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弋清她可从没有对不起你过,你又将她置于何地?多年看苦心孤诣教诲,居然只教出来一个魔头?还有戚沢,这三界安稳可是戚沢用命来守的。” “轻尘,收手吧,这天下从来都不是某一人、一妖、一魔的天下,你觉得祂不好,我们共同改变不行吗?你、我、宋弋清,只要我们想,我们就能将祂变成我们所想的那样,为什么只想着毁去?” 轻尘肃杀的眉眼无神,宛若一句傀儡,只稍作思忖,而不过心:“收手?如何收手?” “我不想当宋弋清,太窝囊了,我要当三界之主,何人敢忤逆我,我定叫他生不如死。” “你有你的道,那你就为你的道殉葬。” 他对戚明轩不留情,只觉得戚明轩忤逆了他,那戚明轩就该死。 和横亘在他与戚明轩之间的,是泛着寒光、通体雪白、萦绕至纯灵气的归尘剑。 宋弋清落身与戚明轩身前,她太过消瘦,瞧着身姿,并不像习武修仙的人,可往那儿一站,手持剑柄,乌溜溜的杏眸眼底,就只有霸道。 轻尘眼底划过短促悸动,却转瞬即逝,只定定的凝着神,直勾勾的盯着宋弋清瞧,周遭血雨腥风再与他无关。 鎏金般的流光映照在宋弋清身上,勾勒的身躯明明那般瘦小,却也伟岸,凛风乍起,却吹不散她身上那份孤傲与清冷。 宋弋清薄唇轻抿,点漆似的眸黯淡无色,声色略冽:“戚明轩说得没错,倘若这天下该有人出来阻挡这场杀戮,那一定是我。” 轻尘:“你挡不住我。” 宋弋清:“但你也杀不死我,不是吗?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你与我的争斗就不会终止,假以时日,囚仙环我自己可以解,所以最后要么是我杀了你,要么是你废了我。” “轻尘,你我从一开始,就是不死不休的死局。” 轻尘轻嗤,竟真笑了,却不欲多说,他本就不善言辞,动手也在情理之中。 宋弋清和戚明轩二人联合,都与轻尘实力天差地别,可倏然间,一股陌生的剑气闯入占据,是一位模样清秀正直的年轻人,不多时,又有人相继上前。 戚明轩被打趴无数次,鲜血如注,精神恍惚,瞳孔涣散到无神,脚下踉跄,却仍能站起身握剑,使出剑招,往日宋弋清交给他的,他都学会了,还能配合宋弋清。 轻尘不欲伤宋弋清,可奈何宋弋清次次搭救旁人,以身作挡,致使轻尘耐性全无,猩红的眸底失了本色,逐渐遍布血色,脖颈与额间更是青筋暴起,浑身都透着被魔气喰食的狂暴,那一瞬间,他不再主宰体内魔性,而由最原始的恶劣驱使。 这一次,戚明轩能明显察觉到轻尘的暴戾。 几人伤的伤,死是死,未等他稍作喘息,宋弋清被轻尘提溜起,扣住了肩胛,指腹又擦拭去唇边血迹。 “和我作对,只会让我更想杀了他们。” 宋弋清笑比哭难看:“可我也做不到袖手旁观。” 下一瞬,戚明轩顿感悬空,脚下难以着地,脖颈几近分筋错骨,身首分离的痛感令他头颅都快爆裂开来。 “光靠你们这群蝼蚁,根本就伤不了我分毫。” 可在顷刻间,更为浓烈的压抑萦绕,是比轻尘身上更凶残桀煞的魔性,却对他没有敌意。 听觉尤为清晰,是脚底踩在阶梯上的声音,平稳又沉闷,逐渐逼近,那股煞气也越来越浓,饶有将人吞噬的吮吸感。 “那再算上我呢?” ----
