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怎么轮不上了?好歹养你六年,你动你小哥,就是动我小弟,动我命根,大哥我还不能说两句伤身了?” 龙龙:“这话你敢去郑夙面前说?” 狐狸:“我嫌尾巴根多?” “……” 呸。 怂货狐狸。 容雪诗散散懒懒地说,“我想你多多少少收到风声,我是你情劫,你丢下你正宗情劫,跟你小哥搅合,我还不能问个两句了?天族果真好生霸道!” 萝萝狂翻白眼。 “你妖世也没好到哪里去,三万顶红帐,上来就要夺人阴元!” “小鬼,你懂不懂,这叫——” 养兄容雪诗指尖一绕,勾住了她颈前那一根细细滑滑的红绸带。 “握云携雨,鸾颠凤倒,尽享极乐无边。” 是内勾外翘,斜斜上挑的狐狸眼儿,瞳色琥珀浅黏,仿佛睡着半池月,眼睑平滑外延,到尾端微微翘起,晕了淡樱山的粉,又像是浇着甜口的酒,腌着一丛湿桃花,仅是一点儿媚意轻薄浮动,就是海潮漫生,观音焚身。 “你小哥,经验少,脸皮薄,教你的,似乎不太全,要不要大哥也下场,让你学一学这无上奥义?” 红绸带被狐狸勾到近前,最近的那一根修长手指,他似是不经意,弹过她的颈喉。 阴萝当场扬起龙枝,砸他一个头槌。 “——唔!” 公狐狸被砸个正着,委屈不已,“你睡你小哥的床,砸你大哥的狐狸头头,这么区别对待,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只听见刺啦一声,那卷身的鲜红丝帛被她尽数撕裂,阴萝冷笑道,“说罢,你们俩个又达成了什么约定,郑夙是不是让你看着我点,不让我在外头胡搞乱搞?他手伸得可真长!怎么,你还是我小哥的狐狸狗吗,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 公狐狸笑,“激将法对我可没有用。” 他也撑掌起身,撩了撩衣摆的丝帛红花,一副慵懒斜倚风的姿态,“行了,你个小鬼,玩玩你小哥还行,小孩子家家的,修什么男女多情的极乐圣道?你真当这一道只是睡一睡,就能练成的?” “唔,你要是真想得不行,我传召几个养子给你瞧瞧,说好的,只许瞧一瞧,你要是真上手,你小哥准得发疯。”他抱怨道,“倒霉的却是我这个大哥。” 容雪诗从不把阴萝的六欲天功放在眼底。 在他看来,就是一个想要争得尊长注意的小鬼,来了一场恶意捉弄。 也只有郑却祸,身在局中,太过在意,才会被她的捉弄乱了阵脚,失去了分寸。而他冷眼看着,这小鬼阴诡多谋,绝不会如此轻易投掷她的身家。 只是纸老虎,吓唬下他们罢了。 “你也以为我是在耍小孩子脾气?修合欢只是为了好玩儿?又或者只是为了气郑夙?” 她竟扬起笑涡。 “哥哥们,你们好像忘记了,我是怎样被养大的。是你们,禁神,情妖,蛮兽,三个不同的男人,拜你们所赐,我的成长里甚至没有一位引路的天母,所以,你们是怎么还以为,我会有女子,女神,女妖那种伦理道德的羞耻产物?长情,守贞,从一而终,至死不渝,你们可从来没教我。” 容雪诗微怔。 就见她抬起手,扶起红帐,水银般的白辫从腰心垂下,似一条细长的圣洁的蛇骨,在她染着赤血的双足之间,盘起了一簇白蜡蛇花。 “那今夜,这三万顶红帐,我一顶一顶地入,这三万场情海,我一场一场地过!” 她穿过红纱,那条蛇骨白辫在月下泛着厉光,也在她腰臀摇摇摆摆。 是觅食的姿态。 “众生曾叛我,离我,那我更要看尽这众生的风光,占尽这众生的情欢!” “我要这末流的情法,因我成这诸天第一法!” 神阙,清虚天。 郑夙捡起了那束腰小桌下,扯着的那一块红纱,仔细铺平后,重新放入了衣箧。 中途,他被一盏花彩剪纸走马灯绊住了脚踝,火笼倒灌出海,脚踝也被烧了一瞬。身为神祇,这并不算什么伤,沸火甚至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好暗。 郑夙突然意识到了这一点。 往日他在欢喜圣天,或者撵着那祖宗跑,心气都泻在她那一处,他从来都不会察觉到,他的身边熟悉之物,早就被黑暗吞噬得一干二净。这走马灯,是什么样子,什么色彩,他恍惚一瞬,竟有些想不起来。 纵然满殿彩烛映着他,他也感受不到那种辉煌的艳。 “郑阴萝,你怎么,还不回来呢,你个小鬼,又在外头野了是吧。” 收拾完走马灯之后,郑夙长腿搭叠,勉强挤进了那一架彩绳小秋千,他手里还掐着一枚亮汪汪的水精阴兔。 郑夙掐着兔脸儿。 这小没良心的,说跑就跑,把他扔在这里。 他又免不了想,先跑一阵子也好,他最近是愈发控制不住那一股情潮了,那样汹涌澎湃的,省得也吓坏她。想着冬节又至,是郑阴萝的生辰,哪怕她已过了一千五百岁,收到了他一千五百双小袜,郑夙犹嫌不足,又勾了一些线,做起了今年的线袜。 那条小蛇花样……怎么钩向来着? 他竟无从下手。 