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迟很危险。 这是殷禾目前能感受到的最强烈的讯号,就像行走在细丝上的人,一不注意就会被他拉着一同坠入深渊。 他往前倾身,又靠近了些,本来就狭窄的空间因为他的靠近显得更加让人觉得压迫,刀刃划破他颈边细腻的皮肤,鲜血像是细密的红珠一样落了下来。 谢迟的语气很轻,几乎是贴着她的脸颊,声音像是羽毛一样落在她的耳边:“你就这么不信任我么?” “我能对他做什么呢?不过是请他陪我演一场戏罢了。”他像是贪婪的兽,细细嗅着她鬓边的发丝,“我不会做……让你不高兴的事的。” 殷禾几乎能感觉到谢迟身上那熟悉的香味丝丝缕缕地钻入她的鼻尖,夹杂着薄薄的血腥味,暧昧又诡谲。 她手腕一转,将匕首收了起来,冷声嘲讽他:“请?你这个词恐怕用的不对。” “难道不是用逼迫,威胁这种词才对吗?” 以百里彦的性格来说,他走的时候,根本不会希望云月知道自己的消息,更不会希望云月心怀愧疚地来找他。 谢迟眨眨眼,睫毛像是羽毛一样轻轻痒痒地刮过她的脸颊,“那又有什么区别呢,反正目的已经达到了,不是吗?” 殷禾看着他颈边细细流下的血,在洁白细腻地皮肤上,犹如蜿蜒盛开的红梅缓缓滑落,洇湿了他的领口。 他的面色平静苍白,带着一股不死不休的执拗。 殷禾忽然觉得很疲惫,纠纠缠缠两辈子,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面目全非的样子。 她抬起眸,问他:“你这次又想要做什么?” “换张皮过来接近我,又有什么目的呢?” 他又计划着做什么呢?又想要利用她得到什么呢? 打压她身边的人,还是算计着魔界同他做什么交易呢? 心中的念头千回百转,她的眼神也渐渐冷了下来。 殷禾的声音轻轻冷冷,声音落在狭窄的轿厢内,没有丝毫的缱绻和暧昧,目光清明又冷静。 在这个距离下,明明呼吸交织,鼻尖相抵,再进一寸就可以亲吻的姿势下,却仿佛有一道看不见的的鸿沟横亘在两人之间。 两颗心的距离同两个人的距离,这么近又这么远。 谢迟沉默了一瞬,下一刻,他终于主动拉开两个人的距离,嘴角噙着的笑容消失了。 他反问道:“我有什么目的?” 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他低下头笑了起来,笑声闷闷地压在喉咙里,笑得连肩膀都轻轻地抖动。 殷禾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她只是平静地注视着他,觉得他自亲手杀了谢若望以后,整个人变得比之前还不正常。 就像是一个得了失心疯的人。 她不知道谢迟经历了些什么,才会一步步变成现在这个喜怒无常,面目全非的样子。 她突然有点可怜他。 或许是她的目光太过冷静,就像是平静无波的水,谢迟停止了笑声,再开口时,声音带了一丝沙哑。 “我没有什么目的。” 他的眼眶有些发红,脸上那些装模作样的表情此刻全部都收了起来,不是那副始终游刃有余,从容不迫的模样。 略显苍白的脸上面无表情,一双眼睛寂然无波,停了片刻。 他说:“我只是,很想你。” “我很想你,所以就来见你了。” 声音低低浅浅地在车厢内响起:“我知道你不愿见到我,那我就来见你,哪怕是用别人的脸,别人的身份,那又怎么样呢?” “阿禾,我只是想看看你。”谢迟的黑眸静静凝视着她,“别这么防备我,好吗?” “我不会伤害你。” 殷禾突然笑了一下,“谢迟。”她叫他的名字。 “别闹了。” “挺没意思的。” 两人之间一时静默无声,空气几乎都凝固住。 直到车厢外传来百里彦的的声音,车身随之一停,百里彦道:“到了。” 殷禾没再停留,直接掀帘下车,等到谢迟下车的时候,云月同百里彦站在一处,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道:“他怎么在这里?” 她瞥了眼谢迟,简单解释了一下原因,当然略过了他威逼利诱的那一段。云月脸上的表情欲言又止,踌躇半天,才道:“阿禾,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殷禾有些失笑地看着云月,谢迟虽然看起来不太正常,但眼下看来也没有什么理由对她动手。 她拍了拍云月的肩膀,道:“放心,专心解决你自己的事情。” 云月愣了一下,眼神轻飘飘地移向百里彦,却见他一句话都没说,转身便离开了。 她也似乎不见恼意,倒是越战越勇,很快便向着百里彦离开的方向跟了过去。 走之前,视线在殷禾和谢迟两人脸上来回转悠了一圈,斗志蓬勃道:“加油!”,说完,便马不停蹄地跑走了。 殷禾哭笑不得,也不知她这句加油是对谁说的。 好在这个别院中应有尽有,殷禾多日未曾修整,一进门便叫了热水,整个人沉在热水氤氲的热气中,极为舒适。 在浴桶中泡了片刻,殷禾感觉身上的疲乏已经散去许多,才披衣起身,坐在铜镜旁慢慢梳理自己未干的发丝。 