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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锃亮的黑色多座悬浮车停在她们身侧，凡岐没直接上车，而是打量看着自己身上披在病号服外面的崭新衣服，不解地问：“从哪里来的衣服，你们是怎么送我到医疗院的？” 梅莉半个身子已经钻了进去，像是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抻着脑袋扭过来说：“凡岐姐你先上来坐着，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我慢慢跟你说。” 坐进悬浮车，凡岐才发现驾驶座是个半身拟人的机器装置,底端的连接装置嵌进座椅,两条长而细的机械臂娴熟地操控着悬浮车。 天并不晴朗,阴沉沉的，仿佛即将会迎来一场雨。 澄澈的玻璃窗外，高耸入云的楼层密密麻麻宛若蛰伏的异兽群潮，短短几分钟便掠过无数大小形状各异的霓虹灯牌。 巨大的鲤鱼投影穿梭游曳在楼群中，耀眼到几乎灼目的红色虚影倒映出灰蒙蒙的天，像是潜游在浑浊的幽潭中。 这种蓬勃先进的科技底色下也难以忽视的颓唐和异样感。 梅莉戳点了几下腕间戴的黑色装置,立马有淡蓝色的全息投影浮现出,可能是出于隐私保护，上面的字都扭曲不清。看着很眼熟,在联邦的那段时间，凡岐短暂地使用过几天，比通讯器要方便。 “这些都是最近的新闻。”梅莉说着将投影调转过来，“我开了私密共享，字可以看见吧。” 凡岐点了下头，从最上面的一条报道标题一直看到底端闪烁的小广告，发布这些新闻的媒体无一不缀有财团的标志，最早的日期是她们刚来到联邦的这天。 点进去最早的报道，全篇都是在极力渲染联邦高层对民众的担忧，同时信誓旦旦地表示会弄清楚寄生物从天而降的原因，财团愿意拨出钱款重建受到波及的公共建筑。 在精神网遍布联邦的那几天里，没有及时躲避到安全屋和避难所而死亡的民众几乎占了全部人数的三分之一。 财团大概也没预料到，始终在剥削他人的层层构建起的利益塔，有一天也会因为要赔偿巨额保险款而大出血。 日期较新的这几条播报，集中在研究所对民众的生命安全方面的回应上，结尾提到了中央广场突生的异象，但并没有对凡岐他们这些外来者的突然造访做出详细的解释。 当然，也是因为那个时候联邦自顾不暇，第二天晚上，联邦高层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消息，直接派悬浮车过来接廖莘。 “那个大肚子的男人说，要给廖莘姐一个很厉害的职位，还送过来很多高科技产品。”梅莉晃晃戴着的腕带，说：“人类基地的全部居民都被转移到联邦酒店里住着，凡岐姐你不知道，那里太奢华了……” 凡岐打断她滔滔不绝的感叹，“她答应了？” “当然啊，为什么不答应。”梅莉转着眼珠子警惕了瞄了两眼周围，车厢里除了她们，只有半个莫得感情只会开车的机器人，放下心小声地嘀咕：“不过廖莘姐说大肚子给的职位太低了，她不是很满意。” 凡岐挑起眉，“什么职位？” “好像是……什么副的指挥官。” 廖莘不满足于现在的状况，在她的意料之中。人类基地初来乍到，在联邦人眼里更像是低他们一等的移居者，但人类基地的居民放到一起不算小数目，联邦高层自然会重视一点，这些人用得好了，也是不错的血包和螺丝钉。 再加上联邦是政府和财团共同把持，两足鼎立的特殊局势，这次精神网突如其来的袭击损失掉他们的不少元气，正是需要相互扶持恢复的时候，却在这时被一支来自异邦的庞大队伍给打破现状。 凡岐都可以确定，不仅仅是政府，财团一定也抛过来了橄榄枝，果不其然，在她提到财团时，梅莉微微睁大眼睛，湖绿色眼瞳在光影交错中宛若翠绿的湖泊。 “财团愿意给什么好处？” 梅莉想了想，说：“具体的廖莘姐没告诉我，她说打算等你醒过来再做决定。” 专门等她醒才能做的决定，凡岐潜意识觉得那不会是什么轻松的事，倚靠在后座脱下病号服，换上一件干净的作战背心，外面罩着梅莉递给她的新外套。 悬浮车快速地掠过天际，将色彩绚丽的巨大广告牌甩在后面，然后慢慢停落在联邦酒店的草坪上。 下了车，依旧有机器人迎上来拿行李，识别到她们手上空空如也，机器人脸部的显示屏自动调整为一个大大的笑脸，“您好，客人，请问需要什么帮助？” 梅莉挥挥手，“不需要，谢谢。” 得到否定的指令，机器人一声不吭地挪移到旁边，目送着她们穿过阔大的草坪，走进前厅。 前厅里除了一些穿着规整制服面容清秀的接待人员，客人寥寥无几，其中一位看起来年纪很小的工作人员在看清凡岐的脸时眼眸突然一亮，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前走了半步，又硬生生克制住。 梅莉察觉到异常，从工作人员白皙秀气的面容游移到凡岐身上，欲言又止。 “怎么？”凡岐不用看就知道她在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 “那个工作人员一直在盯着你看诶，你认识他吗？”