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采霜曾与伯夫人打过照面,所以她刻意躲到了格门后面,没有露面。 听到这里,她仔细回忆了一下时辰。 今天去看采薇姐姐,陪她吃了顿饭,后来闲聊了会儿才听见争吵声,差不多就是酉时刚过。 “崔兴没有离开?” 伯夫人面露尴尬,“崔兴、崔兴继续留在我这儿,跟我说话。” “只是说话?” 伯夫人神色紧张,思虑片刻道:“他跟我要一间地段好的铺子。我手头紧,便跟他周旋了一会儿,之后我答应回伯府之后给他,他就走了。” “从那之后,你便再也没见过他?” “再也没见过。” “子时你在何处?” “在屋里哄幼儿,满屋子的婢女奶娘都在。” 伯夫人下去后,梁武叫来了伯府的婢女,名叫小梅。 小梅是从江府出去的,是江采薇的陪嫁丫鬟,江采霜曾在姐姐院子里见过。 她紧张地跪在地上,被问及何时见过的崔兴,瑟缩着答话:“奴婢、奴婢记不清了,公子让奴婢晚些时候给表公子送解酒茶,奴婢便煮好茶送了过去。正好碰到表公子从外面回来,让奴婢给他打了一盆洗脚水。” 江采霜立刻想到屋中那只空茶壶,里面并没有装什么茶水。 至于床边盛了水的木盆,应当就是洗脚水。幸好她当时没有靠近。 “之后呢?” 小梅支支吾吾道:“之后就没了,奴婢、奴婢就走了。” 虽然眼前这个婢女不像是能独自杀害崔兴的,但燕安谨还是问了一句:“子时前后你在何处?” “奴婢跟其他下人住在一起,在少夫人对面的雅间。” 除了伯府的人以外,晚上还有几个公子哥见过崔兴,几人素来是狐朋狗友,被风雨关在望天楼里也不安生。正好有人来时带了酒菜,几人便去了那人的雅间,大吃大喝,直到酩酊大醉才回去。 这几人吃酒的时间在酉时到亥时,崔兴回去的时候是亥时过半。 他回到雅间,正好遇上小梅进来送解酒茶。 侍卫进来禀报:“于公子回来了,还是没找到崔公子。” 于文彦和悬镜司的人一起寻找崔兴的下落,除了五楼以外,其他地方都走了个遍,雅间也都问过,并没有任何一个人见过崔兴。 于文彦浑身湿透,青衣不停往下滴水,头上的发冠都被雨水打歪了。他在外面稍微擦了擦身上的雨水,才走进屋中。 “公子找了大半夜,辛苦了。”林越适时让人递上一杯热茶。 “不辛苦,只是人还没找到……”于文彦叹了口气,接过热茶一饮而尽。 林越拍拍他的肩膀,“节哀。” 到现在都没找到人,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燕安谨大致问了几个问题,于文彦的回答跟之前伯夫人的说法都对得上。 他夫人新有了身孕,不能太劳神,夫妻二人早早就歇下了。 “你为何要让小梅给崔兴送解酒茶?” “在我母亲那里的时候,崔兴说待会儿要去万公子的雅间吃酒,我担心他醉后生事,便随口吩咐了一句。”说到这儿,于文彦面露几分尴尬,“我那个表弟常常醉后无状,惹下的祸事不少,所以我才有此想法。” “子时你们是否听到了什么动静?” 于文彦仔细回想了一番,摇摇头,“夜里雷雨声重,我那表侄儿又彻夜哭嚎,我睡前在耳朵里塞了布条,没听见什么动静。” 这一点有悬镜司的人作证,当时他们拍门拍了许久,于文彦才睡眼惺忪地从里面打开门。他耳朵里的布条那时还忘了取下,被人提醒才想起来。 待这些人都下去后,江采霜才从隔扇门后面走出来。 她摘下兜帽,掩唇打了个呵欠。 “道长可是困了?” 江采霜困得眼皮子打架,揉了揉眼睛,强忍着困倦道:“小梅是我姐姐的陪嫁丫鬟,我觉得她似乎过于慌张了。” 小道士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还惦记着案子的事。 燕安谨不由失笑,“小梅的事明日再说,我让林越送你回去。” “等等,还有个事,”江采霜抓住他宽大的衣袖,“我姐夫身上怎么湿透了?” “自然是因为找人而被淋湿,”燕安谨略一思忖,猜到她在想什么,便答道:“于公子出现的时候,身上是干爽的。” 这下江采霜才放心,眯着眼睛,困顿地点点头,“那我先走了。” 燕安谨望着她,轻声道:“嗯,明日见。” 有了林越的陪同,江采霜顺利地悄悄回到原来的房间。堂姐江采青还在呼呼大睡,丝毫不被外界所扰。 江采霜往她身边挤了挤,正要脱衣睡觉,脑海中有个想法快速闪过。 她知道第四个线索是什么了。 江采霜在堂姐身边躺下,打算明天一大早就要去找燕世子,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他。 满怀期待地睡了一觉,早上被堂姐叫醒,跟家人一起吃的早膳。 伯府出了事情,江采薇便没有回去,也留下一起用膳。 江采霜问:“采薇姐姐昨日休息得怎么样?没被惊扰吧?” “放心吧,我好着呢。”江采薇气色看起来很不错,脸颊红润有光泽。 “你现在怀着身孕,可要注意休息,旁的什么都不要操心。”