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欲聚人间之炁,前提,必须和大量的人同时在同一件事上,产生一种极关切的联系。普通人怎么做到?” “一个人,一辈子能接触、并产生极关切联系的人数总量,是有限的。尤其是大夏中人,男耕女织,大多数人面朝黄土背朝天,一辈子最远不出县城。更有大夏的女子,一生灶前床头,难离家门。认识的人都有限。何况是同时和数以千记的人群产生极关切的联系?”姜熊摇摇头:“太难了。” 这时候,姜虎拎着口粮,牵着蛮儿回来了,听见姐姐的话,插口:“倒是也有凡人自行入道的。不过,多是名震一时的王侯将相,或者是大儒大贤,或是机缘巧合下,天助人势的英雄豪杰。他们往往能同时影响很多人,作出惊天之举,影响一方,导致聚炁不散,于是红尘入道。” 姜熊叹了口气:“是啊。所以连一些大奸大恶的混蛋,应当遗臭万年的,也能步入修行。如今之世!这些……唉,因此门徒弟子,只论权势,甚至有……” 她颇义愤,还想骂。姜虎嘘了一声:“附近有城隍庙。” 李秀丽听着,思路却转到了《道种》公司对金卡、紫卡、蓝卡、灰卡的划分上。 玩家自己摸索出来不同卡别的身世区分。 紫卡都是在各自的初始世界里,贵不可言的王侯将相。稍微次一点的出生,都被划进了蓝卡。甚至连蓝卡里都分了颜色。深蓝与浅蓝,虽然同样是蓝卡,但之间的仙缘概率,差了三倍。 既然求仙问道,为什么还要区分身份卡的高低,来安排遇到仙缘的概率? 但是,如果仙缘并不是道种公司安排,而是本身就与身份相关呢? 姜熊、姜虎说的这些修行知识,如果没有出错,正好解释《道种》公司为什么这样区别身份卡。 就连那些在论坛里吐槽《诵世天书》的玩家,虽然有的人只是灰卡,也说自己只是平平无奇地得到诵世天书,遇到了仙缘。 但是,他们都只是讲了自己人生中的一面。对于他们在得到天书,入道之前,到底发生过什么,隔着论坛,谁知道呢? 按照姜熊的说法,修行者也不是所有的炁都能吸收,想要练化更多的炁为己用,这些炁的溢出原由,必须与该修者密切相关。否则能炼化的占比并不高。 所以,纵使是有天书相助,首先,那些玩家也要先有可供冲刷脏腑,与自己联系紧密的大量“炁”。 要拿到这些“炁”,按姜熊所说,就要干出能影响不少人的大事。 这样看来,能入道的玩家,哪个真平平无奇? 靠,鬼精的……个个都在论坛藏拙呢! 一时间,她又想起了石城中的河神。 那死鱼,在石城自封河神,作怪三十年,威胁一县万人。石城人的喜怒哀乐,都因祭祀,与它密切相关,因此越发成了气候。 怪不得,它还点名要献上父母疼爱的少女,却不要寻常野草般的女子。 鱼妖,首先要发展肺。按瑛前辈的说法,肺是这类精怪的命门,因为它ῳ*Ɩ 们首先要取得脱离水系的能力。而悲、忧之炁,能炼肺。 只却不知,为什么它非要把祭祀的时日选在冬至,又为什么非得选女子,还必须是少女?大夏男尊女卑,父母往往更重视、疼爱儿子。想要可持续的忧、悲之炁,要献祭童男,不是更方便? 必定还有什么她目前不知道的缘由。 姜熊拉着她,说:“快走,走过城隍庙,前面就是县衙门。” 城隍庙前很热闹。 飞檐高耸,镇兽俯瞰,青灰色的殿脊,像巨人狰狞凸出的骨。 庙宇内,富丽堂皇,案前信徒供奉的香灯一盏又一盏,烛光相连;庙外,一个大铜炉,插满了香,烟雾袅袅。 远远看去,按地位的高低、大小,列了两侧的矮些的神像,有拿笔的判官,有皂服铁链的,拱卫着乌纱广袖的神灵塑像。 烟雾与金红光模糊了他们的泥胎,宛如活生生的,正站在庙里。 今日大约是庙会,人来人往,香火不断,信徒们顶礼膜拜。 而距离城隍庙有一段路的举例,就是县衙门。此时门也开着,门口挤满了人,也是摩肩擦踵。 威严堂皇的大堂,一个乌纱官服,垂着须,方面威严,天庭饱满,坐在上方,端严异常,不笑不动。身旁站着拿笔拿纸的文士,皂衣们站立两侧。下跪几个犯人,正被摁着,打得血肉模糊。 姜熊问:“蛮儿,你是要,向神告诉,还是要向官告诉?” 蛮儿畏惧地看着一左一右,竟然问:“哪个是神的庙,哪个是官的衙?” 姜熊想了想:“大夏阳世幽世,其实一体两面。神是官,官也是神。你想拜哪个?” 蛮儿说:“右边这儿打着人,我害怕。我们去左边吧。” 姜熊、姜虎对视一眼,就带着李秀丽、蛮儿,进了城隍庙。 他们取了一支庙祝给的香,燃了,插在炉中。蛮儿跪在蒲团上,向城隍像喃喃告求: “神耶!我有父,父亲骂我窃家财;我有族,族长说我忤逆子。儿是清清白白身,不愿受此辱!此来告屈尊神前:爹爹他,亲口承认冤枉儿,偷盗是他自己为。求尊神,耳目广大法力深,明辨是非察世情!” 他望着对比他,而显得那么高大、那么威严的神祗,在堂皇的庙里,将小小的头,谦卑地低下。 