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女修不敢多言,哪怕邹羿笑意吟吟语气友善,她也不敢再说出要杀了斐斐的话,甚至不敢叫斐斐小贱人,只能灰溜溜地带人离开。 这件事暂时拉下帷幕,芳妈妈拉着白衣公子千恩万谢,若非对方及时出手,斐斐的命便没了! 她看出这几人非富即贵,于是立刻想要斐斐前来讨好,可斐斐心情极差,一点都不想跟男人打交道,只靠在女萝怀中,三位妈妈只好围着四位公子打转。 女萝轻轻摸着斐斐的脸,感觉她情绪平复许多,这才温声哄道:“以后不可这般冲动,记住了吗?倘若不是那位公子出手相救,你的小命早没了。” 斐斐充耳不闻,抬头看她,以一种恩赐的语气说:“你想跟我要好吗?” 脸上伤都没好利索,就这样说话,女萝忍不住笑了:“我想。” 斐斐吸了吸鼻子,“行,那我愿意跟你要好,可是我有个条件,你,你不许跟那个坏女人做朋友,否则我就不跟你好了!” 她对非花的敌意还真是从始至终一成不变,女萝看了非花一眼,非花含笑朝她点头,于是她对斐斐许下承诺:“嗯,我不跟坏女人做朋友。” 斐斐这才高兴几分,嘴里嘟嘟哝哝,女萝仔细一听,才发现她还在骂那位虎爪帮帮主夫人,黄脸婆老大娘丑八怪之类的…… 像个小孩子。 虎爪帮那位夫人在介绍自己时,从头至尾不道姓名,只说自己是某某人之妻,斐斐生气骂人,也是攻击对方青春不再容貌不美,这令女萝心头那口气不上不下,说不出的憋屈难受。
第48章 大多数人对斐斐的评价都是脾气坏, 只是因她生得美貌稚嫩,裙下之臣无数,无论再怎样恼怒,看见她的脸也会不由自主地原谅她, 她自己大概也知道, 因此愈发张狂跋扈, 谁的面子都不给,但其实她心里清楚,因为还有价值,所以妈妈纵容她,因为长得漂亮,所以恩客忍让——她就像是小猫小狗, 主人对她偶尔的高傲冷淡不以为意, 然而一旦她咬人抓人, 挑战主人的权威,就会被立刻处理干净。 斐斐知道, 却不在乎,她只要还活着的时候能随心所欲就行了,反正不夜城的女人花期短暂, 到最后大家的命运都一样, 卑躬屈膝谄媚讨好是狗,抬头挺胸张牙舞爪也是狗,那她为何要做乖顺的狗? 她就是要闹,就是要发脾气! 可是在这个人的怀里,她有点想哭, 直到非花朝她靠近,斐斐立刻怒视对方:“你不要过来, 你离我远一些!” 说着,跟个小孩儿般向女萝告状,指着非花道:“我不喜欢她,你若是跟我好,你也不许喜欢她。” 女萝眉头微蹙,还在看斐斐脸上的伤,“很疼是不是?接下来几天你好好休息,别再来艺苑了。” 斐斐警觉:“你不让我来,是不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我不在,你就可以跟坏女人好?” 她敏感又多疑,想象力还很丰富,女萝保证道:“不会的,我也不来,本来你们俩就是为了跟我配合才天天跑艺苑,我先自己练一练,练好了再通知你们,好么?” “那,你要保证先通知我。” 女萝几次三番挡在她面前,黄脸婆要杀她也是女萝出手相救,斐斐对她很是信任,至于同样想要保护自己的非花,因为讨厌她,所以不想提。 祝妈妈与满妈妈快步走来,分别拉住自家的非花与女萝,要她们前去跟四位公子问安,芳妈妈则唉声叹气,斐斐这脸没好全乎,真是可惜!不过她还是坚持让斐斐也来,说不定看到斐斐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公子们更喜欢呢? “久闻不夜城有三大花魁,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名为邹羿的红衣公子十分怜香惜玉,始终俊脸含笑,亦不吝溢美之词,与他相比,另外三位公子则显得寡言许多。四人以黑衣公子燕钧为首,给斐斐药的是天鹤山的南宫音,还有一位同样着白衣,名叫陆星阑,是南虹派的少门主,先前讽刺邹羿见了女人走不动道的便是他,也只有他表现出了对倡伎们的鄙夷与厌恶,似乎她们是世上最脏的东西,多看一眼都是对自己的亵渎。 女萝觉得奇怪,既然如此瞧不起倡伎,那来不夜城做什么,显摆自己高贵? 邹羿开玩笑道:“我这好友啊,如今已快要两百岁了,迄今连美人的手都没摸过,好说歹说,才带来见见世面。” 陆星阑冷冷道:“谁是你好友,少与我套近乎。” 邹羿眉头一挑,语气戏谑:“谁说你了,是不是,阿音?” 南宫音抬手握拳,抵在唇边轻咳:“好了,你就别惹星阑生气了。” 南宫音出身天鹤山,乌逸的记忆中有这个门派,比什么不灭谷虎爪帮可厉害多了,是正儿八经的名门正派,不过女萝想得不是这个,她总觉得还在某个地方听说过…… 等等,她想起来了! 名叫寂雪的圣僧曾说过,传闻不夜城中有魔修,不仅出了好几条人命,天鹤山少主也陨落于此。 所以这几人并非前来寻欢,而是另有所图。是来查探魔修踪迹,还是抓捕谋害天鹤山少主的凶手?他们没有乔装改扮,反倒以真实身份出现,又谎称来不夜城是“见见世面”,想来二者兼有,或者是还有什么女萝不知道的原因。 