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按住眉心,压住那一抹烦躁的情绪,低声道:“它更像是被人篡改过……再多的,我也不确定。” 秦郁难得地在谢迟身上看到了一丝名为脆弱的情绪,他震惊地屏住呼吸听着谢迟说话,手中的茶杯不知不觉地倾倒,淌了一桌的茶水。 茶水缓缓沿着木桌桌沿渗到了他的身上,他才如梦初醒般站起身,拿起布帛擦拭手指,问道:“谁这么大胆子敢在你身上做手脚,还能让你完全察觉不到?” 谢迟沉默了半晌:“不知道,也许我的猜测并不完全正确,更何况,我也不确定我身上是不是真的发生过什么事。” 秦郁扯过谢迟的手,一只手搭在他的脉间,凝神片刻后,他摇了摇头:“没有中过毒,也没有蛊虫入侵的痕迹。” “就没有其他可能的情况了吗?”谢迟将手抽了回来,那些回忆就像是被人精心整理过,然后强行拼凑塞到了他的身体里,总让他有种诡异的不协调感。 “其实还有一种可能。”秦郁的声音带着一丝迟疑,欲言又止地看着谢迟。 谢迟不耐烦道:“讲。” “你且让我试试看。”说完,他深吸一口气,将指尖搭在谢迟的眉心,一道金光自指尖闪过,迅速隐入谢迟的皮肤内。 只见秦郁的表情越来越苍白,他气息不稳,额间渐渐沁了一层薄汗,他指尖金光大盛,越来越多的光像是千丝万缕的金线一般将谢迟围住,他还想继续再探,却见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击退,他的身体猛地向后退了几步,与此同时,谢迟的脑中仿佛被扎进了千万根银针,头痛欲裂。 ——噗,两人同时吐出一口血来,秦郁猛地收手,一双桃花眼盯住谢迟,满脸不可置信,颤声道:“你体内……怎会有缚魂铃?” 谢迟脑中的那股疼痛转瞬间消退,他手指揩去嘴角的血迹,有些脱力似地撑住桌角,表情意外地平静:“能取出来吗?” 秦郁嘴里泛着一股腥甜的味道,呼吸带着几分不稳,摇头道:“你当这是什么小玩意儿吗?缚魂铃出自魔界,不只是记忆,甚至连一个人的心性都能被完全控制改变,这种邪物,不是简简单单就能解除的。” “那也并不是毫无办法,不是吗?” 秦郁皱着眉,有些烦躁地叹了口气,“不要乱来,容我先找找方法,看怎么处理更为稳妥吧。” 谢迟望着烛台上跳动的火光,脸上浮现一丝讥诮:“有意思。” “什么?”秦郁没听清那句低声的呢喃,有些莫名地问道。 谢迟转过脸来,他的唇角翘着,眼中却冰冷似寒潭:“我说,连自己的记忆都不能信了,可不是有意思吗?” 他想起记忆中,他和沁宁从小一起在羽山长大,身边的人自小就默认了他们长大后会成婚。 记忆中沁宁和他一同在树下做梨花酿,她酒量不好,却总爱小酌几杯。后来他看见山上的梨花开了,便又做了梨花酿邀沁宁一同品尝。 但是沁宁却一脸为难道:“我的身体不好,现在已经不爱喝梨花酿了。” 那些记忆犹如披着一层薄纱,让他始终看不真切。他又想起沁宁一脸嫌弃地将他捕获的鲜鱼推开,她说:“我不吃这么腥味重的东西。” 起初,他是真的把沁宁当作自己的未婚妻子来爱护的。但是时间越长,那些回忆和眼前的人便割裂地越明显。 渐渐地,他对沁宁的态度便也冷了下来。 他闭了闭眼,胸中翻涌着一股情绪,名为愤怒,就好像什么珍贵的东西被人抢走了, 连记忆都不能相信,那他到底,该信谁? * 殷禾第二天起了个大早,秋天的早晨带着一丝微冷的寒凉,她将那把从秘境中带出来的剑唤了出来。 真方便啊……比她从前用的弟子剑不知道高出多少个品级。殷禾摸着剑身,感慨万分。 要不说人人都想要一把本命灵剑呢,只有生出灵识的剑才可以化为无形与主人的神识合为一体,心念一动间,便可召剑来。 殷禾尝试着用念力感应剑灵的灵识,尝试多次后依然毫无反应。 就在她准备放弃的时候,一道空灵的声音出现在了她的识海中,直接在脑中和她对话:“主人,惊尘在此。” 殷禾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整个人都愣住了,竟然成功了? 她有些好奇地问道:“惊尘,是你的名字吗?” “是的。” 她有些兴奋,还从来没有和剑灵对话过,她又问惊尘:“那你为什么会和我结契啊?” 说罢,她有些不好意思道:“其实我还担心会驾驭不了你呢,没想到你还挺听话的。” 殷禾曾听人说过,如果自身实力不够,是不能驾驭已经生出剑灵的神剑的,甚至还会被强大的剑灵反噬自身,最终走火入魔。 “因为主人就是主人。” 什么意思?说了跟没说一样的废话。 殷禾没再搭理惊尘,迎着清晨的朝阳开始练剑。玄桑时常告诫手下的弟子,剑之一道,精于勤,荒于嬉,不进则退。 纵使力量再弱,有一剑在手,尚能自保。待到殷禾练完剑,太阳已经完全升了起来,身上已经出了一层薄汗,黏在汗湿的衣裙上尤为难受。 她散下发髻,乌黑透亮的发丝柔顺地贴在胸前,殷禾躺在浴桶里,感受到温热的水流浸泡着肌肤,迟来的疲惫感让她不由自主地犯困,不知不觉整个人都慢慢地向水下滑。 喘不过气,殷禾被憋地一下清醒过来,她习惯性地呼吸,口鼻却在一瞬间进了水,胸腔中满是窒息的沉闷。 