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心中却陡然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让她在理智和感性中不断挣扎。 她的眼睛看向槐危、宴兔、小樊、阿周, 他们笑着围坐在一起:“留下来吧……同我们一起。” 视线最后落到泛雪身上, 她忽然起身, 整个人埋进了泛雪的怀里,叹息着留下一滴泪:“我真的……好想你。” 那些藏在心中的谜团像是被一团光照亮, 此刻都有了答案。 她捧起泛雪的脸,有些留恋地从他的下颌抚摸至他的眉间,神色恍惚:“我当然愿意永远陪伴着你——” “但是……这只是我的一场梦罢了……” 她的泪珠挂在睫毛上, 只要一眨眼, 便能从那双红透了的眼眶中掉下来。 殷禾心口的镜子烫得几乎像一团火,提醒着她这一切不过是一场幻境。 但是, 即便是幻境,她也想多看泛雪一眼,那个满心满眼只有她的少年,到底从什么时候起,就变得可触而不可及了。 殷禾松开手,视线像是无形的依恋在室内来回流转,她松开谢迟的臂膀。 幻境很快就要散了。 她跨过谢迟身前一步,无声苦笑:“槐危,对不住……到头来,我依然还是那么不聪明……” 槐危冲她摇摇头,身体逐渐透明,只是举起一只手,微微向殷禾摆了摆,殷禾一滴泪顺着脸颊滑落。 ”再见了。” 话毕,殷禾身上赤红流光再次萦绕她身边,她掏出怀中的镜子,镜子在空中发出耀眼的亮金色华光,瞬间冲破迷雾。 万千光华自镜中洒下,眼前的景象终于碎成点点齑粉,她眼睁睁地看着眼前珍重之人的面庞破碎、散成一片片触之不及的碎片。 她还是伸出手,尝试让那些碎片留在指间,贪念那一星半点的暖光。 周围的景象倏然一换,殷禾再一次出现在白雾茫茫的密林中,只有手中镜子炙热的温度提醒着她这一切只是一场幻境。 ”你究竟是何人?”殷禾眼神倏然转冷。 “这一路以来,每一次恢复记忆都是你在里面推波助澜吧,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她稳了稳略带沙哑的喉腔:“装神弄鬼这么久,你也应该给我一个答案了。” 镜子的声音依旧飘渺而空灵,仿佛并不属于这个世间的生物,带着一丝空荡的回响:“我是谁并不重要,但是你应该知道,七荒很快就会找上你,你是注定的魔胎,而且你已经尝试过了,自戕并不能改变这一切。” 那声音叹了口气,又道:“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剩下来的路,你需要自己去走。” 镜子的光华消失,再次变成了再普通不过的镜面,殷禾将它收了起来,默念心诀。 瘴破,一时间耳清目明,还是万花谷前的那片密林。 只是身边的人依旧不见踪影。 * 屋内挂满了红绸,一对龙凤喜烛静静地燃着。 谢迟皱着眉头盯着自己身上的红色喜服,轻声啧了一声。 这幻境,还把他弄成了个新郎官,倒也是挺新鲜的。 他大步跨进屋内,喜床上正坐着一个披着红盖头的窈窕女子。 谢迟嘴角挑起一抹饶有兴味的微笑,室内很静,只听到烛火爆响的噼啪声。 他毫不犹豫地用手揭开了女子的盖头,谢迟心想,就算底下是张鬼脸也不足为奇,他就是想看看是什么东西在装神弄鬼。 掀开盖头的一瞬间,谢迟脑子里“轰”地一声炸开了。 他想过是一张可怕的鬼脸,或许是什么长得更奇怪的怪物,唯独没想到,看到的是那样一张脸。 那盖头底下,一双杏眼潋滟生花,含羞带怯,双颊的红晕像红霞一般漫开,扇子似的睫毛轻轻颤着,只听她一声软语呢喃,像是含在口中似的黏糊:“夫君……” 谢迟手指一颤,盖头顺着他的指尖落下:“怎么……会是你?” 殷禾的脸在他眼前放大,一截藕臂缠上了他的脖颈,逼迫他不得不低头和她对视,他只看见那双红唇慢慢逼近,香气馥郁,缠绵着扑面而来。 “为什么不会是我……”殷禾朝着他耳边吹了口气,“你不想要我吗?” 谢迟耳尖红得几乎要滴血,他猛地将殷禾的手臂拉下,整个人退开三步,额间的碎发被汗沁湿:“你发什么疯?” 没等殷禾回应,谢迟几乎是立刻就将霜心召出,剑尖直指殷禾的命门,谢迟的眼神恢复平静:“不要用她的脸做这种事。” 坐在床上的“殷禾”哈哈哈哈哈哈地大笑起来,脸皮从中间裂开,露出一个苍白的面孔,眼珠黑漆漆地盯着谢迟:“真有趣。” “魇妖?”谢迟低声笑了一下,“原来如此。” 万花谷之所以瘴气重重,就是因为魇妖,这种妖并不可怕,只是善于利用人心的欲望制造幻境,让人心甘情愿地沉沦于幻境之中,直至成为魇妖的养料。 “我还当羽山神族的人是多么高洁无暇,没想到也是个耽于情爱的凡夫俗子。” “闭嘴。” 谢迟头一回栽在这种事情上,面上脸色也不太好看,他无意在此纠缠,手中剑光一闪,一剑把魇妖劈了个粉碎。 幻境就像是一面打碎的镜子,眼前的画面骤然破碎。 