第116章 雪至人归 == 伴随那道声音来的,还有既降的霜雪,天寒地冻,浓霭无光,霜雪凛冽,飘散的雪絮迎着呼啸的风,剐到宋弋清被冻得发白的面颊上。 下雪了。 熟悉的嗓音犹如天籁,一人踽踽独行而来,浑身裹挟着腥臭气,破旧的衣裳被魔灵的血染成了黑红色,裸.露的肌肤上血肉还未好完,就连那张容颜,都由以往的清隽,被邪气浸得阴冷郁结,却多几分萧索。 阔别多日,徐子澜的棱角愈发分明,菲薄的唇干涩到发裂,眼睑染血,锋利的眼皮凝着鹰隼的冷戾,好似一头饥肠辘辘的恶犬,一滴黑红的血顺着下颌淌下。 他太过窘迫,可无一人会在意他的狼狈,正道的人将他视为救世主,宋弋清与戚明轩,更是对徐子澜死而复生而惊喜愕然。 他没有食言,待到下雪时,他真的会回到她身边。 徐子澜只稍一动意念,就击中轻尘两只手,救下宋弋清和戚明轩,拖拽至自己身后。 宋弋清由他抱着,揽着腰,戚明轩则摔了个屁股蹲,疼得捂紧了尾椎骨。 轻尘脸上诧异与惋惜昭然:“你没死?” 幽冥海的凶险不足以用只言片语来描述,哪怕宋弋清掉入其中,都只会化作一缕残丝,恒久沉溺其中,不得化形。 徐子澜目光流连在宋弋清面庞上,生死相隔的失而复得,只叫他如痴如醉,缠绵不已:“心愿未了,大仇未报,我连死都不能瞑目。” 霎时,还未拔剑,那群本就跪倒在地的人,各个被化形的剑穿身,七窍流血暴毙而亡,除了徐子澜刻意留手的书祈珒和柳青芜。 他会叫他二人彻底赎罪。 “我说了,辱我妻者,杀,当日愁怨,我亲手讨回来了。” 原先还轰然喧闹的众人蓦地缄口,再次深陷绝望恓惶。 本以为徐子澜是他们的救星,可如今看来,他被魔气所侵蚀,只怕也绝非善类。 轻尘口吻奚落:“你也入了魔。” 徐子澜安然得不假辞色,身姿谡谡:“人心不古,世态炎凉,这世道,总是会将人逼得不人不鬼的。” 轻尘深表认同:“确实如此。” 徐子澜无光琥珀扫过一行人,最终停留在书祈珒身上,眼底似乎结了一层淡淡的霜絮,他不再忿恚,长眉睐目稍挑,只有冷意。 书祈珒在他手里,总归不过一死。 “徐少侠——” “侠?别叫错了,我是魔,才当着你们的面杀了一众正道,诸位要有本事,也可向我寻仇,当然,真动起手来,我也不会留其性命,不信的不妨试试。” 狂妄,且高山景行。 徐子澜声色低沉,却如雷鸣:“别这样看着我,今日种种,都是被你们逼的,正道茫茫,都是因为你们不辨谗言,听之任之。”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唯有一句,万物阻我,我杀万物。” 鸦青色的眸底生出邪煞,长剑出鞘,脊骨坚.挺,却在对上宋弋清怜惜的那一刻,眼底如冬雪初霁:“不用担心,我没那么轻易死,又活着回来了。” 他身负幽冥海数万恶灵,它们妄图吞噬掉他,却被他反噬。 轻尘微叹,冷硬面庞不掺任何情绪:“没想到,你我还有一战,我以为经此一遭,我们才是一路人。这唾手可得的天下,为何不要?宋弋清无知,你也愚钝。” 徐子澜不为所动:“她放不下,你不收手,你与她一战,与我就有一战。因为从今日起,我守的,是她心中的道。” “你要灭了她的道,她无力,我便拼死替她守下。” “天道要灭了她,我也甘愿为她灭了这无情天道。” “她,我守定了。” 