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蒋为舟见他睡得死,悄悄地点灯开始看书。见窗外有龟爪子的身影,当即又吹灭了蜡烛。后来听到脚步声渐远,蒋为舟便拿着书悄悄地来到了院子后面,河边的那棵槐树底下看了起来。 寻了根断掉的枝丫,点着小小的蜡烛,照着书上的字,一笔一划的临摹起来。 说来也奇怪,记多了字之后,有些词尽管是蒋为舟第一次见,但自己好像也知道这个词是什么意思了。 “好一似桅杆趁风,鸟宿池岛,僧敲月下,道人夜撞金钟 出自《花营锦阵》中第八图配词 ……” 蒋为舟一面照着写字,一面,诗人所描绘的景象好像就真的在眼前铺开了一样。 池中孤岛之上,有一鸟儿林立,僧人在月下一下一下地撞着寺里的金钟。 那场景,虽蒋为舟从未见过,此刻也仿佛和写诗之人位于同一场景,亲临了一番。 “当真是神奇….”蒋为舟写得忘我,情不自禁地说道。 “神奇什么?” 突然一个男人的声音在蒋为舟身边响起,蒋为舟吓得一惊,原地蹦了一下,手中的枝棍也掉了。 蒋为舟回头一看,竟看到在这河边月下,有一身穿戎装的男子正站在自己身后,肩上还有凛凛红色披风,面若冠玉,好不威武。 难道这就是将军? 蒋为舟立马低下头向对方俯身行礼:“不知将军在此,小女子多有冒犯。” 对方却没有回她的话,只是往前走了几步,看着蒋为舟写在地上的字。 看了一会,对方没做声。但是蒋为舟已然脸羞得通红。她知道这首诗有隐喻,想来对方也一定是看出来了。蒋为舟伸出一只脚擦着地上的字迹:“我也不知什么意思,原也是写着玩的,还请将军不要见怪。” 对方却笑了笑:“你写的很好。一板一眼的,就像是印刷出来的一样。” 蒋为舟抬头看了那人一眼,正好与对方看向自己的眼神撞了个正着。 “我好像曾见过你一样。” 对方盯着蒋为舟良久后说道。 蒋为舟却对对面的人毫无印象:“想来或许是将军记错了,我本是一介村妇,将军如何能认得我?” 对方似乎也是想了好一会也想不起来到底在哪见过蒋为舟,只好笑笑作罢。 “那今日就当做是远别重逢吧。” “你叫什么名字?” 蒋为舟犹豫了一会道:“小人名叫蒋为舟。” 对方点点头:“我叫吴系民。” 蒋为舟微微有些怔愣,她开始有些疑惑对方的身份。但她还是老老实实地向对方福了个身:“小人不敢知将军名讳。” 吴系民笑笑:“这有何妨?名字本来就是让人叫的。” “你怎么半夜在此看书?你家住何方?为何要看《素女经》 借用古代《素女经》名字,实际与古代不是同一本。《素女经》:古代性学著作,可能是在战国至两汉之间完成,并在魏晋六朝民间流传修改的。 ?你已经嫁人了吗?” 对方的问题一个接一个抛出,蒋为舟有些不知该怎么回答。 蒋为舟对吴系民也越发的感到奇怪。他难道不知后面就是妓院吗? 过了半晌,吴系民似乎也一点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有什么不对劲的。 蒋为舟只得道:“鄙人…是刚来’隔香室’的一名妓女。” 吴系民听到这回答后,沉默了片刻。 他好像也有些尴尬道:“原来如此。难怪….你学习如此勤奋。” 蒋为舟一听这话就知道吴系民误会了,当即解释道:“小女子只是想读书认字,并非真的想钻研房中之术。” 话音一落,蒋为舟又觉得自己这番辩解很是无用。都是妓女了,到底钻研的是不是,还重要吗? 吴系民此刻却有些好奇起来:“那你为何要学习读书认字?” 蒋为舟抬眸看向吴系民。 “我为何不能学习读书认字?当初我的丈夫将我55两卖入这烟花之地,而我连那张事关我生死的字据上写的到底是什么都不知道。我也想认字,也想…改变一下自己的命运。” 蒋为舟说出后半句话时,原以为对方一定会嘲笑自己自不量力。可是吴系民并没有,他反而饶有兴趣地问道:“那你将来若真能主宰了自己命运,你想去干什么呢?你有什么想做成的事吗?” 这个问题,蒋为舟倒还真得非常清楚。一直一直以来,她自己都有一件非常想实现的事,像是想了几辈子都没完成的夙愿一样,清晰异常和深刻。 “我想去更广阔的世界看看。我想知道层峦叠嶂到底是什么景象,想知道江河如何奔腾入海,想骑马跑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想在林中山涧处听到呦呦鹿鸣。我想要自由自在,想无拘无束,想要看看自己到底曾在一个怎样的世界存在过。” 蒋为舟说得脸上的神采都亮了几分,目光灼灼得遥望着远方。 这话似乎也触及到了吴系民的深处。吴系民看着这样一个充满热烈期望的女子,记忆中似乎也有一个同她一样浓烈的人快要突破记忆一番。 但是吴系民依旧想不起来。太模糊了。他只能想起一些零星的片段。 好像在荒野上自己也曾策马扬鞭,好像自己也曾立于万军之前,兵临城下。 可是,都太朦胧了,像一场没来由的梦。并且很快就都要忘净了。 而自己自有确切记忆以来,就只能被困在这河边槐树之中。 “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确实让人向往。” 吴系民也轻声附和道。 蒋为舟有些疑惑地看向对方:“将军也向往吗?” 吴系民笑笑:“我就不能向往?” 蒋为舟摇摇头:“我原以为将军驰骋边疆,自是见过了大山大河,踏遍了万里平原的。” 吴系民犹豫了一会道:“我可能并不是一个将军。” 蒋为舟愣了。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可能并不是是什么意思? 就是不是的意思? 如果不是,蒋为舟也理解了几分为什么这位男人身边没有侍卫,又为什么会告诉自己名讳,有失身份地在半夜河边同一位妓女攀谈。 看着吴系民似乎有些悲伤迷茫的神情 ,再结合他的话,蒋为舟不由脑洞大开,猜测着,难道是哪位将军在战场上受了重伤,失忆了?然后意外来到此地? 蒋为舟想了想道:“是或不是对大人来说也并不十分重要。” “为何这么说?”吴系民抬头问道。 “看您一身装扮,又如此意气风发,想来定不是个缺衣少食的人。您这样的人,想要什么只管去做就行了。一切都只关乎你能不能,而不关乎你可不可以。大人不若直接去军营中试试,或许将来一切就自有分晓了。” 吴系民闻言果然沉默了。 蒋为舟见吴系民还不说话,却又瞧见东方天空有隐隐发亮的趋势,便朝对方福了福身道:“小人就先行回去了,还望大人一切珍重。” 蒋为舟再次确认了眼地上的字都被自己擦净,便回头向院中走去了。
第二十四章 蒋为舟回到自己屋内时,周志宽还没有醒。 早上蒋为舟服侍周志宽起来后,周家小厮过来找了周志宽,像是有点什么急事。 周志宽也不多耽搁,立马匆匆走了。 蒋为舟松了口气,直接在屋内看起书来。 中午吃饭时,蒋为舟发现青柠不见了。 刚吃完饭回到自己屋里,就听见常桂香的声音从青柠那屋传来了:“鱼口 一种性病。中医指由软性下疳等病引起的腹股沟淋巴结炎,化脓后局部溃疡。因疮口随人体曲直而开合如鱼嘴,故名 吧?别怕,老妈妈我惯会治这个。去拿烧红了的烙铁和剪刀来。” 青柠一听这话,立马想起了前几日刚死去的小香,害怕地叫道:“妈妈,别!” 常桂香接过鱼工手里的烙铁道:“不治怎么能好呢?你又不吃饭,想来过不了几日,连客也不能接了。到那时,妈妈拿什么养活你们?” 说着就让鱼工掀了青柠的衣服,常桂香拿着剪子要去剪那坏掉的鱼口。 青柠吓得直叫:“不要!别!妈妈!” 其他姐妹都不敢吱声,这时蒋为舟到底还是冲了上去:“妈妈等等。” 常桂香看了冲进来的蒋为舟一眼,脸上顿时换了一幅笑眯眯的表情:“乖孩子,这里没你的事。妈妈给你姐妹治病呢。你快出去吧。” 蒋为舟看了看满眼泪水与恐惧看向自己求救的青柠,顿了顿对常桂香说:“还请妈妈行行好,给青柠请个郎中吧。她这病也还不算太严重,耽搁不了多久就能治好,到时好了不是能帮妈妈赚更多的钱吗?” 常桂香闻言立马冷笑了一声:“请郎中?请一次郎中要耽搁多少接客的功夫?这还不算,她不能接客,却还要吃我的、喝我的,我还得派人给她每日煎药、服侍。这些哪样不花钱?治这一次的钱都够我再买两三个的了。” 这时,常桂香突然顿了一下,看着蒋为舟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哎呀,想来姑娘这几日跟着周公子得了不少好处,这日子也过得金贵起来了。不若拿些体己出来给姐姐妹妹们治治病,改善改善伙食?青柠也一定会记得你的好的。” 这话一出,蒋为舟愣住了。 常桂香想她的好处,青柠更是满眼希望地看着自己。可是自己又何尝得了周志宽什么好处呢? 蒋为舟张了张口,不知该怎么说。 常桂香看着蒋为舟的进退两难,则越发得意地笑道:“怎么样,软舟姑娘?人,你自己说要治的。如今既给了别人这个希望,总不好叫人空欢喜一场吧。” 蒋为舟与青柠对视了一眼。 青柠满心满眼地都是请求。 蒋为舟只能道:“妈妈先请来郎中就是,后面我自然会将钱给妈妈。” 常桂香看了蒋为舟一眼:“后面?谁知道这钱你回头到底给还是不给?不给的话,老妈妈我不白吃了这份亏?要是舍不得,就别做这个好人。” 说罢,鱼工就上来要拉蒋为舟走。 蒋为舟立马道:“等等!” 鱼工松了手,蒋为舟万般无奈道:“等周公子来了,我向他讨要就是,请妈妈先救人吧。” 常桂香哼笑了一声:“既如此,那就等你要到了再说吧。” 说罢,她又看了眼床上的青柠对蒋为舟道:“想来周公子也要下午才能来吧。青柠歇了这半日的误工费,我得先记你账上。到时候咱们再一块算。” 说罢,常桂香带着一群人摇摇摆摆地走了。 青柠又带着充满感谢和愧疚的表情看向蒋为舟:“这半日又白费了你的钱。” 蒋为舟摇摇头:“你好好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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