求告止时,香线倏尔燃尽,青烟直上,四周忽然朦朦。那些信徒的嘈杂声一点也听不见了。 姜家姐弟、李秀丽都心中一振。 果然,顷刻间,神像涂漆的眼眨了一下,活转回来。两侧的判官、冥差、小鬼,青面獠牙的,都手舞足蹈起来。 而这座城隍庙,不知不觉中,竟然真成了一个衙门的模样。 蛮儿就跪在大堂下,城隍端坐上方,如知县一般。身旁立着判官。 判官翻开手里的薄,查看,正对城隍回禀:“小儿姓罗,唤作蛮儿。并未说谎。他没有偷盗过家财。” 蛮儿面露希冀。 城隍果然勃然大怒,须发如针般竖起,却不是为了蛮儿有无偷盗的说法:“我治下竟然出此人伦案!人子事亲,有隐无犯。纵父有过,而讦父于官,岂人子之所为!以子告父,罪犯不孝,其罪不赦,按律当绞!” 唤左右冥差、小鬼:“把这告父之徒,先打三百大板,关押地狱,待绞!” 不待他叫唤,姜熊、姜虎,一个扯着李秀丽,一个扯着蛮儿,唤出那枚刻着日、月的小印,狠敲香炉,竟开了洞天之门,四人落荒而逃,逃回人间。 森森鬼气消散,仍旧是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的人间城隍庙中。那威严狰狞的鬼神仍旧是泥胎,端坐殿上。 姜熊惊魂未定:“那县城隍起码也是化神中阶以上的修为,比土地还高了一阶。所幸,大夏的幽世一面,这些都不是纯粹的活人,一时半会追不到阳世来。快走!” 这时,不远处的衙门,门也开了。涌出一堆衙役,为首的嚷嚷:“大人刚刚在堂上打了个盹,城隍即刻托梦,说这里来了个以子告父的狂徒,命我等捉拿。人在哪里?” 面临幽、阳两面的追捕,姜家姐弟不敢久留,拉着如被雷劈傻了的蛮儿,又拽又劝还不服气想切号揍衙役的李秀丽,一溜烟往城外跑。 逃跑时,却听到身后百姓指着李秀丽大叫:“你们看,那个女的,好像就是前两天,那个什么石城,来贴的通缉画像里的女人,抓到她,好几百两银子啊!” 闻声,县城百姓轰动了,口口相传,倾城而出,四面八方不断涌出人来。乌压压不知几百号人,拿棍拿棒,追在身后,甚至淹没了官差。 四人头皮发麻,这下李秀丽也不挣扎了,埋头就跑!
第027章 登城今日热闹已极。 小半县城的人都跑了出来,手里都拿着家伙什,追着一行少男少女不放。最当先的是一群衙役。 呼啦啦,人群涌进左边的巷子。 李秀丽五人,从右边逃出来了。 衙役们堵住了右大街,刘丑扛着李秀丽,姜虎背着蛮儿,竟然几下翻过高墙,在尖叫声里跳进人家的院子。 乌压压的人头将院子前后围满,却听上方瓦片簌簌作响。仰头一看,那五人竟然攀爬到了二层楼阁的屋顶,纵身一跳,跳到了另一户的房顶,踩着瓦片和飞檐下脚,狂奔而去。 底下围攻的百姓瞠目结舌。 满城绕了半天,这一行男女,却上蹿下跳,始终体力充沛,能飞檐走壁。纵有人爬上屋顶,也跟不上他们。耗时过久,多数人都被活活累垮,再也没有力气追缉。 登城百姓逐渐明白,这二百两恐怕不是自己能拿得的。许多人骂骂咧咧地散去。也有一些不死心的,以及奉命缉拿的衙役,气喘吁吁,半死不活地吊在他们身后。 见摆脱了大部分追兵,李秀丽、姜家姐弟当即瞅准位置,从一家大户的三层小楼上,跳上一处略低矮的城墙,出了登城。 他们刚跳出城去,身后忽传巨响。 一霎时云天摇动,大地震颤,人间似蒙薄纱,四野皆静。 这座城池,以县衙为右眼,以城隍庙为左眼,以厚重的城门为口,活了过来,城墙上的旗帜飞扬,似怒张的须发,发出咆哮声:“二三竖子!以微末修为,就敢欺我大夏无人!” 怒声如雷,广传四野:“吾乃登县城隍,辖下二乡八村,幽官听令! 展洞天,捉贼人!活捉此五人,送缚我司!” 以登县的县城为中心,四方俱起洪钟般的雄浑应声,交错一起:“得令!” 旷野之间,地面隆隆而拱,站起来一个又一个泥塑巨人。有的白发垂须,有的身躯滚圆,有的愁眉苦脸。大都身穿长袍,头戴方巾,拄着一杖。 其中赫然有他们曾经见过的罗家村土地。 土地们俱神色不善,转过身来,朝向他们的方向,并不动,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其中有一巨人离得最近,赫然是登县最近的乡之一,拔腿朝他们大步跨来。两小时的路,祂这么大的个子,却轻而无声,迅敏如飞,几步间就缩短了大量距离! “快跑!”姜熊低喝:“城隍使用了自己的权限,展开了全部洞天,覆盖一县,只要是在它们的所辖之内,这些土地可以随意对我们使用法力了!祂们都是炼炁化神初期的修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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