梅莉轻声说着，忍不住又看向少年，他默默注视着凡岐姐的眼神好奇怪哦，有点像自己养过的一只小狗，用湿漉漉的眼睛巴巴地渴望主人的目光。 “不知道，不认识。”凡岐知道梅莉说的是谁，上次留宿在联邦酒店，当时主动递毛巾的工作人员就是他，她记得自己那个时候很明白地表达了拒绝。 进入电梯后，梅莉还在苦思冥想工作人员和凡岐姐之间的关系，只有当事人早已经将这个小插曲抛之脑后，开始思考别的事情。 这种感觉就像是她费尽心思和精力做出了一道复杂的难题，答案是正确的，可是解题步骤总有几处不惹人注目的涂黑，比如付涧至今仍然下落不明，而范瑕在脱离她的控制后不知所踪。 不知为何，凡岐有种强烈的预感，付涧和范瑕一定也在联邦。 “叮——” 电梯门在顶层停下，又是顶层，总不能连房间都是之前住过的那间吧。凡岐转头打量宽绰的走道，尽头拐个弯就是活动区，有几张陌生的面孔边兴高采烈地交谈，看到梅莉时打了个招呼。 她们都是典型的联邦人打扮，穿的是刻意做旧的废土朋克风服装，耳廓挂着时兴的电子产品。 “凡岐姐你先回房间休息会，廖莘姐她们受邀出去了，晚点回来。”说着，梅莉从衣兜里掏出腕带胡乱往凡岐手边扣，“号码是37 ，我和朋友去玩一会儿。” 凡岐摁住女孩作乱的手，自己把腕带戴好，余光注意到那群和梅莉一般年纪的女生在悄悄地瞥她，大概是好奇又有点不好意思的善意打量。 说实话，有点奇怪。她接收到的大多数打量都是轻蔑、敌意，传达出的情绪和信号也是不怎么友好的。 凡岐习惯用坚硬的刺去面对周遭射来的风霜利刃，反而不适应这样轻松正向不必时时警惕的场景。 她迈开步子边数着号码往尽头走，果不其然还是之前住的那间，说不定连家政机器人都没变。 房间是用固定ID预定好的，因此在感应到腕带内嵌的芯片时，金属门自动从里面打开了。 暖黄色灯光倾泻而下，造型憨态可掬的机器人滑动到脚下，把一双崭新的拖鞋送到脚边。 屏幕扫描识别出凡岐的面容后，机器人罕见地停顿了一会，忽然面部的漆黑屏幕浮现起两颗跃动的心脏，“天呐，是您，尼斯已经有十三天零九个小时十五分钟没有见过您了，欢迎回家！” 听到尼斯的话，凡岐才确认这个机器人还是之前那个傻乎乎的尼斯。 换好拖鞋，她径直走向浴室，梅莉说她在医院沉睡了将近一周，一想到这么多天都没有洗澡，凡岐就浑身难受。 “水温合适、空气湿度适宜，尼斯发现您的脸色不太好，看上去有些疲惫，您需要一些助眠的精油吗？” “不需要。”凡岐走进浴室的同时带上门，尼斯的声音被阻隔在外，听起来可怜巴巴的，“好的，有需要再叫尼斯哦～” 哗哗的水声中，热气和水雾顿时攀爬至整面镜子，凡岐只穿着黑色作战背心站在水雾弥漫的镜子前，伸手抹了一把水意凝凝的镜面，凌厉而清亮的眉目下，是略显病色的一张脸。 她顺着眉骨摸到头顶，刚长出的发茬摸起来手感绒绒的发刺，扎的她手心发痒，忽然，凡岐手指顿住，攥成拳猛地击打向镜面。 噼里啪啦的响声中，阔大的镜子彻底四分五裂，玻璃碴落在地面溅得碎裂，有的在凡岐脸上划出细小的血痕。 她从镜子后的空隙空间一把揪住意欲逃跑的男人，拎着人后颈的衣服将他狠狠掼在满是碎玻璃的地上。 伴随着男人的惨叫声，尼斯看见的便是这一幕，鲜红色血迹混着碎玻璃星星点点，凡岐手背上满是镜片扎出来的血，正一拳一拳地毫不留情砸在男人鼻梁。 “啊——别打我了！” 这个场景的信息量远远超过了尼斯这个小脑瓜所能承受消化做出合理反应的容量，它呆立片刻，呈一条红色直线的屏幕突然变为一串数字，备注是联邦警署。 尼斯选择了报警。
第95章 “别报警。”凡岐一只手将男人从背后摁住,转过身看见尼斯面部屏幕上的报警号码只跃动了两下，还没接通就被她下达的指令强行停止。 尼斯不赞成地说：“您受伤了，而且, 这个人不经过房主同意私自潜入, 违反了联邦法第七十一条……” “给我找一根绳子。”凡岐打断它滔滔不绝的普法行为。 尼斯原地反应了几秒,面部升起一个简陋的流汗表情, “绳子在仓库里，或许就近取材更便捷，您觉得丝巾怎么样，尼斯认为它们同样具有绑缚作用。” “可以。”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尼斯飞一般地转动轮子到玄关处，机械手臂伸展着从衣帽架扯下一根装饰丝巾,高举着像是挥舞了一面旗那样。 丝巾质地很好，轻软但又柔韧，怎么扯也不会抽丝，凡岐将已经陷入昏迷的男人双臂牢牢地捆在背后,打了个死结。 做完这些,她又确认了一遍他身上没有携带任何锋利的物品,才指挥着尼斯将人拖到客厅，洁白无瑕的地板砖蜿蜒过一道斑驳的血痕。 “您还需要我做些什么？”尼斯一板一眼地念了一遍联邦安全法，说：“尼斯是家政服务机器人，公司录入的所有指令里不包括伤害人类哦～” 凡岐淡淡地哦了一声，问：“如果我要你毁尸灭迹，你会怎么样？” 尼斯的面部屏幕闪过一片刺啦作响的雪花, 像是脑容量无法处理现在的情况, 半天才回复她：“尼斯会直接拨打警署的电话，建议您不要下达类似的指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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