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祂早就说了,报酬已经拿了。而且这几日徐家的招待已经非常用心。 但徐家人还是屡屡殷勤地想要报答,极力挽留。 次数说多了,黑虎尊者也看出来了,徐家人除了确实想要报恩,他们还有不安。 这种不安,来自于凡人面对突如其来邪祟的不安。鬼物又消散的太轻易。他们怕后续还有什么其他妖魔鬼怪,怕她一走了之,他们无处寻找。 算了,这鬼怪溢出区出现的也确实蹊跷。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 黑虎尊者说:“这样吧,我还想在这个世界走走,确实不会一直留在你们家。不过,你们可以给我建个庙,只要每日按时供奉香火、瓜果,你们家作为信徒,就在我的庇佑范围内。如果出了事,我马上就能感应到。” 徐老爷既感谢又面露惭愧,嗓子发干,想解释些什么。 黑虎尊者却道:“建庙对我也有好处,也算你们报恩。不必道谢。” 徐老爷再次深深一揖。 黑虎尊者说:“不过,建我的庙,得按我的要求来。” 祂给徐家提的要求倒不难。 这位尊者虽然号为“地狱黑虎”,实则既没有地狱相,不需要佛道两家的繁杂科仪、道场,也不狮子大开口索要无度金银,更没有一些邪门歪道的血腥代价。 黑虎尊者用软乎乎的小圆手比划了一下:“庙不需要大。但要我的塑像、神主牌都放进去。” 祂说:“要那种威猛的、肌肉硬邦邦的,很酷的,噢,就是看了就让人害怕的,然后高大的……可以青皮肤,也可以黑皮肤……就那种雕像。还有,我的神主牌要叫九壤幽冥地狱黑虎尊者。” “还有,我的老虎,也要雕上去,要那种獠牙那——么长,看着就要吃人的老虎。” 徐家人领会了祂的意思。大家私下说:“那岂不是青面獠牙、可怕极了,听着就像妖怪。跟尊者没有一点相像啊?” “像不像不要紧,关键是尊者开心。”最后还是徐老爷怕了板:“那些无灵无应的山野草头神,泥鳅都能给自己吹嘘成真龙。尊者有真本事,要塑个威猛勇武些的神像,又怎么不行?” 造座小庙,造座神像,按时供些不多的瓜果蔬菜、米面油脂,并宣扬黑虎尊者的“威名”,对于徐家来说,还真不算什么。换得全家平安,非常划算。 看徐家一口应下,很快就开始准备造庙了,“黑虎尊者”也很满意: 这个顶替了傀师的法相,本来不该是这副模样,都怪大周的卫县人,一开始给祂塑像的时候雕成了这副软绵绵的布娃娃样!结果她成真人相后,这个法相也给收进来了! 现在从初来乍到,没人认识她的大齐开始,一开始建庙招揽信徒,就要好好地换副神像模样! 如果以后这个阳世的信徒多了,从徐家人开始,供奉的都是威武模样的神像,说不定她的傀师法相也能受此影响,摆脱布娃娃的恶心模样! 徐家没有平地建起,选了自家一座原本的佛堂,改作了新庙。 十日不到,庙就改建完毕了。神像也造好了。 将神像请进庙的那一天,徐家恭恭敬敬地黑虎尊者请前去巡看。 祂骑着布老虎,到庙里转了一圈。 好极了!徐家把祂的每一个要求都执行到位了! 果然看起来就冷酷邪魅、威武勇猛,有棱有角的,一点也不软绵绵! 九壤幽冥地狱尊者非常满意这座两进的小庙。 等徐家人上了第一缕香,香火绵绵地盘桓庙宇,祂在此处的第一个掌握的洞天也将在后续的供奉中,缓慢成型。 唯一奇怪的是,当地的幽官怎么还没来找麻烦? 若非乱世,幽官体系崩溃。 以仙朝幽官的德行,当地的溢出区内的妖魔鬼怪,他们可能因为贪赃枉法,或者是官官相护,或者是懒政无能等种种原因不去管束。 但当地出现的分官方香火的野神,他们是肯定要来至少看一眼的。 不过来了也不怕。她还是炼精化炁时,在大夏的社稷图内,面对加成堪比返虚的当朝皇帝都敢动手。 如今她业已化神,又修了不少大神通,有的是手段。就算大齐的皇帝来了,正面对决,她照样动手。 不过,这表阳世应该到不了暴打皇帝,暴露她行踪的动静。 黑虎尊者——李秀丽扯扯自己身上的棉布,幸灾乐祸地笑了: 虽然她真身还被通缉,但她的布娃娃法相,却是顶替的傀师法相。 这个傀儡也是她用布娃娃法相的炁灌输进来捏的。其炁,以修行者的眼光看,分明就是地煞观制作的傀儡产物。 就算幽官来了,乍一看,看到的也是“地煞观的野神”。 地煞观的地狱黑虎尊者占的香火,关她李秀丽什么事? 幽官甚至不能为难徐家人。 因为徐家的鬼怪本该是他们权责之内的事,却因为他们怠慢不管,反而被“友派修士”解决了。再去刁难因此成为“友派修士”信徒的徐家人,面子可就彻底下不来台了。 “尊者、尊者……”徐老爷拱手道:“庙已建成,您要再巡看一圈吗?” “黑虎尊者”从思绪里抽回神,潇洒地摆摆手:“不必,我走了。” “对了,我之前用相……用一个法术,看过你女儿的面相。她失踪的七天,不是被人掳走的。是她自己悄悄离开的,好像是去见了什么朋友。这是你的家事,你们自己好好聊聊吧。” “啊?”徐老爷猛然浑身一震,还想再问,布娃娃尊者却挥挥手,她要去玩了,懒管信徒家事,勒住布老虎的耳朵,驾了一声,已狂飙而出,不知去向了。
