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而如今成亲不像前朝那般繁琐,若是用心筹备,一个多月的时间也足够。 怕派人往返江南来不及,江采霜直接用机关鸟传信,通知姥爷和姥姥来汴京观礼。她成亲这么大的事,可不想没有他们两位在身边见证。 江采霜被拘在家里绣嫁衣,可她绣工实在太差,最后只好交给绣工好的绣娘来做,她只管在最后添上几针图个喜庆就够了。 夏至三庚入伏,一天比一天闷热。 到了江采霜出嫁这日,她一大早就被从被窝里薅出来打扮。 才刚清晨,外面烈阳灼烫,晒得人昏昏欲睡,枝头的蝉鸣一声高过一声。 出嫁的前一刻,江采霜心里想着,采青姐姐之前说要用粘竿把知了都粘走,后来被她的婚事一打岔,好像给忘了。 燕安谨一袭红衣,难得在众人面前露出真容,人人都夸侯府姑娘好福气,找了个这么俊的郎君。 江采霜听着周围人的议论纷纷,只想赶紧钻进花轿,省得站在这里晒太阳。 鞭炮锣鼓声中,她如愿坐上花轿。 刚掀帘进去,便觉得一阵沁人的凉意袭来,舒缓了她早上的疲惫和热意。 幸好那只狐狸记得在花轿里放冰盆,不然她这一路肯定要闷死了。 江采霜靠着摇摇晃晃的花轿内壁,慢慢就睡着了。 直到花轿停下,外面传来燕安谨含笑的嗓音,“道长可是睡着了?” 江采霜睡眼惺忪地眨了眨眼,一个激灵反应过来,今天是她成亲的日子。 她情急之下慌忙站起身,还不小心被花轿撞了头。揉了揉额头,终于从花轿里走下来。 江采霜将自己的手搭在他手心,小声与他斗嘴,“你才睡着了。” 燕安谨勾唇,将她的手紧紧握住。 二人拜堂成亲的时候,主位只有江采霜的父母,定北王夫妇的位置是空的。 只因北方女真族虎视眈眈,边关不可一日无将领,即便是唯一的儿子成亲这么大的事,定北王也无法赶来,只派人快马加鞭送来了贺礼。 终于忙完所有流程,已是傍晚。 江采青和江采薇陪着她说话,外面传来宋家兄妹由远及近的说话声,似乎在为什么争吵。 “哼,今天大喜的日子,我懒得理你。”宋莺不屑地道了句,等她推开房门,语气一下就变得柔婉,“霜儿妹妹,我来看你了。” 见到江采青,宋允萧立马贴了上来,“青青,我妹妹说你也有一只机关鸟,能否卖给我?我只差一点就研究出来了。” 成亲之前,江采霜给宋莺也送了一只机关鸟,可把宋允萧给眼馋坏了。 他拆不了燕安谨的机关鸟,试图偷妹妹的,结果被宋莺发现痛骂了一顿。 于是宋允萧就打起了江采青的主意。 “等你研究出来,怕是要等到下辈子。”江采青不客气地讽道。 “这话说得就不对了,青青,你看我卖给你的机关,哪个不厉害?我只差最后一点没弄清楚,只要让我拆一个,我绝对能做出一模一样的。” 江采青一听他说要拆,气得柳眉倒竖,“我还以为你只是买去看看,心说借给你也无妨,谁知道你居然想拆了?做梦!” 宋莺帮腔,“天天琢磨着偷我的宋五,和霜儿送我的机关鸟,哪有你这样做哥哥的?” “就是就是。莺儿姐姐,回去我就用机关鸟给你传信,眼馋死他!” 一屋子热热闹闹,直到入了夜,燕安谨从前院回来,众人依依不舍地散去。 喜房内一下子安静下来。 挑了盖头,两人相对而坐,桌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菜肴。 他们一起捉过妖,破过案,但坐在房间里一同用膳还是头一遭。 烛台摇曳,对面的人身着大红的喜服,身姿挺括,容颜俊美得仿佛天上来的仙人,正长眸含笑地温柔看着她,“道长怎么不动筷?可是饭菜不合口味?” 江采霜咬唇,摇摇头。 这些菜她倒是挺喜欢的,但就是不太习惯。 她努力把燕安谨想象成自己的师兄,可每次坚持不到两息就不行了,只因为……她没有这么俊的师兄。 怪不得话本里都说,狐狸精多么祸水,多么擅长魅惑人心。 但林越梁武他们也是狐妖,怎么就不像面前这只狐妖似的,惯会扰人心神。 “你坐在对面,我……”江采霜放下筷子,支吾了半天,“我吃不下。” 燕安谨看出她的紧张,“那在下出去等?” 江采霜忙不迭点头。 她一整天没怎么吃东西,肚子都快饿扁了。只靠床上铺的这些大枣桂圆,根本不够填肚子的。 闻着满桌子的菜香,早就食指大动,迫不及待了。 燕安谨敛袖起身,走了出去。 听见喜房门关上的声音,江采霜立刻动筷,几乎是狼吞虎咽一般,风卷残云地扫清了满桌子菜。 她打了个饱隔,漱了口,对着门外喊道:“我吃饱了。” 燕安谨正负手立在门外石阶,仰首看月,林越梁武躲在月洞门外面,偷偷嘀咕,“你说主子在干什么呢?” “看月亮?”梁武憨憨地答:“咱们狐族也没有啸月的传统啊,不对,今天也不是十五,这残月有什么好看的。” “我也不懂,可能成了亲的狐狸就是会跟咱们不一样吧。” 听见屋里的声音,燕安谨折身回屋。 吩咐人将桌上的盘子撤去,另摆上酒壶,与两只龙凤酒盏。 