郑夙生出了一丝烦躁,指腹又强行压了压眼,直到那一缕熟悉的血腥飘出来,他才逐渐平静。 但很快,他又因为小蛇是横着绣,还是竖着绣,又陷入了一场情绪低谷。 他静不下来。 为什么,他今日感到这般不安? 郑夙收起了丝线,指尖点在手背的日月珠上。 日月珠,是昆吾神洲独有的天灵之珠,他与郑阴萝所种下的,自然是兄妹特有的合联之珠,他是能感应到郑阴萝的存在,以及她的心境涌动。 此时的日月双珠在隐隐发烫,有一种充盈的愉悦浸润着。 他愈发不安。 郑阴萝在做什么?容兰麝有没有在好好看着她?他们……又在做什么呢? 他双指又拨弄了下珠心,全然,没有退热的迹象。 郑夙微抿着唇。 ——当我不在你身边,是什么让你感到如此愉悦?是你的情劫吗?还是别人? 郑裙裙,你没有不乖,也没有向他们索吻讨要,对吗? 郑裙裙,你不会的,你不会瞒着哥哥偷玩的,对吗? 纵然她在他面前说过,视众生视炉鼎,要岁岁有新花,但郑夙依然觉得—— 郑阴萝不会的。 他不会错辨,她对他的喜爱,是独一无二的,哪怕抵达不了那最深的爱海,哪怕浅薄得是转瞬而过的风,火山里飘落的融雪。 哪怕你对我不长久。 他也是郑阴萝心目中最特殊的。 郑阴萝从小就跟在他身边起居,赖床,穿衣,梳头,踮脚,每一道小小的稚嫩的影子,都印过高神兄长的衣袍襟带,练功,摘花,捧月,踢被,在他怀里睡得四仰八叉像个小王八,不舒服会嚷着他,非得磨得他改口叫小裙乖乖,祖宗才会心满意足恩赐他一个安静的夜晚。 五时七候,他教她入道行功,四时八节,他牵她见礼观物。 似兄,似父,似师,似至亲。 正如日月,正如混沌,他与她,共生,依恋,同长,是可以凌驾于这诸世之上任何一种亲密关系。 他以为,那是最完美,最牢不可破的。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我最完美的,最牢不可破的羁绊,却在今夜,在这红帐之内,解出了我最不想解的答案。 “郑夙,你来得好快呀。” 她手腕撑着一块玫红色的伟岸胸肌,娇呶呶地抱怨着,“人家的日月珠都要被你撑爆啦。” 郑夙施行了神梦幽鹤抄,借着日月珠的羁绊,从九重天阙直接通行到她的身边,他闻到了一股腥味,是蔷薇水,鹅梨香,混杂进了一种强烈的、腥臭的体味。 是兽。 在她笼里蠕动。 于是,他指下太阿泄落一地寒光,将那英俊兽首高高抛起。 腥血在神祇的脸庞绣了一条猩红的、不详的刺尾。 “不要玩了,郑阴萝。” 祂竟这样平静地说。 “把裙子拉好,跟我回去。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没关系,我知道她贪玩成性,只要我,下一次,下一次,看得严实紧密,她就不会再跑得开。 阴萝却有些玩味,“郑夙,是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吗?郑夙,这里有三万顶红帐,你猜猜,你没来之前,我进了多少顶?” 从那裹眼的冷绿丝绸里,轻缓地落下两抹浅浅的桃血,祂轻声道,“是么?才三万顶吗?你对哥哥——” “竟是这般仁慈。” 郑夙这一次没有拆天德玉章的亡字,祂首次脱下了全篇。 “天,将,不,德。” 于是,三万红帐,夷为平地,漫天飘起了血红蝴蝶。 只有阴萝这一帐,粘稠血腥地存在着。 妖帝宓颂没想到,自己只是转个身的功夫,她的三万红帐美人,烟飞云散了? 她震惊不已,“哪个混账干的?!” 容雪诗也落在她的身边,“她那发疯的老二。” 狐狸忧愁长叹。 “真是老二老三打架,倒霉的只会是老大。” 宓颂:“……” 这么不要脸的话你也说得出来,分明是你跑得最快! 此时,郑夙罕见撕开那一副圣人的假象,在昏暗的篝火中,也在步步逼近阴萝。 “这狼尾之兽,悍勇无双,今夜可曾满我的小妹?” 祂语调平和到近乎诡异。 “可你那么贪,又爱玩,定是没有尽兴是吧?” 这至高天阙扬起了那一只白青俊手,长指钻进了黑颈带,唰的一声,冷水滑过,似是轻蔑,拆解了这一条镇守禁忌的大带,任由它垂落在脚边,阴萝注意到,一向风仪秀整,冠服端严的郑夙,竟是破天荒裸了一双明秀雪足,姿态狼狈地来寻她。 祂就那样,避也不避,径直踩过那一颗英俊的狼首,像是沾着什么粘稠的蜜红糖浆。 “不要紧。”祂脚尖轻踩着阴萝的脚踝一侧,指尖冰寒抚上阴萝的颈胸,口吻也冷若冰霜,“我帮你,好好尽兴。” 但她却制止了祂。 “郑夙,你要好好遵守约定呀。”她指责祂,“说好做我的高神大兄呢?你在干什么呀?” 祂竟跪伏下来,蒙着眼,却向光的一侧,显露出他那姣好的、略带一抹软熟色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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