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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不多时就有人敲门：“软舟姑娘在吗？” 蒋为舟一听声音并不熟悉，但想着龟爪子都在外面，倒也没什么好怕的。 开了门，看到是高盼身边的小厮。 “我们家爷让我给你一封信。” 蒋为舟接过信来，打开一看，竟是一朵压得工整的棣棠花。 她顿时想到什么，伸手去摸头上，果然从三朵变为了两朵，她竟不知对方什么时候摘去的。 再回头去看那信，上面还写了一行字：“软舟轻乘步，误入闹春深处。棣棠花开云边，闲把一枝来嗅。” 这首词的意思很明显，高盼在表达对自己朦胧的好感，但蒋为舟也能看出这好感并不多，更像矜贵的公子哥在等着自己主动贴上去。 “公子等小姐的回信。” 小厮见蒋为舟抬眸，立马地托起双手道。 蒋为舟想了想，将自己新摘下的棣棠花上又抹上了一点自己做的香膏，压了压，夹在了那封书信里，然后又把书信递回到那小厮的手上：“感谢你家公子厚爱。小女子心领了。” 小厮见状有些木然：“啊？这…没了吗？姑娘没什么别的要说的话？” 蒋为舟笑笑：“常言道，一回生二回熟，我同你家公子今日才见了一面，又有多少话好说呢？实在要说，那朵棣棠花，就算作我的心意了吧。” 小厮有点摸不着头脑，但蒋为舟说：“你照我的话回就是了。” 于是他也只好点点头走了。 这小厮前脚刚走，后脚大茶壶就带着一位客人来找软舟。 蒋为舟看了那位客人一眼，对大茶壶道：“今日是我和周公子铺堂的日子，你带人来找我，是要打周公子的脸吗？” 大茶壶赶忙摆摆手：“我哪有那个胆子啊。这不是妈妈看你现在空着吗？你不接谁接？” 蒋为舟笑了：“我怎么就空着了？难道我不是被周公子包了吗？” 大茶壶尬笑了一下：“姑娘，你也别为难我。我收常老妈妈的钱，自然听她的意思办事。你要不服，你找她去。而且，周公子现在不在另一个屋忙着呢嘛，多接一个对你也没坏处啊。” 蒋为舟顺着对方的话道：“你们说的也有道理，那我去问问周公子，看他愿不愿意。他若是愿意了，我自然也无话可说。” 说着，蒋为舟竟直接转身要去敲橙香那屋的房门。大茶壶赶忙拦住了：“哎哎！可别！我的好姐姐，你就别为难我了。” 这时那客人也不耐了起来：“怎么回事？你家的姑娘这是不愿服侍我了？” 这时蒋为舟朝客人笑了一下：“我自然是愿意服侍公子的，只是我已经被一位公子包了，如今拿着人家的钱却要接待别人，我总要问一问对方的意思，难免日后闹起来，不好收场。” “你被包了？”来人也只是码头上的一位包工头，自然不会没事找事地掺和进麻烦里，转头就对大茶壶道：“你们怎么做事的？你们姑娘被人包了自己不知道吗？到时候别人要是怪到我身上，你们替我担这个事吗？” 那大茶壶立马一脸陪笑道：“瞧我这记性！真是忙忘了。不好意思客官，您稍等，我给您换个人。” 说着大茶壶就去敲了灯蕊的房。 不一会，灯蕊边穿衣服边开了门，然后从里面又出来了个男人，大茶壶对她说了几句话，灯蕊便笑盈盈地将来人迎了进去。关门之前，她还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蒋为舟。 蒋为舟知道这样的行为势必会得罪到常妈妈，但她也需要从对方的手里尽可能地多争取到一些话语权，这也是她一开始的目的。 回到自己屋里，蒋为舟继续开始制她的膏药。 而另一边的常桂香听闻大茶壶对蒋为舟的告状之后，立马咬牙切齿道：“这不要脸的娼妇，以为有了靠山，作威作福到我头上来了。” 鱼工跟着道：“早前我就说了，这姑娘一直接热客，早晚要出事。当时要你敲打她一番，你还犹豫。” 常桂香此刻也有几分后悔：“倒是我小瞧她了。我原以为周志宽就是图几日新鲜，更何况当时她还被县老爷玩成那破烂样。也不知她使得什么手段，现如今，对方不仅没腻了她，还给她做了铺堂。她呢，卖了橙香一个人情，自己在屋里逍遥快活起来了。倒比我还精。” 鱼工抽了口旱烟道：“现如今，她不愿意接，咱们能怎么办？那姓周的还在院子里。打又打不得。” 常桂香也一时苦恼起来。抽烟抽的“叭叭”响。 半夜，挑着大茶壶和龟爪子打瞌睡的时候，蒋为舟带着自己的药膏轻轻地敲响了青柠的门。 “什么事？” 青柠披着衣服打开了门。她可不像蒋为舟那么清闲，屋里还睡着一个男人呢。 蒋为舟把手中的膏药递给了她：“这是我制的治疗烫伤的药。你拿去，应该对你的伤有用。” 青柠有些不可置信：“你制的？你懂医术？” “是根据书中的方子制的。我自己已经试过了，有用才拿来给你。当初我实在是出了点意外，让姐姐受了苦，如今就权当向姐姐赎过，还请姐姐不计前嫌收下。” 蒋为舟把自己姿态放得很低。青柠见如此，倒也不好多说些什么，接过后道了声谢谢，便要关门。 蒋为舟连忙抵住门道：“这个每日三次涂在伤处，之后便不能沾水。” 青柠怪模怪样地笑了一下：“呦，这么麻烦，那我可用不起。”说着就把自己手上的药膏一把塞回了蒋为舟手里。蒋为舟的表情一时变得尴尬和僵硬。