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穹顶的日月星辰图中,北斗的方位,恰灰着一颗星星。 她松开手,星子就迫不及待地飘向了北斗的位置。又连成了北斗七星。 北斗七星亮起时,小小的殿宇内,宇宙洪荒浓缩在此,日月齐辉,星河倒影。 而两侧壁画都瞬息活转,山河形貌,则山有了青色,水有了流动之声。 贵妃直直地走向壁画,如融入水中,霎时,成了壁上一美人,巧笑倩兮,朝他们招手。 众人便知,这就是大夏最重要的一个固定洞天——山河社稷图的入口,便随之迈入壁画。 李秀丽只觉头晕一瞬,眼花一刻,就不见了人间的宫宇。 低头一看,脚下是大夏的万里江山。 而不远处,有一人俯瞰山河,正静待着他们。 那人戴冕旒,穿龙袍,与庙宇里的帝王金身长得一模一样。左肩升日轮,右肩悬月轮,脚下踏着无数星子,站在星河之中。 他光是站在那里,就给了所有修士以极大的心神压力,仿佛自己是魏巍巨灵脚下的蝼蚁。 日曜城的花发极为羡慕:“同是炼炁化神中阶,大夏皇帝在社稷图内的加成,竟然堪比返虚……不,尤胜返虚初阶……” 贵妃看见他,低头行礼:“陛下。臣妾已将客人们都带到了。” 大夏皇帝的声音,非常温润平和:“妃子辛苦了。朕知有人对你不敬。凡口出妄语者,从此后,其门派都不得再踏入本表人间。” 他的视线转向众修士。 各大门派的修士都不敢托大。虽然大家同为五大阴神门派,但这里是大夏的主场,尤其是山河社稷图内,这位皇帝相当于一位返虚大能。 连癫道人也老老实实行礼:“见过皇帝陛下。” 天人寺的僧侣,难得也脸色和缓,拱手:“道友。” 轮回殿的黑厮倒是一如既往,扭曲蠕动的黑影盯着大夏皇帝,发出“嘿嘿嘿”的笑声。 皇帝也不与黑厮计较,向行礼的众人点了点头,只多看了一眼阳春门:“贵派是稀客,务必多留几日。待朕出关之日,亲自招待。” 春福、夏寿忙称不敢,多谢废心云云,不卑不亢。 最后,皇帝才看向本次大比论道,实质上的第一名,此前籍籍无名的“天讯门”:“汝等即是本次大比的头筹?竟然能力压日曜城、地煞观,能拔得头筹,也算不错。” 他们在寒暄见礼说话时。李秀丽站在张白身后,眼睛却没一刻消停,打量着脚下河山,四周日月,寻找着熟悉的痕迹。 姜月、姜熊、姜虎就是被镇压在这里。 他们现在哪里? 那厢,日曜城和地煞观,却都觉颜面无光。 纵使他们这次来,别有目的。但输给这样的无名小派,却也几乎不可忍受。 花发女郎忽道:“陛下,有一事,我觉得您应该知道。您的贵妃,称山河社稷图自行决断,已判了这个什么天讯门为第一。但您可知道,这个天讯门的手段,是斩了龙脉,以毁坏大夏分宗道统的方式,疑似阳神门派的做法。贵妃娘娘却执意包庇——” 她话音未落,就被帝王投来的一眼钉住了。周身直冒冷汗。 大夏皇帝温和地说:“哦?日曜城道友的意思,是要质疑代行朕旨意的贵妃?向朕状告贵妃?” 空气忽地变粘稠了。 被某种四面八方的压力挤得粘稠了。 皇帝的声调还是平和:“朕为天下主,应受汝之告诉。只是,道友,这里是大夏。汝等是民,欲告官,须先受杖。欲告贵主,须先舍命。” “命”字落地。 冷汗滑过眼睛,脚下寸步难动。一贯嚣张跋扈的花头发立刻闭嘴了。 癫道人也赶紧调整了一下自己扭曲的笑脸,把五官正了正方向,连他牵着的狗,本想吠叫,都立即压低了尾巴。 见他们识相,皇帝才略转了目光,对张白说:“汝等可以居我大夏,从此之后,汝之道统,许在本表人间,自大夏道统之下,占第一列的传播份额。并——” 皇帝脚下踩着山河社稷、踏着的星河之中,某一条大河底,忽然发出了一声极其惨烈的嚎叫。 那条大河之底,流水裹挟着万千冤魂,使水流锐似刀片,向某长条巨兽刮去。 它日夜受千刀万剐、剔骨割肉之刑,周身鳞片斑驳,血肉模糊,连犄角都脱落了。此时像个巨型泥鳅。一抬头,却在君王身侧看到了仇人。 泥鳅——玉江龙王浑身颤栗,怀着铭心仇恨,拼尽最后的力气,嚎啕大叫:“陛下!您被骗了!被骗了!天讯门的臭丫头,就是我朝的通缉要犯李秀丽!就是与姜家人一伙的妖女啊!”