由于中年女修大闹艺苑,斐斐脸又受了伤,妈妈们便同意她们回去各自休息,转而热情邀请四位公子来自家女闾坐坐,燕钧含笑颔首,陆星阑面色冷淡,南宫音但笑不语,邹羿则毫不客气地答应下来。 斐斐像个刚得到心爱玩具的小孩,分别前还不停地叮嘱女萝,无论什么事都只能找她不许找非花,芳妈妈心疼她的脸,赶紧把人推进轿子里,斐斐还掀开帘幔往外看,生怕女萝在自己看不着的地方跟非花交好。 待到斐斐的轿子消失在拐角,一直目送她离去的女萝与非花二人顿时相视一笑,女萝问道:“先前我见非花姑娘颇有几分身手,可是曾习过武?” 非花微怔,随即失笑:“善嫣姑娘说笑了,我那三脚猫的两下子,全仰仗那位夫人不设防,否则怕是近身都难,还是善嫣姑娘厉害。” 女萝又问:“非花姑娘可曾想过修仙?” 她真心诚意地发问,可非花的眼神却瞬间变得古怪,所幸两位妈妈离得都较远,不至于听见她们在说什么,许是不想让女萝陷入无望,非花轻声道:“不成的。” 女萝不解:“什么不成?” “修仙。” 非花抿了下嘴,欲言又止,半晌,她再度对女萝说:“不成的。” 女萝不明白她为何如此笃定不成,随着祝妈妈走近,非花笑道:“既然如此,我便先回去了,待到善嫣姑娘的舞练好了,咱们艺苑再见。” 女萝心知她是不想被祝妈妈听见,也微笑点头:“多谢非花姑娘好意。” 回去的路上满妈妈把祝妈妈芳妈妈骂了又骂,随后再三叮嘱女萝一定要把握住机会,千万不能让那四位公子被非花跟斐斐勾了去,女萝看似认真在听,时不时还给予满妈妈回应,实则心神早不知飞到了哪儿去,左耳听右耳冒。 当车跳到女萝手边,触角晃动,女萝惊喜不已:“人找到了?” 华灯初上,不夜城再度迎来繁华喧嚣,人声鼎沸中,女萝换了夜行衣,再度离开风月楼,她有事情要办。 这样做很冲动,很危险,甚至白天刚刚来了四名年轻修者,一旦行踪被发现,很可能会暴露。 可那又怎样呢?她实在是忍不下这口气。 曾坚。 这个名字今日在女萝心中来来回回念了数十次,她忘不掉斐斐那疯狂愤怒的模样,也望不到雪白皮肉上怵目惊心的伤痕,她要杀了这人,那位夫人如此心爱自己的丈夫,以至于不敢谴责他,只敢来找斐斐撒气,想必看到丈夫尸体时会很开心,因为他将永不背叛。 有当车引路,女萝避开他人耳目,轻松潜入广寒阁,今日斐斐受伤,必然不会待客,女萝厌恶“恩客”这个词,僄客自以为花了钱便是对倡伎有恩,可若是没有他们,又哪里会有倡伎的存在?是僄客卑劣肮脏的欲望滋生了罪恶,他们全都该死。 广寒阁的后楼与风月楼不一样,斐斐性格霸道,不许旁人与自己分享,因此整栋后楼只住了她一人,见曾坚还在广寒阁,女萝缓缓凝聚藤刺,她得想个法子,又能杀了曾坚,又不会给斐斐带来麻烦,还得不让曾坚的妻子来闹事。 在广寒阁杀人绝对不成。 正在女萝思考要如何将曾坚引出时,一阵欢声笑语中,突然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惨叫,她心下一凛,飞身上了广寒阁后楼屋顶,悄悄揭开一片琉璃瓦往下看。 这正是斐斐的房间,白日里受伤大哭后又破口大骂的斐斐,此时却并没有在休息,她跪坐在地上,衣衫不整,自己也浑然不在乎,那只柔若无骨的手上,居然沾满鲜血! 曾坚一丝不挂的躺在地上,由于他是仰躺着,自然发现了屋顶有人,顿时目露乞求,嘴里也发出含糊的求救声,斐斐嫌烦,再度将手刺入曾坚一只眼眶,享受着他痛苦的神情,然后用力搅动,抓住眼球拽了好几下,终于连根拔起! 女萝不敢置信地望着下面这一幕,她所受到的冲击绝不亚于当初在御兽门的黑铁屋里发现疾风,这时斐斐咯咯娇笑出声,她把玩着手里的眼球,百无聊赖地看向曾坚,嘴里抱怨着:“你妻子今日来寻我,还打了我一巴掌,我心中不快,原本没打算这么早就杀了你的,可我真的太生气了。” 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就是易怒爱哭,她也不知道生得如此稚嫩的自己为何能够一跃成为头牌,但她讨厌男人看她的眼神,下流又恶心,让她很想把他们的眼珠挖出来。 女萝现在明白了之前发现的那具男尸为何眼眶伤痕参差不齐,因为斐斐不用工具,就是用手去挖,现在女萝不懂的是,曾坚怎么说也是修者,斐斐是通过什么方法令曾坚失去抵抗能力? 斐斐一边开心的笑,一边将曾坚另一颗眼珠也挖了出来,曾坚疼得几要昏死,斐斐却不许他晕,“我要你看着我,就像你喜欢我看着你那样。” 曾坚最爱她幼女般的外表,他也好,那些匍匐在斐斐脚下的爱慕者也好,他们的眼神都一样令她恶心,可斐斐发现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当他们只能躺在地上任她鱼肉时,那种色欲、下流的目光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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