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来还在装深沉呢,谢北河直接站起来了:“浪费时间,我去彩排了。” 她连忙起身去拦,也顾不得掐着嗓子了:“后面那句当我没说。递申请的事你已经答应我了,不能反悔!” 谢北河头也不回地朝着门外走:“我又不是你,我讲信用。” 楚来等到他这句话,立刻不追了,站在原地朝他欢快挥手:“谢专员,我就知道你是个好人。” 门被砰地关上了,楚来脸上的笑容这才慢慢散去,她回头,看到戴营还在打量自己。 都是Q区混的人,也没必要藏着掖着,楚来大喇喇靠着门:“干嘛,你要替他说话?” 戴营起身,走过来拍楚来肩膀:“替他说什么话?那小子不理解你为什么还乐呵呵的,我理解。” 下城区的人命贱,死了就是死了,苦大仇深的倾诉根本没人听,反而显得自己滑稽。因此每个人的烦恼和困难不拿来当玩笑讲,自己都不好意思开口。 戴营另一只手把楚来的面具递给她:“演出很快要开始了,这段时间你和我待在一起,出门就离开屏蔽仪的范围了,不该说的话不要说。” 两人一起离开化妆室,穿过走廊。 在快靠近舞台的时候,隐约听到幕布后传来演员们彩排念词的声音。 谢北河演的角色听台词是个充满愤怒的贵公子,此刻正铿锵有力地用一些措辞优雅、楚来听得如坠雾里的台词控诉对手。 “他嘴上不说,其实还挺爱演戏的。”戴营察觉到楚来在侧耳听,用肩膀撞了撞她,神情揶揄,“毕竟是督察署的人,又那么清高,不肯做坏事。能尽情发泄、痛快骂人的时候实在不多。” 楚来没跟着戴营一起打趣谢北河。 她觉得很新奇,明明是差不多的说话方式,埃托勒让她觉得用力过猛,此刻到了舞台上,声音经由剧院的穹顶放大,反而听上去有了几分恰到好处的感染力。 两人走到台侧站定。 台上搭起了高高的布景台,几个演员正站在上面展开一场“悬崖决斗”的戏码。 远远看去,和谢北河演对手戏的人刺出了道具剑,谢北河捂住肩头踉跄后退,下一秒,竟直接从高高的布景台顶端掉了下去。 楚来心里猛地一沉,没控制住向前迈了两步。 这个场景让她想起上一次登船时谢北河的结局。 戴营噗呲笑出声,拽住楚来:“他腰上绑着反重力装置,掉下去的时候有缓冲。” 楚来定睛一看,果然谢北河落在地上时姿势很轻盈,并不像受了伤的样子。 她的视线跟着谢北河走,他正好要下台,此刻在朝这边走来。 一个场务人员把几块巴掌大而外形轻薄的电池递给谢北河,叮嘱了一句,他顺手接过。 谢北河把衬衫靠下方的扣子解开,露出贴着腰身绑的一圈金属带——和一部分漂亮的腹肌——他注意力都在给辅助器换电池上,没发现戴营和楚来已经走到了他身旁。 戴营吹了声口哨。 谢北河一怔,侧头看到是她们,竟难得有些窘迫,加快了调整金属带的速度。 “害什么羞,我来后台又不是为了看你,有什么新发掘的帅哥没,给我介绍介绍?” 戴营笑嘻嘻地就要过去搭他肩膀,身旁的楚来却抢先一步走上前,伸手往谢北河腰间探。 戴营一下子怔住了——这姑娘比自己还生猛? 谢北河腰间忽然感受到一触即离的温度,甚至还没来得做出反应,就已看到楚来将他刚换上的反重力装置电池给抠了下来。 楚来朝那个走远的场务瞥了一眼,压低声音,对他们展示手里的电池。 “刚刚那个人有问题,这些电池没有电。”
第20章 化妆室的桌上, 两块看起来长得一模一样的电池摆在上面。 左边是从谢北河身上拆下来的,右边是楚来走之前在后台道具箱里顺的——谁都没注意她是什么时候出的手。 “这是五年前上市的老款电池,显示电量的灯条太细了,根本看不清, 所以没多久就在市面上淘汰掉了, 二手市场里都卖不上价。” 楚来侃侃而谈, 谢北河和戴营盯着那两块电池。 果然如她所说, 金属块上只有一道细细的灯条,区分有电和没电的灯光颜色差别很小, 不仔细看根本分不出来。 这家生产商近两年出的同型号新款已经引以为戒地改版了, 电池没电后提示灯会彻底熄灭, 有电的才亮灯。 戴营退役前用惯了组织发的高精尖装备,谢北河更是电子设备全都买市面上的最新款,两人在惯性思维下, 看到亮着灯的电池就以为是有电,因此谁都没多想。 谢北河把电池收起来, 问楚来:“你还了解这个?” “我的头盔是六年前的款式, 只有老电池才适配, 这款是最便宜的, 我用得久, 闭着眼睛掂一掂都知道哪块有电哪块没电。” 最后一句当然是夸张的说法, 楚来只是很得意,下城区的生活智慧居然在想不到的地方派上了用场。 “你最好去查查那个给你递电池的人。一块递错是粗心, 所有的都递错, 那就是等着你掉下去了。而且我记得他的声音, 刚才是他叫你去换衣服的,这人说不定之前就在你化妆室附近蹲点很久了。” “怎么查?他又没有直接把我从上面推下去, 只是失手递错了电池。”谢北河表情很平静,“像他一样的人不止一个。