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吞尾蛇的蛇行这一次没有再留下灰暗的滑行痕迹。也许是因为这片没有任何植物生存的活物大地已经不需要吞尾蛇再支付时间代价，又或许是吞尾蛇支付不起活物大地的时间。桃乐丝注意到吞尾蛇收敛起了自己的气息，望着已经干涸的湖泊陷入了沉默。 黑夜一时间安静到桃乐丝只能听到大地的呼吸声。
第275章 从晶体蛇身上传来了似有若无的歌声。那不是桃乐丝曾经听过的任何一种语言，以至于她无法正常捕捉到歌中的言语。超出她理解范围的字词自动在她的世界里被屏蔽，使得她只能断断续续察觉到那些陌生强调里的情绪。而且桃乐丝也很确定，这缥缈若无的音色并不是佐菲卡肉体所拥有的的音色，也和晶体蛇已经几乎要用上晶体共振才能发出来的声音有所区别。 已经干涸的湖泊在死期即将到来的时候迎来了沸腾。 桃乐丝可以清晰地看到血红的湖水在自己眼前迸溅开裂，散发着浓厚的恶意与诅咒气息。她很快意识到这快要消散的湖水便是兽族制作「污染」的源泉，里面潜藏着的怨念和死意无时无刻不在互相攻击。 湖底裸露的土地悄悄裂开了能够将一切光亮都吞噬殆尽的黑暗，并且迅速蔓延开来，连死意和诅咒都一同消融在无边的沉寂之中。 桃乐丝脚下的大地突然暂停了呼吸。 连大地的生命力也被暂时吞进了这片毫不知足的黑暗里，湖泊仅存的痕迹也被一同抹去，只剩下无边无际连存在都是无的同一种颜色。 吞尾蛇身上依然回荡着安静的歌声。祂上前一步毫不犹豫踏入了暗色，嘱咐桃乐丝紧跟自己的步伐。 “不要离我太远，否则这片黑暗会把你也一同吞噬进去。” 桃乐丝连忙快进了几步。她的脚刚刚离开活物大地，便仿佛踏在了空气之中一般，没有得到任何存在的触感反馈。以防万一她没有试图探究自己脚下的颜色，只是牢牢盯着吞尾蛇的背影。 她们很快一步步完全被黑暗笼罩。即便桃乐丝从头到尾只感觉自己在前进，她们也依旧陷入了无边无际的暗色。闪烁着星光的天幕和承载着悲喜的大地都成为了过去，此刻一切都不存在的虚空甚至只有吞尾蛇身上的晶体散发着微弱的光芒。那些歌声变得更加模糊不清了，只有固执的旋律一直环绕着吞尾蛇的身体。 原来大地之下是这幅模样。 像是猜到了桃乐丝的想法，吞尾蛇主动张口解释道：“这里并非大地之下往常的模样，也并非深渊的环境。而是大蛇在开始成为【终焉】之后带来的虚无。我只可能在这里找得到祂。” 无光的世界自然而然会滋生种种恐惧，失去控制的心念会幻化成本身最为恐惧的模样。但好在龙鳞的触感让桃乐丝稍稍安定了心神，对龙鳞的信任将她从单纯的恐惧之中拯救了出来。无论发生任何事情，她自己都会保护好自身的安全。 她不太希望连声音都被黑暗剥夺，所以趁着话题还没有终结，主动开口询问道：“正常的大地之下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吞尾蛇一定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果不其然，桃乐丝等到了回答。吞尾蛇带着浓厚的怀念色彩，回忆起祂不可能忘记的画面：“大地上生命的存在会影响与之接触的土壤。海族附近的大地更加潮湿也被染上了海的气息，靠得再近一些的话，有时候会遇到迷路的海环，它们喜欢阴暗的环境又有能够自由穿梭在土壤和海水之间的能力，所以总是乱跑。我有时候还不得不把它们送回大海。” 连祂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一下子变得饶舌起来。那些语言本就存在于祂的过去，像是散落的珍珠一般瞬间倾泻而下。也许祂早就想要一个能够将这些美妙回忆变成声音的机会。 “人类领地的大地自然全都是光元素。我最不喜欢靠近耀塔，那些白骨支柱快要把大地也填满了一样，全部都是祈求的声音，听着就让我觉得不痛快。森林就要舒适得多了，如果遇上世界树醒着的时候，我们还能简短交流几句。祂太好客了也没什么心眼，我和大蛇都喜欢在祂那里聊聊天顺便看看哪里的土质需要调整一下。” 桃乐丝安静地充当着听众。 “雪山再往上靠近深渊入口的那部分我最讨厌，比火山的热度还要讨厌。至少火元素只不过是无差别攻击所有人，深渊却是倒转的入口，连重力都一同翻转，我宁愿受到攻击，都不喜欢这种轻微失控的感觉。大蛇倒是觉得不错，我猜祂一直都没有放弃想要飞翔的念头。也许深渊那边不定性的重力让祂觉得十分接近飞翔吧。” “你的感知能力这么优秀，所以我猜你也一定会喜欢上地下的世界。毕竟换一个角度观察自己的生活也十分有趣，你肯定会发现许多截然不同的事实。比如说某些植物在地底的面貌可和地上完全不同，有几类根须过短的植物就算在地上开的花再怎么美丽，地下也都是一片狼藉。相反，地面上普普通通的尖峰在地底的根系可优美了，大蛇说觉得像是地下的城堡，我觉得比喻成建筑就好了，城堡有点太过夸张了。” “我还没有观察过尖峰的根系，我只知道它们药用价值很高而且根系也确实很发达。等有机会我一定要好好看看你说的优美根系。”桃乐丝忍不住在脑海里开始想象地下的世界。 “除此之外我记得还有呢，比如有几种荧光效果的植物它们的根也会在地下发光，不过由于太依赖光元素吸收含量，只有光元素充足的地域才能看到这些微光。不过你是人类领地的常客到不用太过担心……”吞尾蛇的脑海里源源不断升起回忆，祂才惊觉自己没有忘记的无关紧要的事情竟然还有如此之多。祂本以为自己会将与预言毫不相关的事情全都丢在脑后，比如说没有大蛇存在时的独自探索。祂的灵魂比祂的思维更加深刻地记住了这些过去。 吞尾蛇突然停下了脚步和话语。 她们已经在黑暗中行走了很长一段距离。由于远离了天幕远离了光明，以至于桃乐丝无法判断具体的时间消逝。黑暗中仿佛连时间都不存在一样。 “到这里就差不多了。再前进下去我和你都可能会消融在【终焉】里面。”吞尾蛇轻声说道，“现在轮到你发挥作用的时刻了，由你来让大蛇感知到我们的存在。” 桃乐丝无声点开了系统面板，很快就锁定了崭新出现的私聊界面。 她的原计划是向标有“叠奇”的通讯栏发送消息，却在“叠奇”的下方发现了更加令人惊讶的名字。 普莱温德拉。 在这片黑暗里呼吸着的三个生命没有一个不熟悉这个名字。 但是没有时间给桃乐丝犹豫了，她下定决心先给龙神的名字发送了信息。 “您好？” 出乎意料，她很快得到了回复。 “你好啊后辈，我是龙神留下来的千万片碎片中的其中之一，也是提供给这个系统运行能量的核心。由于我并非龙神本尊能够提供的帮助有限。所以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桃乐丝立刻给出了答案。 “我想要唤醒叠奇的理智。” “收到。世界任务完成进度检测中——判定成功，拥有权限。已检测完土源叠奇现状，符合龙神推测中的最糟糕方向。检测到三块龙神骨聚集，启动一级警戒。那么你想要怎么唤醒呢？” 桃乐丝下意识皱起了眉头。依附于系统的碎片似乎除了在系统介绍吐槽里模仿龙神的口吻以外根本不具有任何方便沟通的智能，导致桃乐丝觉得自己与祂的交流十分困难。 “你的意思是？” “土源叠奇拥有三块龙神骨依旧陷入持续疯狂状态，判定灵魂撕裂的部分彻底混乱无救。本系统预案只能保证继承了叠奇记忆的世界生成土蛟被唤醒。强行干扰叠奇会导致宿主安全受到威胁，系统以保护宿主为一切行动准则，没有唤醒叠奇的权限。” 桃乐丝立刻做出了判断。 “请唤醒土蛟的理智。” “收到。龙神威压模拟进行中——与龙神骨共鸣中——” 桃乐丝感受到无形的能量从自己身上扩散开来。 吞尾蛇安静到连身上碎裂的晶体仿佛都陷入了停滞。歌声突然间在祂周身变得清晰起来，这使得桃乐丝终于意识到那是有灵魂正在为她的前路而祈祷。桃乐丝清楚地听到了属于佐菲卡的声音，还有艾夫斯叔叔、以及她只在回忆里短暂接触过的梅斯菲尔德女士的声音。 吞尾蛇的朋友们在为她祈祷。叠奇的朋友在等待能够见到祂最后一面。 桃乐丝第一次衷心期盼奇迹能够降临。在这两个主角都已经做好了赴死准备的前提下，也许一个道别的微小愿望能够得到实现。 习惯了黑暗之后猛然出现的光芒使得桃乐丝睁不开眼睛，等她快速习惯新的环境，眼前已经不再是能够将一切都吞入腹中有去无回的黑暗。 一双巨大的眼睛凝视着她。 与龙族相似属于兽类的瞳孔带着无言的压力和难以言喻的锋利，使得目光犹如利剑迅速穿透了被注视者的全部防御。而俯视的视角这让这双眼瞳的主人立于高地，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够将一切收纳入眼底。 自己现在正在直面土源。 桃乐丝再一次清楚地意识到。
第276章 土源巨大的身躯拥有着无与伦比的存在感，却让桃乐丝分不出任何心神去仔细观察那危险而又闪烁着美丽光泽的鳞片。来自生命本身的恐惧和压抑摄住了她的心魂，使得她耳边震耳欲聋的全是自身急促的呼吸声以及仓惶的心跳声。 生命总是比我们自己所以为的更加惧怕死亡。 【终焉】的气息成功被检测到本质，成为了比死气更加寂静更加令人恐惧的存在。桃乐丝的翅膀情不自禁在这片沉默中将她裹得更加紧密起来，试图全方位隔绝无处不在的危险。但这对于现状来说无济于事。 桃乐丝清楚自己不能放任围绕在自己与土源之中的无言。她们的时间所剩无几，没有能够奢侈到用来调整自己的空余。她用尽了自己全身的力气，扬起头直视比她整个身体还要巨大的眼瞳：“你意识到她来了吗？” 她的声音无法克制地颤抖着，但好在依旧准确地传达出了信息。 土蛟眨了下眼睛。这使得桃乐丝终于开始适应直面【终焉】带来的恐惧感。 “我的头脑和推测包括直觉都告诉我她来了。可是我的心分辨不出她的存在。她已经和虚空毫无差别，和我一样站在死线之前。”土蛟还算冷静地回答道。也许和吞尾蛇一样，祂也陷入了回光返照，临死前最后的清醒。可惜同样的清醒依旧没能让祂们认知到彼此的存在。 土蛟的声音像是从另一个维度传递过来的，言语的交流无形之中构建出了桃乐丝和土蛟更深层次的联系，使得死气像是波浪一般再次环绕在这个虚无的空间，并且沿着土蛟与桃乐丝之间的联系，试图攀上桃乐丝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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