当手指一寸寸穿过发丝的时候,半开的窗户外飞进一只传音蝶,殷禾伸出手,传音蝶便降落在她的指尖,随后一道清朗温润的声音响起。 “殷禾,我正在来寻你的路上,正好刍兰托我帮她带些凡界的有趣玩意儿,很快便到,勿念。” 一听这话,她的眉头便拧了起来,刚想传音给谢朝叫他别来,便看见传音蝶上的光暗了下去,对面已经单方面切段了联系。 她又不死心地叫了几声:“谢朝?谢朝?” 传音蝶依然毫无反应。 她有些懊恼地叹了口气,早知道当时谢朝随口问她去何处时,就不应该跟他透露自己的行踪。 自从谢若望死后,谢朝便再也没有回到过羽山。 他只是有些失神地望着殿中血肉模糊的尸身,沉默地站在殿外殷禾让他等待的地方,一步也没有动。 直到殷禾走到他身边,用手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谢朝才回过神来,眼眶通红地望着殷禾。 殷禾问他:“难过吗?” 谢朝扶着柱子的手骨节泛白,脆弱苍白的脸上,只有一双眼睛泛红,却始终没有掉下泪来。 良久,他才回答了殷禾的问题:“有一点。” 他很快又释然地转过身,不再看那殿中的景象,道:“不过,他有这一天,是他自作自受。” “都是报应罢了。” 殷禾静静地盯了他很久,道:“今日就算不是谢迟,他日我也一定会杀了谢若望,他确实死有余辜,杀他百次千次都不为过。” ”我知道。”谢朝回答道,然后缓缓朝着殷禾走近了一步:“那你呢?现在我们之间再没有你介意的那些事情了。” 谢朝抬眸望着她:“我没有地方可以去了,殷禾。” “谢迟已经疯了,你知道的,他会杀了我的。” 殷禾脑海中浮现谢迟刚才在殿内的疯劲,良久,才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默认他重新回魔界安置。 她想着方才传音蝶中谢朝那不容拒绝地语气,又想着谢迟也在这里,有些头痛地揉了揉眉心。 真烦啊。 一阵冷风忽然从门口袭来,伴随着“吱呀”的一声。 门突然被打开。 殷禾看向门口,果不其然看到了站在门口的谢迟。 她有些不耐烦地停下梳理发丝的动作,转头看着来人道:“你又来做什么?” 谢迟好像也刚刚沐浴过,发丝半干地披在脑后,他面上没有丝毫表情,一半的脸隐在月光未曾照到的阴影处。 他静静地盯着殷禾看了半晌,夜风将他单薄的衣衫吹得翻鼓起来,像个神出鬼没的鬼影。 殷禾没再管他,掌中一道劲风拍出就要将门关上,她的脸上明明白白地写满了四个字。 别来烦我。 然而谢迟的动作更快,在门即将合拢的那一瞬间,竟然伸手挡住了即将闭拢的门缝,丝毫不顾那几乎将手背夹出淤青的力度,用力地将门再次推开。 下一秒,声音贴着她的耳朵响起,腰间传来像被蛇缠绕压紧的冰凉触感。 “你方才,在同谁说话?”
第66章 殷禾睁眼, 从梦中醒来,看了眼自己躺着的床榻,心中不禁有些纳闷, 昨晚不知道何时, 自己竟然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方才的梦境像是真的一样,那种冰凉的触感和压迫, 就算是在梦中都有些让人不适。 大概是昨日太累了,头发还没擦干就睡过去了, 她起床看了眼镜子中的自己,却发现自己的发丝顺滑齐整,往日里沐浴后没有及时整理的话,她的头发便会有些干燥打结。 她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想着或许自己的发质变得好了些,倒是耳垂上有些异样,像是被蚊子叮咬之后的红肿。 殷禾看了眼半开的窗户, 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有些烦躁地关上了窗, 她这个人最讨厌的事情之一, 就是睡觉的时候被蚊子咬。 起床简单梳洗了一下, 迎面便撞上了在院子里站着的百里彦,正在沉默地劈柴。 殷禾揉了揉眼, 下意识地觉得是自己眼花了,不然怎么会看到百里彦大清早没事干跑来劈柴。 确认不是自己眼花了,殷禾上前, 有些不解地问他:“你干嘛呢?” 百里彦停下砍柴的手, 眼神朝着厨房的方向瞥了一眼,殷禾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 朝着厨房走去。 厨房内一个娇小的身影正在灶台前忙碌,这里切切,那里炒炒,看起来很有那么回事。 如果不是她把什么食材和调料都往锅里放的话。 殷禾靠在门边看着云月忙活了半天,终于在云月要把一只用来炖汤的老母鸡也一股脑丢进锅里时。 她实在忍不了了。 殷禾抓着鸡脖子将那只鸡抢了过来,道:“我的大小姐……怎么今日想起来要下厨了?” 云月被抢了鸡倒也没恼,脸上粘着些炭灰,还在乐在其中地忙活着,她一边拿着把大铲子在锅中大力翻炒,一边回答了殷禾的问题:“我这不是想给百里彦露一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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