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茶盏 那声音严肃, 并不像在说玩笑话。 白宁一顿,动了动唇, 有过片刻犹豫。 “有时候人在世上, 活得太清醒并非什么好事。”看出她的迟疑,那声音道:“白宁,你要想好——” “可是……”白宁忽然开口, 声音伴着屋中檀香飘荡。 “被蒙在鼓里傻傻的活着, 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 魔宫前殿,议事厅。 前日战事之上一败涂地的凌绝峰不知受了什么刺激, 忽的突袭魔军大营,这一仗打的是出其不意。 至于战果…… 议事厅书案上一夜之间摆满小山似的奏折, 聂梵瞥了眼手旁的奏折小山,心知今晚怕是要在这儿耗上了。 聂梵揉了下太阳穴,随后看向容渊。 这厢容渊得了眼神,挑拣了几个自己觉得重要的折子口述:“此战我族小胜,死伤不大, 战俘大都是医修丹修, 依照您的意思, 已选了几个修为不错的押送回魔界,预计今夜抵达, 不知该作何安排。” 留下丹修这件事是聂梵的意思, 但也确实得到底下几位魔相的同意。 这些丹修得留。越是临近凌绝峰本部,俘虏的丹修修为便愈发高深。 丹修本身算是不分仙魔的存在, 更遑论修为高深的丹修, 他们炼出的丹药无论仙魔皆可服用。容渊以为, 帝君特地下旨留下这些丹修, 是为他们的炼丹能力。 只要掌握了这些丹修, 日后魔军伤亡指不定能再降不少。 当然,聂梵的确也是这么想的,然这不过是原因之一。 聂梵靠着椅背,指尖敲打书案:“人到之后收押先关一关,挫挫他们的锐器,然后挑几个可炼一品丹药的,送去炼丹房,先炼两批曼莎丹再去炼别的。” 容渊手捧折子正准备动手批复,闻声一怔,一时没反应过来,“曼莎丹?” 曼莎丹,相传以冥府彼岸之花为引炼就,被称为修真界的“不死药”,固本培元,有延年益寿之奇效。 战场上急的不是疗伤丹药吗,就算如今巫医人数齐全,暂且用不上这些丹修,帝君为何突然要曼莎丹? 容渊想不明白,魔神老人家不死不灭,要这个玩意儿做什么。 他放下笔,正打算问一问,忽的想到榕蒲居里住的的那位,顿时了然,忙闭上了嘴。 啧啧啧,帝君还真是什么时候都不忘记挂着那位姑娘。 容渊低下头奋笔疾书写批复,聂梵摩挲指节,嘱咐道:“炼丹时找浮生华寻几个巫医去盯紧了,莫叫他们往里头馋些别的。” “是。” 吩咐完这些,趁着容渊写批复的空档,聂梵翻看下一本折子,眸光扫过上头早已用丹朱勾出的重点,不自觉蹙了蹙眉:“神界那边至今没有动静?” 探子回报,神族一切照旧,未有半点起兵的架势。 容渊头也不抬:“是。” 这事儿可真是稀奇。 聂梵放下折子,没再说话。 依照惯例,神族那群老不死的向来偏袒仙界,怎么如今魔族大军都打到了凌绝宗,神界仍旧是半点消息都没有。 难不成他们真打算眼睁睁看着仙界覆灭? 聂梵舔了下后槽牙,凭借万年前的了解,他笃定神界那群老不死的,决不可能真的袖手旁观。 所以他们到底在谋划着些什么。 “让端木夕他们速度快些,尽早拿下凌绝峰。”聂梵思忖片刻,眸光重新落在折子上,“派人再探,我倒是要看看,他们那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容渊写完上一本批复,忙又接过下一本:“是。” - 更深夜阑,漆黑一片。 行了一整个白天,押送战俘的小魔修坐在囚车前,眼下乌青,牵着马,打了个哈欠。 “怎么还没到啊。”轮值的魔修在另一边,拿着灯笼照了照前头,但见浓墨似的宫殿隐匿在若隐若现的黑夜里,远远见着个轮廓。 “快到了快到了,已经能见着魔宫了。” 胜利在望,牵马的小魔修精神一振,囚车的前进速度顿时快了不少。探路的魔修重新坐稳,转头时,无意瞥见身后的囚车里闪过一点光亮,那光极亮,刺的眼睛一疼,他捂住眼睛愣了一下,“卧槽,这是啥。”再看时,光亮已然消失不见。 里头坐的极为白衣修士大都闭着眼,面上沾了泥垢,狼狈至极。 “见了鬼了。”正想走过去看看,牵马的小魔修拉住了他的衣袖,悄声道:“别乱动,那群丹修可都是金丹中期以上,当心往你肚子里塞些什么东西,折腾死你。” 在魔修眼里,仙界的丹修与他们的巫医都是差不多的人物,神秘诡异,有许多阴毒的药物,可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探路的魔修坐回原地,再也不敢往后看。 车轱辘压过路面,发出细微的声响,没有人看见,囚车里端坐的一位丹修睁开眼,白衣染尘不改周身温润。 他拿开袖子,里头藏着的是一面鎏金铜镜。 - 榕蒲居,入夜。 更深夜静,皓月当空,良玉照例摆上晚膳,传达了帝君政务繁忙,今夜恐怕不能来此陪她的消息。 白宁得了消息,握着筷子没吃几口便放下了,如今她早已学会用筷子,离了聂梵也能好好吃饭。 可没见着他,心情还是有些沮丧,但并没有说出口。 怎么能不沮丧呢。这说不定是她最后与他共处的一夜了。 那镯子说,等她寻回了记忆,两个人哪怕是死,怕也再不会坐在同一张桌上吃饭。 