坐在书案前,从天亮等到天黑,都未等来那个小姑娘来给他送第四十九束花。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以为这场闹剧该结束了。 谢砚之却一言不发地起身,去了趟揽月居。 揽月居紫藤花架下。 夜夜给他送花的小姑娘正抱着膝盖,坐在小马扎上哭。 谢砚之见状,不禁皱起了眉头。 也不知是什么事让她哭得这般伤心。 可这小姑娘的性子向来跳脱,着实让人捉摸不透。 这不,她哭着哭着,竟又哼起了歌。 真真是泣不成声语不成调,歌声也是七拐八拐,不知拐到了哪个山沟沟里去。 幸好她嗓音好听,否则,还真能要了人命。 谢砚之强忍着不适,继续站在暗处观察。 少顷,忽又闻她喃喃自语般地道了句:“娘,我好想你。” 谢砚之盯着她哭到快要肿成烂核桃的眼睛,若有所思。 原来她不是被人欺负了。 小姑娘的眼泪也不知怎就这么多。 却出乎意料地并不招人讨厌。 时间缓缓流淌,也不知过去多久,她才终于止住了泪水。 后知后觉地发现立于紫藤花架下的谢砚之。 看到谢砚之的那一霎,小姑娘眼睛倏地一下亮了,明明还含着泪,却已经笑了起来。 眼睛弯成月牙儿的形状,颊畔两颗小梨涡若隐若现,沁着蜜般的甜。 “砚之哥哥,你怎么来啦?” 谢砚之闻言一怔。 似乎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小姑娘还仰着头巴巴望着他。 他抿着唇,思索良久,前言不搭后语地道了句:“你会唱歌?” 小姑娘犹豫片刻,如实说道:“只会唱一首,而且,而且唱得不算好,就勉强不跑调啦……” 谢砚之对她那句“勉强不跑调”表示质疑,面上却未显露分毫。 垂下长长的眼睫,看着那个惴惴不安的小姑娘,不自觉放柔了嗓音:“那便随我回栖梧殿接着唱罢。” 小姑娘蓦地瞪大了眼,她,她难道是用歌声打动了砚之哥哥? 可这也不应该呀,说到底,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小姑娘想破了头都没能想明白自己的歌声究竟有何独特之处,迈着小短腿亦步亦趋跟在谢砚之身后走。 有些忐忑,亦有些许期待:“砚之哥哥,你这是,这是准备接我入住栖梧殿了吗?” 这的确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不待谢砚之回答,小姑娘便已迫不及待地问道:“那我会跟你睡同一张床吗?我若是和你睡了同一张床,是不是就会有宝宝了呀?” 也不知她小小年纪打哪儿听来的这些话。 谢砚之被她问得一个头两个大,却还是耐着性子回复她:“不,你睡耳房。” 小姑娘闻言满脸失望:“哦。” 遂又歪着脑袋,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谢砚之。 小姑娘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小姑娘的坏心思可多着去了,譬如说—— ——爬他的床。 谢砚之简直防不胜防。 起先,她还没表现得那么明目张胆,只期期艾艾地在他寝殿门口一圈又一圈地徘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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