第058章 玉江龙王! 它因私展洞天而被缉拿,没想到就伏罪在山河社稷图内! 听到“李秀丽”二字时,皇帝就已经动了,手掌一翻。掌心闪出大夏王朝历代密密麻麻的律法。 森严律法凝作乌云,带来粘稠而沉重的压力,像巨大的掌,一掌拍落李秀丽、张白,令他们身躯滞重,急速下坠,坠向下方河山。 张白几乎同时抽出了锈剑,当空一划,写了个“凤”字。 字衍句,句成诗。 一首关于凤凰的诗作即可成型。 诗文凝练为一只灿如火焰的凤,其翅一张,就有数十米,它翱翔天空,尾羽曳出流金点点。 张白捞着李秀丽一翻身,稳稳地落在了凤凰背上。 同时,使他们身躯沉重坠地的压力,被凤凰周身的气场所消弭。 铺天盖地,森严地维护皇权的律法,像漫天乌云,又像沼泽,在山河上方弥漫,令其中的所有人都不得动弹。 凤凰无法驱散乌云,却快活、孤独、潇洒,灵如风,轻胜云,在其中穿梭自如。它无有真正的肉身,只是冲天而去的思想快意。 律条能杀滚滚人头,能坠血肉之躯,却无法捕捉这一抹快意。 一击不中,皇帝微微蹙眉,轻抬左手。 日轮嗖地升起。 山河图的上方,太阳,忽然朝大地降低了。 耀目不可直视的天日中,竟然站了无数煌煌人影。 有明君贤王,更有从古至今的大儒大贤,他们面目模糊,周身都由烈焰组成,衣袍是金色的,口中喃喃,念诵着古往今来,各色各样的霸道、王道的文章,诉说着仁义礼智信的理论。 出口的经文、大道之理,交织成万丈阳光,无边无际地垂下,竟将凤凰所有遁去的路都死死地锁住。 仔细一看,就可以看清,垂下岂止是阳光,每一束阳光,都是由经文、大道的金字聚集而成的锁链。 张白也被困住了。双手双脚都被锁链缠困。 其中三道粗锁,五道大链,更是直接穿过了他的胸膛,将他与凤凰一起吊在了半空。 李秀丽周身倒是并未被锁住,她跪坐凤凰背上,又惊又怒,伸手想去拔断锁链,双手却直接穿过了光链,仿佛那真是阳光。 张白说:“不要白费功夫。我曾是某个阳世大夏治下的读书人,也曾一生向往功名利禄。看似洒脱,始终尘网不得脱。所以,这招暂时对我也起作用。你不曾受过大夏的这些教诲,所以它们对你没用。” 他说:“拿我的剑!” 李秀丽定神取锈剑。 张白说:“写。写‘月’。脑子里一首你最熟悉的、关于月的诗词。” 李秀丽以剑为笔,提笔而书。 脑海中却闪过了从小到大,最熟悉的其中一首诗词。从她儿童蒙昧之时,就能背诵的一首诗词。 歪歪扭扭的“月”字成型。 随即演化为一首诗。 她才不想啰嗦的爸妈,也不想故乡。可是一落笔,仍然是它。 张白看到,笑了,说:“好诗。”既有月,又有故乡,好中之好。 诗落时,它一成型,就化作了一首歌谣。 每个人耳中,这首歌谣的曲调都不相同。 唯一相同的,是他们最幼小时候,躺在温暖的怀抱里,都曾听一个慈爱的声音哼唱过。或许歌词不同、曲调不同,有的可能连词都没有。 但那慈爱的目光,亲近的气息,却汇成了另一种意义上的同样的韵味。 那是,连所谓圣贤的教诲,都显得艰涩遥远懵懂,只有爱最近的时候。 山河社稷图内,轻轻回荡起这首无词无调的歌谣。 太阳的灼烈逐渐消去,一缕不知从何而来的月光,伴随着歌谣,极和缓地摇晃着这片山河。像发黄发旧的时光里,像一双温柔的手,摇荡着大夏这片襁褓。 山河社稷图内,圣贤们闭口不言文章大道。 连绵起伏的山,忽然起了雾,似泪朦朦。 波涛汹涌的河,霎时缓和流,似凝神静听。 山有言,树木簌簌摇曳,树海万里声。 河有语,浪打崖岸,绵绵不绝恨。 一霎时,仿佛人间回转古江山。 山河有灵,同唤“母亲”! 皇帝肩上的月轮开始剧烈震动起来。 蓦地,歌谣声像一柄无形的利剑,斩断了皇帝与月轮的联系。 似光鲜的银漆层层剥落。一片、一片,过于洁白新鲜宛如涂抹的脂粉,从月轮上碎裂而散。 月轮开裂,跳出了一轮发黄发旧,皱巴巴的胖月亮。 皇帝神色大变,立即将大袖一卷,卷着贵妃、其他修士,一瞬间往后飘去,做出了一个防御的姿态。 这轮发旧的月亮一从月轮里跳出,就发出了柔和微黄的光。 月光本应自阳光来,但此时,天上的太阳却仿佛被这柔和的光所刺中,骤然缩小、缩小,像被刺破的皮球,咻地一下,又逃回了遥远高天,不敢再下降。圣贤们的影子在其中隐去了,万丈阳光所化的锁链霎时消融。 皇帝肩上的日轮,光芒也骤然暗了许多。 旧月旋转一周,变作了一个颀长女子,月亮就悬在其脑后。 祂挥手一震,将残留在手脚上的锁链震开,环顾四周。 祂的面目,除皇帝外,无人敢于直视。 连轮回殿的黑厮本来无礼,但只瞥到了女子银白色的唇,就忽然全身噗地一声爆开,化成黑水,半晌才重新凝结起来,这一次也不敢再扭曲了ῳ*Ɩ ,老老实实地避开了祂的面容。 所有人都意识到了,这女子是真正的返虚大修士。 通天教时代月亮的象征,姜月。 张白拄着剑,捂着胸口,从凤凰背上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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