江采青像个小大人似的叮嘱道。 被两个妹妹这么细致地照顾,江采薇哭笑不得,“我知道,你们俩就别担心了。赶紧吃饭。” 哥哥江水寒找来了昨天救人的小少年,少年还穿着彩衣,衣服是湿透了又阴干的,皱巴巴穿在身上,看着就很不舒服。 不过少年眼睛却是很亮,黑曜石一般,他被领进来的时候有些拘谨,脑袋端端正正地摆着,一点不敢乱看,“贵人叫我过来有什么事吗?” “你昨日救了我,还没来得及好好答谢你。昨天多亏了你,不然我现在也不能好好地坐在这里。”江采薇放下筷子,感激地道:“这次出来没带太多东西,先给你这个。” 她让小梅拿出几块碎银子,递给彩衣少年。 少年涨红了脸,连连摆手,“俺不要,俺就是顺手救的,哪能要这么多银子?俺不要。” “你先拿着吧,望天楼里虽说也有商贩,但你原本是为了表演水秋千而来,应该没带银子吧?”江采薇怕他一个少年突然拿出银票或者大锭银子太惹眼,特地给他换成了碎银。 “俺没带,但俺不要你的银子。俺也不是为了银子才救你的。”少年急忙开口,生怕被眼前的贵人看轻了,以为他救人是为了图好处。 “那你饿了怎么吃东西?”江采霜插话道。 少年挠了挠头,“有个好心的大伯给俺了一个花饽饽,没要钱。” 江采青见他不肯收银子,给他搬来个绣墩坐下,换了个话头,“你叫什么?家住在哪儿?” 少年老老实实地回答:“俺叫秋苗,家住在平安巷尾,家里五口人……” “昨天见你耍龙舟戏耍得好,练了不少年吧?” “那可不,俺是耍得最好的,要不是突然下大雨,这回魁首肯定是俺,到时候就能赢彩头了,班头和我爹娘肯定高兴,保准他们乐开花。” 秋苗倒是个健谈的,一说起水秋千就打开了话匣子。 “秋苗,你练了多少年了?” “俺从五岁进班子,练了八年了。”秋苗见她们三个贵人长得好看,说话也温柔好听,全然不像其他贵人那样高高在上,看不起他们穷人,自然不排斥和她们交谈。 “你们平时也在江上练吗?” 秋苗嘿嘿笑着,“金明池后面有个小池塘,俺们平时在那练,身上还绑彩绳,到时候掉水里好找。” 但是到了端阳节,给贵人们表演的时候,身上就不能系绳了,不然看着不好看。 “掉水里?那岂不是很危险?” “是啊,”说起这个,秋苗飞扬的语气低落下去,“前两年,俺班子里就有人出事。端阳节表演的时候,周小清掉到水里,被水砸蒙了,再也没上来。” 从高处毫无防备地猛然坠落,看似柔软的水,也会变得坚硬如铁。若是这时昏在水中央,旁人又赶不及来救,除了永沉水底,再无旁的可能。 “他被淹死了?”江采青惊讶道。 可她看了好几年龙舟戏,从没听说过这件事。 “嗯,周小清是俺班子里跳得最好的,都没想到他会出事。听说是他为了夺魁首争彩头,太着急了,才出了意外。班头让俺穿上衣服,游到船上继续表演。让别人下去捞他,没捞上来。”秋苗眼里升起水雾,但他紧攥着拳头,没有落泪。 江采霜听到他朋友姓周,又是在端阳节这天去世,便问道:“你说的这个周小清,他爹是卖饽饽的吗?” “俺没见过他爹娘,但俺听说,他爹是涂彩的,专门给屋子的门梁柱子涂彩。龙舟也是他爹涂的。” “他家里是不是有个姐姐或妹妹?” “这个俺知道。周小清姐姐以前还来班子里接过他,他姐姐人很好,他们两个感情可好了。” 秋苗到最后也不愿意要银子,江采薇便没再强求,让人给他做了一桌好饭。他馋得口水直流,但没有立刻拿筷子吃,而是问能不能带回去,他想跟其他人一起吃。 江采薇给他拿了个红漆攒盒,秋苗欢欢喜喜地把菜提走了。 江采青说道:“反正我们知道了他家住在哪,到时候也方便登门道谢。” 这么大的恩情,哪是一顿饭就能还的? 还有燕世子救了霜儿,等从望天楼出去,他们也是要登门感谢的。 只是这会儿燕世子忙着查案,暂时先不去打扰。 “姐姐,你的安魂玉呢?”江采霜眼尖地发现,江采薇脖子上的红绳不见了。 江采薇下意识一摸,却摸了个空,“哎呀。” 她连忙起身,左右看了看,“坏了,可能是昨天掉水里的时候,被水冲走了。” 怪不得她总觉得少了什么东西,原来是把霜儿给她的安魂玉弄丢了。 江采薇愧疚地看向江采霜,后者不在意地道:“没关系,等回到家,我再刻一块新的给你。” “谢谢霜儿。” “对了,采薇姐姐,我有件事想问小梅。” “小梅?”江采薇讶异道,“你要问她什么?” 自己的名字被叫到,小梅不自然地僵直了身子,连说话都不利索了,“霜儿姑娘要要问什么?” “小梅,昨天夜里,你去给崔兴送了解酒茶?” “姑娘怎么知道?”小梅顿时讶异,脱口而出。 这件事她只跟悬镜司说过,不应该被其他人得知才对。 “你先别管我怎么知道的,”江采霜着急破案,催问道:“这里没外人,我想听你说实话。昨天夜里,你到底有没有见到崔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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