直到一双手利落地将她拎出水面,要命的窒息感猛地褪去,她大口呼吸着,眼睛进了水一时犹如针扎一般睁不开眼。 她像攀着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整个人软软地靠在那双手臂上,下意识地用手抹了把脸,甩了甩发丝上的水珠。 却感觉那股力道猛地将她一推,耳边响起稍显急促的脚步声。她又一屁股坐到了浴桶里,万幸这次她的手撑住了浴桶的边缘,不至于再次呛水。 殷禾的意识终于回笼,刚才那双把她拉出水面的,明显是个男人的手。 她迅速拿起挂在一旁的衣裙穿上,找了一圈也没找见自己的发带,只能半披着湿透的发丝去找,走了几步才发现一个修长笔挺的身影正站在屏风后。 谢迟的样子看起来竟然不比她好多少,大面积的暗色水印在白色的衣襟上显得尤为突兀,额间散落的碎发已经湿透了,几滴晶莹剔透的水珠顺着他轮廓分明的下颌角滚落下来,连那双低垂着的眼睫上仿佛都氤氲着一层薄薄的水汽。 午间的阳光透过半开的窗格洒在室内,少女沐浴后带来的香气仿佛萦绕在鼻尖,带来莫名的热意。 看到站在屏风后的是谢迟,殷禾竟然觉得那颗紧绷的神经仿佛一瞬间放松下来。 好歹曾经做过夫妻,殷禾在心里松了口气,小场面,她还应付得来。 她将头发微微拢在手心,缎子似的长发披散下来,微微用力将掌中的发丝拧到半干,才抬起眼来,声音带着呛水过后的嘶哑:“谢公子有喜欢看人沐浴的爱好?” 殷禾的脸上带着热气蒸腾后的红晕,白皙的指尖在乌发中穿梭,隐约露出一截细白的脖颈,那双眼不经意地看过来时,仿佛蒙着一层水雾,莫名地挠人。 一股莫名的烦躁感自谢迟心底弥漫,整个人脑子里一片空白,他本来是要立即离开的,便生整个人像不受控制一样,生生是等到殷禾出来,他还像块木头似的杵在那儿。 谢迟面上带着不自然的僵硬,侧脸不去看殷禾的视线,声音带着一丝恼怒:“谁能想到,你大白天还在屋里洗澡。”说罢,像是有一股邪火往心里钻似的,他按捺不住那股焦躁,咬牙道:“谁稀罕看你。” 她这个被看的人还没生气,看别人的人却生气了,好生离谱。这不是贼喊捉贼是什么? 殷禾简直有些莫名其妙,她走近两步,将谢迟一路往门外推,没好气道:“谁规定白天不能洗澡了,出去!” 谢迟被她一路推地往后退,殷禾的手带着泄愤的力道,推得谢迟差点没站稳,他干脆反手一把将殷禾乱推的手攥住,低声道:“不要乱动。” 殷禾抬眼瞪他,想要挣脱却发现谢迟将她的手攥地更紧,几乎要将她的骨头都捏碎一样。 谢迟掌中那一抹温热细腻的触感像是一条勾人的小蛇,顺着掌心爬进了他的心里,窜起一股麻麻痒痒的感觉,两人在推扯间不经意地靠得极近,少女纤细的腰身不知什么时候被他扣在掌中,低头便可看到她唇间那抹饱满莹润的红。 他几乎像是触电般放开了手,一句话都没说,只恨恨地给了殷禾一记眼刀,像是看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落荒而逃。 殷禾瞪着那个背影,捂着手上被攥出的红痕,无声骂了一句。 “有病。”
第17章 “嘿,听说了没,据说千金阁要售卖一把由段青山铸造的剑,就在今天。” “那可是当世最厉害的铸剑师,他已经有五十年没有出山了吧,今日我们也能涨涨见识了。” “来得早不如来的巧,哈哈,今日真是撞大运了。” 刚一踏进千金阁,满堂议论声不绝于耳,殷禾站在门口,竖起耳朵不动声色地听着。忽然被云月一把拉到一个角落,大厅里人声鼎沸,挤得密不透风,都希望能够一睹名剑风采。 整个千金阁共分三层,一层摆满了数百张长椅,是供散客消遣观摩的普通席位,从两侧的长梯上去,能看到整排装修雅致的包厢雅座,入口处垂挂着造价高昂的鲛纱,如云似雾一般若影若现。 最顶层是一个以八角亭为中心的平台,以品质极佳的白玉石做基,上面雕刻着繁复精美的花纹,石台中心放置了一块的留影石,可以从四面八方清晰地看到展示物的样子。 按理说殷禾这种一穷二白的人是不会来千金阁这种地方的,据说这千金阁只有拿到极为罕见珍奇的物品才会开放交易,所以每次千金阁开放交易日那天都会有很多人慕名而来,就算没有足够的灵石参与竞拍,也权当开眼界了。 云月一路拉着她,好像十分熟悉这种一掷千金的场合一样,轻车熟路地便带着她一路混了进来。 殷禾在人群里被挤得汗流浃背,便听到挨在她身边同样被挤得要发脾气的云月两眼放光地从人群中探出脑袋:“谢公子,这里,看这里!” 殷禾打眼一望,谢迟刚从门口进来,立即有千金阁的婢女上前迎接,一路引着他往楼上的雅座里走。 他面色疏离寡淡,步履从容,端的是一副仙姿玉骨,松风朗月的姿态,半点没有殷禾急头白脸挤在人群里的狼狈模样。 谢迟闻声看过来,视线不经意间与她相接,黑润的眼眸里忽然闪过一丝微光,露出了一副隔岸观火的闲适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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