第228章 东湖又落了一场夏雨。 雨后草叶滴露,绿荫如洗,群山泼翠。 牧童骑着黄牛,吹笛而过。村女二三,结伴浣衣。 路边支着几个小摊子,有叫卖枇杷的,也有卖梅子、杏子的。 游湖的市民扶老携幼,有说有笑,踏青而返。偶尔有人停下来,买一兜正当时的新鲜梅子回去酿酒。 哒、哒、哒。 地面轻微震动。一颗枇杷从草篮里滚了下去。 湖边行人纷纷抬头看。 从路旁的林荫中,前呼后拥,驶出车驾。 打头的是一列黑衣护卫,作为前驱开路。 随后的是四匹高头大马,没人赶车,竟也步伐齐整地往前走。每一匹都极神骏,青色皮毛油光水滑,银鞍金辔,拉着一辆无壁舆车。 舆车翠盖摇摇,四面垂下珍珠帘,风吹玉振。帘后卧一少女,隐隐绰绰,看不清面容,但肌肤胜雪,非民间所能养出。 车驾两侧,则簇拥着十几个美貌女子,皆婀娜清丽,世上少有。却一般梳妆,一样粉衫碧罗裙,像是侍女之流。 这阵势,看得路人目不转睛,又大气也不敢出,纷纷相避。 市民们窃窃:“这是谁家的多娇女?”“不曾听闻有哪方贵人出行。”“城中公卿,也输了几分派头咧。” 行人议论纷纷时,却见有个婀娜女子走出队伍,罗裙轻摆,款款上前,向路边的卖枇杷的老者询问: “敢问老丈,此处距离宁州城还有多少路途?” 卖枇杷的老翁惊到一下子站起来,局促道:“不远了,这里已算城郊。向西走半个时辰,约莫就看到城门了。” 女子谢过老人,便回到翠盖旁,向珠帘后的少女耳语几句。 少女点点头。 骏马便自行调转方向,一行人声势浩大,朝宁州城而去。 直到舆车的影子都看不到了,马蹄声也已不闻。还有不少人站在湖边,回味着方才所见的一切,津津乐道。 宁州南城,清波坊。宁州的贵人住在西城区,衙门也在这个区域。外来的贫苦百姓,三教九流之类则聚集在东城区。 南城则住了一些宁州本地的不算穷苦,但也不是太富庶的市民。 清波坊是这些不上不下的市民里,最不上不下的一个坊。 世居清波坊的宋大娘去井边打水,打完水,照例坐在井边的树荫下休息。 市井市井,大齐的城镇中,最热闹也最必不可少的社交场所,就是井边。 三姑六婆、贩夫走卒,各路闲人,常常在井边聊天,交流情报,恨不能把上下几天坊中每一个角落的新闻八卦都磕一遍牙。 她一边锤着腿脚,一边竖起耳朵,听街坊邻居凑在一起,磕着晒好的瓜子,翻着嘴皮子。 忽然远处风风火火滚来个矮胖妇人,到井边,一屁股挤开宋大娘,拿帕子一边拭汗一边道:“哎呦喂,你们可不知道,你们清波坊不得了!” 宋大娘被挤开也不生气,连忙追问:“二婶子,什么不得了?” 矮胖妇人娘家姓施,丈夫行二,所以人称施二婶。 施二婶是闻名街坊的大嘴巴、长耳朵。远近数里的时事新闻,大到生老病死,小到谁家的猫狗生了崽子,过了墙,第二天她就知道了。第三天,通过她的嘴巴,街坊邻居就全知道了。 宁洲南城的好几个坊,数个水井,都是施二婶的“势力范围”,她嗓子一张,能把干姐姐干妹妹、义大哥义小弟从街头认到街尾。 “小宋,跟你家也有关系嘞!晌午,我从清波坊最北边过,看见四匹大马,每匹都像话本子里将军的马。拉着一辆顶顶漂亮的车,那车啊,华盖像孔雀绿宝石磨成粉掺金线绣的,日头一照,闪闪发亮。垂下来的帘子啊,是用了数都数不清的珍珠串的,每颗珍珠都比你宝贝得不行的珠簪还要白,还要圆润,喏,这么大。车子里坐的女娃,更不得了!虽然二婶我没看见脸,但白得都发光了,比侯爷的女儿还要白!在车子旁伺候她的就有十几个,个个都是天仙娘娘似的美人,居然只能伺候那女娃!” 施二婶唾沫横飞,手舞足蹈,生动地比划着。听得清波坊的邻舍都啧啧称奇。 宋大娘说:“一听就是贵人。那与我家,与清河坊有什么关系呢?或许是西城区那边的公卿贵人,路过南城……” “我亲眼瞧见那车停在清河坊坊长的家门口了!”施二婶说:“那鼻孔朝天的坊长,老脸笑出一朵花,带着他儿子儿媳全家跑出来迎接马车。然后说了一阵话,坐在车里的小娘子,就抛了一锭金子给那老货……我看得清楚,好足金,好大的一锭元宝,沉得老货的手都一坠!老脸都笑烂了。可给他赚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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