这到底是多大的仇与恨。 白宁没有过去的记忆,白宁想不明白。 这次翡翠镯子仿佛有用不完的灵力,亮了半天,仍旧没有黯淡的意思。 “你在想他?” “嗯。”白宁没有叫人进来收拾碗碟,靠在塌边,歪着脑袋看香炉上袅袅飘起的烟雾。 “那便去找他呗。”那声音恢复了吊儿郎当:“反正押送那人的车子还没有来,时间够长,能让你腻歪好一阵子。” 这听起来是个好主意。 白宁说干就干,提着裙摆正准备招呼外头的宫人,末了脚步一顿,沮丧的坐回榻边:“不行。” “为何。” 白宁哭丧着脸:“聂梵说过,魔界处处有魔气,会腐蚀我的身体,我不可离开此处。” 翡翠镯沉吟片刻:“这倒不是小事儿,我可助你平安无虞离开此处,但这破镯子……灵力有限,撑不了太久。” 一听说有解决的办法,白宁面上一喜:“能撑多久?” “约莫一个时辰。”翡翠镯叹气道:“但不行啊,你一会儿还得去魔狱中寻那可叫你恢复记忆之人,时间本就紧迫,断不能浪费在这儿。” 是这么个理儿没错。 白宁抿唇,一时有些丧气:“那怎么办。” “不如你遣人去请他。”翡翠镯迟疑片刻道:“既然想见他,他若是愿意见你,总能抽出些时间,若是不愿,哪怕你亲自去了,他也不一定会见你。” 白宁思忖一会儿,开口道:“这样也好。” - 魔宫前殿,夜阑人静,羽织掐着时间带着落雪走到前殿,对值夜的宫人拱了拱手:“还请大人通报一声,羽织求见帝君。” 值夜宫人扫过她肩头披着的薄纱斗篷,又看了看她身后宫女手中端着的食盒,抬头看天,略有不耐道:“姑娘回去吧,帝君不见人。” 自打榕蒲居住了人,帝君便没怎么踏足她的院子,每每去了,也不过是问两句,看一看窗台上的月季,随后便离开。 比起那一守就是一整日的榕蒲居,明眼人都能看出孰轻孰重,渐渐的,宫人们待这位曾经被冠为“宠妃”的羽织姑娘也冷淡了不少,顶多也就看在帝君的吩咐上,对她多敷衍几分。 捧高踩低这件事,走到六界的任何地方都会存在。 羽织在清净派多年,见状笑了笑,也不恼,自怀中拿了些许魔石,塞在值守宫人手中。 “还请大人通融通融。”她再次拱了拱手,“羽织不胜感激。” 拿了东西,宫人也不好推拒,只能回了礼,敲响议事厅的门。 “何人。”是魔使容渊的声音。 宫人忙后退一步,掸了掸衣袖,行礼道:“羽织姑娘求见。” 声音不大不小,足以叫里头的聂梵听见,容渊正拿着折子,另一只手拿丹朱写批复,听见“羽织”这名字后眉心一跳,侧头看向聂梵。 大半夜不睡觉来这里作甚。 聂梵还在看折子,没抬头:“不见。” 容渊清了清嗓子,对外头人喊道:“帝君不见。” 似乎早就猜到会得到这个答复,宫人将食盒放在门外,道:“羽姑娘感怀帝君辛劳,亲自下厨做了些粥食小菜,请陛下务必品鉴。” 羽织这番已将姿态放得极低,哪怕未见着人,也要将粥食留下。 容渊有些不忍,看了眼帝君,聂梵抿了抿唇,正欲推拒,末了又想到什么,侧头看了看容渊。 羽织身份特殊,他到底是不好一而再的推拒,何况她只是送了个吃食,并未有其他出格之事,随便指给旁人吃了便是。 思及此处,聂梵淡淡开口:“你吃。” 容渊一愣,食指指向自己:“我?” 魔神聂梵点头。 容渊只好灰溜溜前去开门,将食盒拿了进来。 打开食盒,里头摆的都是些清粥小菜,还有一壶冲泡好的龙井,都是热气腾腾,清香扑鼻。 “帝君,还有茶耶。”提着龙井,容渊不由得钦佩这茶来得及时,他都快渴死了。 自打白宁出现,魔帝也不知怎么了,居然开始不喜嘈杂。 魔姬起舞不看了,靡靡丝竹也不听了,每逢夜半,像是生怕有什么流言传到榕蒲居似的,将前殿的宫人遣得七七八八,仅留一两个值夜宫人。 都守在外头,议事厅中连个添茶的人都没有。 渴坏了他。 容渊忙提过去将聂梵手边的茶盏倒满,然后又给自己倒了一盏,润润早已干得冒烟的喉咙。 聂梵起先并没有碰茶盏,依旧翻看奏折,眸光落在折子上那句“凌绝宗少宗主日前修得半神”,他顿了顿,莫名有些烦闷。 倒不是畏惧着半神,只是单纯的看到这个便烦闷。 魔神醒来后,借着法器看了不少人界时自己并不知晓的往事,其中自然不乏季言当年的所作所为,以及白宁为他落过的眼泪。 这道貌岸然的东西,当初就该一剑捅了他。 聂梵越想越火大,没忍住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恰在此时,落雪陪着羽织回到屋子,唇瓣微微有些哆嗦。 “姑娘,您给那茶里加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第104章 昏睡 落雪一生本本分分, 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掺和这种事,回到屋中脚一软, 瘫坐地上, 胸口剧烈起伏,像是随时都能晕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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