燕安谨慢条斯理地斟酒,“道长以前喝过酒么?” “喝过的,只是我酒量不好,寒食那回还差点饮酒误事。”江采霜坐直了身子,拘谨地答。 “那在下给道长少倒些。”燕安谨给她倒了小半杯,将酒盏递与她,“道长请。” “噢。”江采霜讷讷接过,一饮而尽。 清酒入口甘甜,温而不烈,透着馥郁的徘徊花香气,应该是他自己酿的。 江采霜觉得还挺好喝的。 燕安谨愣了一瞬,“道长,这酒不是这么喝的。” 经他这么一提醒,江采霜也终于想起来,出嫁之前娘亲的叮嘱。 婚事的诸多繁琐流程,还有……洞房花烛夜。 江采霜脸上霎时腾起红云,眸中也浸上了羞怯慌乱的水光,“我我忘了。” “无妨。”燕安谨重新倒酒。 递酒给她的时候,燕安谨挑眉,低声问:“需要在下教道长怎么喝么?” “不用。”江采霜脸颊更烫,僵硬地一点点举杯往前。 燕安谨坐在她身旁,倾身过去,与她交臂。 望着这张近在咫尺的俊脸,江采霜面露决然,一咬牙,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为了降妖除魔,天下太平,干了! “这酒还算烈吗?”燕安谨放下空酒杯,疑惑问道。 江采霜狐疑看他,“并不烈啊。” 只有酒的醇香,却没有灼心的感觉,反倒很温滑适口。 “那道长方才……怎么是那样决绝的神情?” 江采霜被他说得微窘,又不想承认自己举杯的那一刻心绪乱了,便嘴硬道:“因为我刚才在想,往后我们同住一个屋檐下,早晚……” “早晚什么?”燕安谨饶有兴致。 江采霜瞪他,“早晚收了你。” 她伸手往下一捞,便捞到了某只狐妖不安分的尾巴。 竟敢偷偷骚扰她,企图扰乱她的心神。 燕安谨桃花眼微弯,笑得像个妖孽,慢条斯理开口:“那在下沐浴静候。” 这都什么跟什么! 江采霜气急,“你,你坐好!” 从方才起,燕安谨就慵懒地支着脑袋看她,身上好似没有骨头似的,一副引人堕落,诱人沉沦的妖精作派。 燕安谨眉眼间露出疲倦之色,无辜道:“夜色深了,在下想上床歇息。” “那你去睡就是。” 跟她汇报什么。 燕安谨竟真的当着她的面,大大方方地解下腰带,搭在屏风上。 江采霜想斥他有伤风化,却又想起他们如今是夫妻,即便坦诚相待也是应该。 那边,燕安谨已经脱了外衣,信步从她身旁走过。 他自觉地睡在床里侧,仿佛给她留了个位置。 燕安谨倦懒低磁的嗓音从床帐中传来,语调慢悠悠的,平添暧昧,“道长还不困么?” 江采霜哼一声别过脸,她才不会跟妖族同塌而眠。 今夜、今夜她就在桌子前守一晚上。 婚事忙了一天,江采霜也的确困了,不一会儿就觉得眼皮发沉,脑袋一点一点的。 趴在桌上睡觉自然不舒服,时而觉得脖子僵硬,时而又觉得腰酸背痛。 江采霜困顿之下,只好慢吞吞地挪着步子,来到床前。 她试探地朝床帷里喊:“世子?” 没有传来回应,想必是睡着了。 江采霜轻手轻脚地蹬掉鞋袜,钻进了床帐。 洞房夜龙凤烛会燃一夜,此刻隔着一层薄透的床帏,烛光被映成绯色,影影绰绰,摇摇晃晃。 江采霜没敢乱看,直接掀开外面的被子钻了进去,将自己整个人完全裹了进去。 还是床上躺着舒服。 她闭上眼,呼吸很快变得均匀绵长。 睡到一半,江采霜迷迷糊糊觉得气闷,往被子上面钻了钻,但鼻尖仍被盖着。 她不自觉皱起眉,脸颊酡红。 这时,有人将她的被子往下拽了拽,露出鼻尖。气息终于通畅,她眉头松开,恬静安眠。 第二日醒来,江采霜第一件事便是去看身边的燕安谨。 见他安安静静睡着,她放下心,悄悄掀被下床。 晨间,燕安谨让小虎子带江采霜在府中各处逛了逛,熟悉王府的一草一木。 “这里是主子的书房,寻常人不得靠近。” “哦。” “不过主子吩咐过了,夫人您可以在府上任何地方自由行走。” 江采霜问:“那出府呢?” “无需报备,随进随出。” 这下江采霜心中畅快多了,总算没有白成这个亲。 小虎子带江采霜继续熟悉府上的情况,江采霜忽然玩心大起,对着他打了个引灵诀。 小虎子热情地同她介绍,“这片花圃是主子最喜爱的,平日里都是他亲自打理……” 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头上多了两只黄色的狐狸耳朵。 江采霜惊讶地眨了眨眼,不过这个结果还算在她意料之中。毕竟小虎子看起来是林越的亲信,如果跟他同族也说得过去。 只是接下来发生的事,让她目瞪口呆。 一路上,江采霜遇见一个人,就打一次引灵诀。 对方不是身后现出狐影,便是如同小虎子这样,露出狐狸耳朵。没有一个毫无反应的。 偌大的定北王府,居然是个妖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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