船上都是杜伟森的人,他怕我坏了好事,又不敢真对我动手,只能用一些不好抓把柄的小动作来恶心我。” 楚来想起上次登船时看到的事,话到嘴边还是变得委婉了不少:“不要放松警惕,等真的出事就来不及了。” 谢北河心里一暖,没想到楚来也有为旁人着想的时候,他对楚来微笑:“刚才多谢你的提醒。” 结果楚来蹦出后半句话:“我还指望着你们替我保驾护航呢。你死了谁替我给医院递申请。” 轮到戴营在旁边笑了,谢北河剐了她一眼。 恰在此刻,外面走廊上响起广播声,几人静下来侧耳倾听,是即将开船的播报。 “晚上十点,演出开始,同时也是开船的时刻。我的角色在演出中段就会退场,今晚我们一起在船上搜查。”谢北河站起来,确认这次反重力装置没问题后,去拿放在一边的外套,“你们不要走远,表演结束后在这里集合。” 楚来睚眦必报,不理解谢北河这种轻轻带过的处理方式:“刚刚那个暗中捣乱的家伙呢?你就这么不管了?” 谢北河还真没打算管,穿外套的动作都不带停顿,却听到戴营在身后嗤笑。 “这小子清高着呢,没证据的事儿,被嫌疑人气死都不动用私刑。” 楚来了然,幸亏谢北河是这种人,不然自己刚才就不只是被反扭着手控制住那么简单了。 戴营却站了起来,双手相扣做了个向上拉伸的动作,随即掏出怀中的金船卡:“你们这场演出场务也有不少是牛郎兼职的吧?那家伙看着长得还行,身条也顺,交给我,我陪他玩玩。” 屋子里只剩楚来还坐着,她看着戴营摩拳擦掌的样子,联想起了自己有个跨越时空的一刀之仇还没有报。 楚来上前拦住这两位暂时的同伴——也可以说是同伙——冷不丁开口:“只有我们几个人,搜查起来太慢了,还容易暴露。不如抓个内部人士过来打听打听。” 谢北河放在门上的手松开了,侧头看她。 楚来从怀中掏出黑卡,露出一个笑容:“我上船这么久,却一直待在这里,有一个人肯定等得很急了。” - 乌冬自从收到那张照片起,就有些心神不宁。 午夜是什么意思? 管家送信时表情很古怪,是不是拆过信封了?他们不会知道自己和午夜私下见过面了吧? 乌冬在顶层那间宽阔的套房里踱步,又不时到镜子前检查自己的状态,抚平衣服的褶皱。 那张薄薄的相片在他的衣兜里,和另一张放在一起。 照片已经先于午夜本人和乌冬见面了,而她却迟迟不出现。 这间套房里藏着好几处窃听装置,乌冬心知肚明,因此他既渴望着午夜到来,又害怕她进门——他甚至没法在见到午夜后对她大声说出“快离开这艘船”。 更何况现在已经开船了,午夜走不掉。 门口响起刷卡声,乌冬心里重重一跳,刚要迎上去,听到管家的声音:“是我。” “午夜让你去剧院的包厢找她。”管家说了个房间号,乌冬注意到他的表情很微妙,像等着看好戏,却不知这出好戏要演什么。 乌冬一路出门坐电梯下去,走入剧场的大门。 剧目刚演到一半,乌冬朝台上看。 演员站在高高的布景台上,那个被千叮咛万嘱咐不能让午夜靠近的埃托勒正背对观众,被另一个人的剑逼上绝路。 下一秒,他掉了下去,本应该是在演戏,却听到身躯砸在舞台上发出的巨响,引得台下一阵惊呼。 灯光暗下去,不少人还在为埃托勒的坠台窃窃私语,乌冬收回视线,不再关心台上情况。 那群人为了不让这个警督靠近午夜,什么都做得出,他毫不怀疑杜伟森有手段摆平督察署那边。 乌冬顺着楼梯上了二楼包厢,站在管家报的那个房间号前。 他做了个深呼吸,扶稳脸上的面具,抬手敲门。 门自动打开了,还没看见里面的景象,先听到有人在哭。 乌冬一怔,走进去,被面前不堪入目的景象震惊得往后退了一大步。 一个浑身装着机械义体的客人正在和一个牛郎“玩”。 那个牛郎乌冬认识,和他一起进的珊瑚岛,业绩却一直平平,因为偷客人的钱被暂停了营业资格。这次报名当场务也想上船,就是为了赚笔大的,于是上面把他也拉进了计划里。 此刻他上半身穿了几片什么都遮不住的布料,正跪在客人面前,露出来的皮肤被那个客人镶嵌金属的手给打出了无数道红痕。 乌冬进门的时候客人正在笑着一下下地扇他的脸,力气不大,语气像在嬉闹:“扇一下给你一千,喜不喜欢?” 包厢里巴掌声格外响亮,那个牛郎脸上眼泪混着鼻血淌出来,还怕弄脏客人的鞋,此刻仰着头,甚至没法转头看乌冬:“喜、喜欢……” “早知道赚钱这么容易,当初也不该去害人了,是不是?”那个客人这话是盯着乌冬说的,眼神意味深长。 跪在地上的牛郎听到,顿时露出惊恐的表情,却被对方用手盖着脸掼到一旁。 “你没走错,是这里。”那个客人抽了张纸擦手上的血,语气戏谑,“埃托勒摔下去以后午夜就去找他了。照我看,她换一个私奔对象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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