瘴气散了,树林间重新恢复了晴空朗日的葱郁。 谢迟刚一回头,便看到了站在身后的殷禾,她有些失神地靠在树干上,两人视线相交的一瞬间,谢迟几乎瞬间心口一跳,眼神躲闪地移开了视线。 殷禾倒是没在意谢迟的异样,她刚刚经历的一场记忆的洗礼,脸色还有些苍白,几乎是立刻向谢迟走去,拉起他的手:“泛……”,殷禾顿了顿:“谢迟,没事吧?” 谢迟面色闪过一丝僵硬,又若无其事的将手抽了回来:“能有什么事?” 注意到谢迟的动作,殷禾脸上闪过一丝失落,后退一步:“那就好。” 密林后出现个颤颤巍巍的身影,肩上压着一个高大的男人,云月几乎是东倒西歪地拖着百里彦,额间已经出了细细密密地汗,朝着殷禾喊道:“阿禾,快来帮我一下。” “他怎么了?”殷禾刚要伸手去接过云月身上的重量,就见谢迟长腿跨过她,先一步将百里彦拽到自己身边往树干上一放。 百里彦身量高大,拖着这么个人走了一路,云月几乎四肢脱力地靠在树下休息:“不知道,瘴气散了以后,我就看到他倒在一边,怎么叫也叫不醒。” 谢迟指尖凝出一道灵光,朝着百里彦的眉间探去:“是魇妖。” “他陷在幻境里了。” “魇妖不是已经被杀了吗,不然瘴气怎么会散?”云月眉间一蹙,“我明明也在幻境中,应当是你们破镜以后我随后也出了幻境,但是他怎么还不醒?” 谢迟抱着手臂靠在树上,似笑非笑地瞥了眼地上的百里彦:“是他自己不愿意醒,我倒是真的好奇,这幻境里究竟有什么竟能让他甘愿沉沦。” “只能我们进去把他带出来了。”殷禾明白谢迟的意思,魇妖是用宿主本身的记忆做引子,沉沦在幻境中不愿意醒来的话,即使是魇妖身死,幻境也依然会继续运行。 三人对视了一眼,谢迟道:“你们进去吧,此地不安全,我守在外面。” 没再耽搁,多留在幻境一刻,神魂受到的损害便越大。 两人将手放在百里彦的眉心,很顺利便一同进入到了幻境中。 一个女孩儿穿着粉衣自他们身旁经过,她手上拿着一个糖人,跑得满脸通红,身后跟着一个穿着黑衣的小少年。 小少年年纪轻轻,脸上却已经有了与年龄不相符的稳重成熟,他跟着粉衣女孩的脚步,眉头蹙着喊道:“大、大小姐,别、别、跑、跑、那么快。” 声音结结巴巴的,一急起来,话都说不完整。 云月站在殷禾身边,神色有些恍惚,殷禾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小时候的云月和百里彦。 小云月满脸都是淘气,根本不管身后的人怎么样,只是挑衅地眯着眼睛笑:“才不管你呢。” “离我远点,讨厌鬼。” 小百里彦身边提着大包小包的礼盒,显然都是云月买的东西,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是却始终沉默地跟在小云月身后。 小云月故意往人堆里钻,抱着势要甩掉小百里的心思,几个转弯就将百里彦丢在了人来人往的大街上。 小云月以为自己甩掉了百里彦,一脸得意,蹦蹦跳跳地拿着糖人往家里走,却没发现在她身后有一道沉默的身影,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再也没让她发现身后的自己。 “你那时候,这么讨厌他吗?”殷禾轻声问了一句。 云月望着前方的两个小小的身影,有些出神:“我都不知道,那个时候他……一直在我身后。” 她垂下眼,无所谓地笑了笑,回答了殷禾的问题。 “很讨厌,我从小时候起,就非常讨厌他。”
第29章 夜雨滂沱, 将窗外的芭蕉叶打得七零八落,伴随着阵阵雷声轰鸣,一道闪电劈开雨幕照亮了山门里一道略显孤寂的身影。 百里彦是个很有天赋的人, 不仅仅是有天赋, 也是数年如一日地刻苦。 每一把练到缺口的刀都见证了他一复一日的磨练。 很快,百里彦就从一个有口吃经常被人取笑的外门弟子, 渐渐地被人注意到,成为了金刀门最得力的顶梁柱。 小时候的云月的确非常讨厌百里彦, 这个人总是像条甩不掉的狗似的跟着她,无论她做什么,都会来阻止她,告诉她这个不能做, 那个有危险,云月生来就是个骄纵任性的性子,尽管知道百里彦是受了父亲的委托贴身保护她, 云月还是不喜欢他。 跟其他的师兄师姐们相比, 他嘴又不甜, 总是沉默寡言, 偶尔说话也不讨人喜欢, 性子又闷,最重要的是, 每次云月做了什么捣蛋的事情,百里彦从来不会帮她隐瞒或者善后,最严重的一次, 云月偷偷溜出金刀门, 不小心与人发生争执,云月为了赌气一个人丢下同伴闯入了封印着妖兽的禁地。 她修为不高, 孤身一人进到这种危险的地方,结果可想而知,她躲在山岭里的一个洞窟中,身上的力气几乎已经用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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