但眼看着青柠就要关门，她再一次一把阻挡住了。 青柠不耐烦地正要开口，蒋为舟却先发制人道：“我没能保下姐姐是我的问题。可是那日我怎么被县老爷折磨的，姐姐应该也知道。我被他用衣服勒着，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下面都被撕烂了，五脏六腑被他搅在一起，腿一抬，就活生生地落下一个孩子。现如今，我的孩子就与姐姐的亲姐姐和她的孩子葬在一处，我也是命大才侥幸活了下来。你们看我今日好像风光无限，觉得我精贵，但其实我们都是一样的。他们都不拿我们当人看。” 青柠见对方眼中含泪，悲悲切切的样子，又听她提及到自己的亲姐，这才惊觉，她们竟是一样的。顿时，她对蒋为舟消解了不少的敌意。明知对方也是个可怜人，自己却被自己的心情和外人的话迷了心窍，顿觉有些对不起蒋为舟。 “这院里院外都是压迫、欺辱我们的人，若我们自己人都还要打压、欺辱自己人，那这日子还怎么过的下去？倒不如一死了之。” 蒋为舟抹着泪，青柠一时激动，伸手握住了蒋为舟的手：“好妹妹，是我错怪你了。怪我一时糊涂，我竟没想到这一层。” 说着又道：“我不该跟你置气，这事实在怪不到你的身上。还请妹妹原谅姐姐这一回。” 蒋为舟摇摇头：“我能理解姐姐的心情。当时也是我自己托大了，害得姐姐白高兴一场，又吃了许多苦头。外人瞧我们多有不屑，不把我们当人，那我们应该更加好好疼爱自己，好好保养才是。还请姐姐收下这膏药。” 青柠此刻郑重地接了过来：“你说的有理。别人不把我们当人，我们反倒更要对自己好一点。” 蒋为舟此刻笑了起来：“没错。” 两个同病相怜的可怜女人此刻在月色之下达成了和解，有了一致的理念。 另一边，太守府中。 “她只说与公子不熟，没什么话好讲。还说，这朵花就算是她的心意了。”小厮老老实实地汇报着，心中还有点犯怵，生怕主子将气撒到自己身上。 下一秒，高盼就已经看到了信中夹着的那朵花，不就是自己送还给她的吗？ 高盼拈起花在手中转着，一脸的不悦与不屑：“呵，把自己当个什么玩意，还在我面前摆起谱来？哎，真是心比天高啊。” “就是！也不看看自己身份，连个花魁都挣不上呢，在这里打肿脸充胖子。这女人啊，就是不能把她当一回事，否则她就不知天高地厚了。”小厮义愤填膺地附和着。 但这时，高盼竟从空气中嗅到了一丝好像在蒋为舟身上闻过的味道。 他顿觉奇怪，又将花放到了鼻下细闻闻，原本棣棠花的淡香中带着一丝明显的茉莉花香，还有淡淡的在席间闻到的清雅之香。那一瞬间，高盼竟仿佛觉得蒋为舟的发丝正拂过自己的面一般。 高盼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盯着那朵花笑了。 “她喜欢我。”
第三十一章 第二日下午，常桂香叫上了几个空闲的姑娘，一起排成一排，去东街遛弯 遛弯：指妓女们上街做广告，站成一排在街上巡游 。 灯蕊、秋菊、青柠几个都在。但是常桂香并没有叫上软舟。 灯蕊想起昨夜的事来，故意问常桂香：“妈妈，怎么不叫上她？她生的比我们都好，也算我们店的活招牌了。” 灯蕊指着软舟的屋说道。 常桂香自然也是知道昨晚是灯蕊接了软舟的客，笑着道：“我的好女儿，你是贴心的。她如今狗仗人势，自己的客还要别人替她接呢，谁敢使唤她做事啊。周公子我也得罪不起，就随她去吧。” 常桂香一席话果然惹得几个年纪小的耳热起来。 “有了大客人就可以不听话了？” “我们在这里受苦，偏她享福。客也不用接，弯也不用溜。钱却一分也不少，照样吃吃喝喝。” 常桂香听了之后暗自笑笑，她就是希望这群丫头们之间彼此内讧，她才好掌控些。 鱼工带着手下的龟爪子，引着姑娘去往东街。那里今日有集市，人多热闹。几位姑娘们在那里绕上一绕，就引得一群男人往这里看。 “这是哪儿的姑娘？” “好像是隔香室的。” “隔香室？那地方的姑娘能睡吗？身上该不会一股鱼腥味吧？哈哈哈哈。” “哎，你还别说，前几日我还瞧见有人大张旗鼓地给那里面的一个姑娘办了铺堂，听说那模样是清尘脱俗，貌美如花，一点都不输清。” “隔香室？铺堂？”一个路边的乞丐也听到了这话，立马冲了出来，朝着队伍里的姑娘就是一扑！ “为舟！为舟？你在哪儿呢！！” “啊！”灯蕊被这突然一扑吓了一跳：“哪来的乞丐，别碰我！” 她周围的几个龟爪子当即就围了上去，一扒拉，就把那乞丐从灯蕊身上扒了下来，摁在了地上。 “找死啊！我们的人也是你能随便碰的？” 龟爪子一脚就踹把那乞丐踹倒在地。 队伍前面的鱼工听到动静立马走过来：“怎么回事？” 但谁知那乞丐一只眼睛从打结的发缝里看到了鱼工模样后，立马用一只手撩起头发急切地对对方道：“大哥！好大哥！是我啊！你忘了我吗？！我是张海天，原来住在奉化县狗头村的。我的媳妇叫蒋为舟，卖给了你们院里，你忘了吗？当初还是你带人把她抬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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