轻尘眸底浓霭密布,晦瞑对峙间,火星四溅:“你以为你身怀幽冥海无数恶灵,就是我的对手了?” 徐子澜:“胜负未可知,交过手才知道。” 瞬而对决,两道冲天魔气完全笼罩于青云之上,隐隐绰绰间,杀机四伏。 戚明轩又贴着宋弋清咕哝:“你觉得谁会赢?” 未等宋弋清回话,一老者不知何时近了宋弋清的身:“单论魔性,轻尘更胜一筹,剑招的话,徐公子只怕也不是对手,徐公子实力虽不容小觑,可魔种之力,可摧万物,要想真制服他,也实属不易。” 来人第一眼,戚明轩只觉得眼熟,仔细一看,不就是那江湖骗子吗? 宋弋清微颔首示意:“叱月仙人。” 叱月早已老得皱纹满面,乍一看,还挺吓人。 戚明轩怔了怔:“仙人?” 叱月捋了捋花白的胡须:“下了九天,早已是凡人了。” 宋弋清心系徐子澜,眉梢蹙得紧,乌黑莹润的双眸一瞬不瞬盯紧了上空。 两魔对抗,阵势威震天下,方圆百里都被那一招的余威震慑。 疾影剑招之下,是徐子澜执剑逼近轻尘,戚明轩恨不得蹦出三丈高惊叹:“他怎么能这么快呀?欻欻欻欻,轻尘都没机会还手,我什么时候也能像他这么厉害。” 宋弋清敷衍:“勤加修炼,迟早有一日,你也可以。” 轻羽剑的剑气未受徐子澜体内魔气玷污,而徐子澜的剑不在手中,而在心底,无数飞转的剑禁锢着轻尘,万剑之下,一剑从后贯穿了轻尘心肺。 “大魔头死了?” 本以为这就是结局,除了魔种,众人一片欢呼雀跃,大快人心,可终究是大失所望。 轻尘只凝滞了片刻的神思,揉着被无形剑羽灼烧的伤口,竟恢复如初,总言之,毫发无损。 “你的剑术大多是我教的。”没成想有朝一日居然会用在他自己身上。 道系的欺师灭祖真是一脉相承,宋弋清的剑术大多来自书祈珒,宋弋清又授他,他又传给徐子澜,只是到头来都不是一路人。 轻尘:“轻羽剑很好,剑术也不错,只是杀不了我。” 徐子澜也不气馁:“那么这一招呢?” 魂烬卦。 他死于这卦下,所以沉在幽冥海的日日夜夜,都念着这卦象,终叫他参破其中一二,他灵气不如轻尘,此等奸邪之术恰恰能吸人修为,他也不在乎什么胜之不武了。 卦起之时,似有天地扭转之势,轻尘也明显感觉到自身灵力的流逝。 本以为徐子澜能占据上风,可对决之时,局势瞬息万变,卦破不敌,唇溢乌红。 徐子澜腾空而起:“还有一招。” 他同宋弋清一样,顽固不化。 “吾以吾名,祈九天惊雷降世,驱奸邪,镇万恶。” 避云剑法遮日避云,一道剑气自九天而来,引灵龙咆哮,乌沉沉的天际霎时清明,可就是这般大好的天光,却在陡然间电闪雷鸣。 九天惊雷滚滚而下,世间万物皆该退避。 轻尘亦是不惧,凝聚周遭所有的邪念,万物皆有邪,可宋弋清却在万物之外。 两者相搏,雷劫直劈轻尘,轻尘见血,面容抖动抽搐,而徐子澜被邪气裹挟,眸底不见清明,而是被邪念侵蚀,一时竟分不清谁强谁弱。 许久之后,徐子澜竟有了败势。 宋弋清:“诛璇!” 神鸟化形长鸣,振翅后带着宋弋清腾飞,艰险地躲过一阵阵雷,手持归尘剑立于徐子澜上方:“吾以吾名,祈九天惊雷降世,聚正气,诛诡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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