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琮说:“来客三天香,久住讨人嫌,是客人就得有个做客的期限。长住的,那就不是客了。” 长住的,要么员工,要么家人。 肖芥子还想说什么,听到站内广播提示,请站台上的乘客尽快上车。 两个人都愕然,这就到时间了? 本来悠斋游哉的道别,到底还是走向了手忙脚乱,陈琮赶紧把拎包递给肖芥子,一个大跨步,飞一般上了车,站进车门之后,蓦地又反应过来:这才第一声提示,一般不是要提示两次车门才关吗? 于是,在肖芥子惊诧的目光中,他又飞速冲下了车,几步过来,结结实实给了她一个拥抱。 肖芥子愣了几秒,伸手回抱。 站台上没有人了,车内的乘客或许早已习惯了这种送别,没准还觉得没有拥吻的送别不够刺激,略往外扫了一眼,并不当回事。 她听到陈琮低声说了句:“芥子,万事小心,务必保重啊。” 肖芥子点头,眼眶微湿,本来,这分别已经酝酿了两三天,还以为能洒脱地挥手就走,没想到,临到关头,还是有点舍不得。 想说点什么,第二次关门提示音响了,这一次是真要关了,陈琮松开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再一次窜进了车里,几乎是刚站定,门就开始关阖了。 肖芥子是真没反应过来,她只觉得,前一秒还埋在温暖的怀抱里呢,下一秒这人就飞了,飞得她措手不及。 她看前后无人的站台,看整装待发的高铁,再看门里的陈琮,终于没忍住,捂着脸哈哈大笑。 这人怎么跟个巨能蹦跶的袋鼠似的,一会跳上车、一会跳下来的。 列车徐徐开动,陈琮倚靠在门口,拿手机录了这一段。 她是在笑吧,挺好的,腰都笑弯了。 千金难买我高兴,高兴就好。 *** 肖芥子拎着行李包出了站。 几年来,这是她头一次独自上路,以前有红姑,走到哪都会回头,红姑的方向就是家的方向。 现在只能往前走了,走到哪,自己在哪,哪就是家。 她出了站,招手截了辆出租车。 上车落座,司机熟练地摁表计时:“美女,打表走啊,去哪?” 肖芥子说不出,长临河她没来过,也没打算待,这儿只是她下车的地方。 鬼使神差般的,她问了句:“云南去吗?” 她以为司机会笑她、或者发牢骚说她拿人取乐,没想到都没有,司机是个老司机,见惯各色客人,相当老练:“一般说这话的,要么黑户,要么老赖。” 肖芥子惊讶:“为什么?” “没身份证,或者限高,不能坐飞机、高铁,就会花大价钱、打这种长途出租,不瞒你说,我遇到过几回,有一次我还真拉了个客去深圳,挣得是多,累啊,跑了两天一夜。你真要打车去啊?搞不好七八千,不合算啊,这还不如多花点钱,找个大车带呢。” 听起来,这像是个有门路的,肖芥子心念一动:“要么,师傅你帮我联系联系?我是个……黑户,确实出行不方便。” 司机很爽快:“行,我帮你问问啊,我先往县里开,问着了就载你过去。” …… 肖芥子长吁了口气,她当然不是黑户,但谨慎起见,像她这样需要隐匿行迹的人,如果可以跟着黑车回云南,那当然是比公共交通要好。 她坐了会,想到什么,拉开行李包的拉链。 陈琮又给她塞了什么“小礼物”啊? 一眼就看到了,不算小,是什么植物纯天然的染发剂,便携式、可自行操作的那种。 颜色是冷棕色,看着还挺好看。 肖芥子皱眉,她想起最初见面时,陈琮就点评过她的头发,说什么全染或者挑染会更时尚,这么久了,怎么还不放弃?她都跟他说了,这是生病!愁出来的白头发! 正想塞回包里,忽然注意到,背面还贴了张便利贴。 肖芥子扯下来看,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显然是仓促写就。 ——芥子,你说白头发是生病愁出来的,那就不要看见它了。每天看见了就想起生病,影响心情。忘记它、无视它,会不会心情好点? 肖芥子沉吟了一下,又拿起染发剂,看背面的操作说明。 好像……也不是不行。
第99章 肖芥子运气不错, 出租车司机给她联系了一辆拉货的大车,900块,包送到昆明, 食宿自理, 额外还要了200块钱的介绍费。 这价格还算厚道, 她很爽快地付了钱。 大车司机姓周, 是个粗壮的中年汉子,这么冷的天, 也不知道他热个什么劲, 穿着短袖在饭馆吃砂锅,衣服掀到胸口, 腆着个大肚子, 仿佛是要给肚皮散热。 但这人倒是老实的, 收了钱之后, 主动给肖芥子看了身份证、工作证, 以示自己是个正经人,还数落肖芥子:“你这种年轻漂亮的姑娘, 就不应该随便坐黑车。也就是遇到我了,要是遇到个黑心烂肠的, 指不定就……那什么了。” 肖芥子心内“呵呵”了一声:要真遇到个黑心烂肠的,指不定谁“那什么”呢。 这大货车只是行经长临河, 周师傅吃完了饭,下午继续开车上路。 肖芥子坐副驾, 大货车轮胎大、车身高, 坐在车里, 视野跟平时很不一样, 不过她看了会风景之后就腻了, 拿出手机,在上头搜索地图。 姜红烛让她去魇山、魇神庙。 但问题在于,姜红烛只知道这个山名,说不出具体位置:她最早被“人石会”带过去,全程蒙着头脸,压根也没看到地标;被陈天海救出之后,在山脚下废弃的屋子里待了几天,并没有想起去问当地隶属哪个市县乡;再后来,被刻意灌醉,再睁眼已经被扔在扬金山一带了。 所以,她能提供给肖芥子的信息有限,只说是在云南,山上长满了树,山形看上去,像个抱膝而坐的人,以及山脚下有废弃的房子——那些房子太久没人住,被植被侵蚀得很厉害,以至于第一眼看上去,就是密林、藤蔓、灌木,要仔细辨认,才能看清那些植被背后,居然是曾经的家宅。 这可怎么找啊,肖芥子头疼。 搜了一轮,基本确认,云南的山名中,没有叫“魇山”的,她怀疑是不是建国后改了名字,还特意搜了一回“曾用名”,也没有找到任何记录。 魇山,看来是个非官方的、土名。 正搜着,网卡了,行车就是这样,总会在某些偏僻路段突然没了wifi信号。 肖芥子有些烦躁,瞥眼看到脚底下有本破烂的《中国地图》,捡起来哗啦啦翻着看。 周师傅注意到了:“你这是……要找什么地方?” 他看她翻地图,跟别人那种乱翻解闷式的不同、像是在认真找什么。 这话提醒了肖芥子:“周师傅,你常跑云南这条线吗,对那儿的山熟吗?” 周师傅自信满满,要不是在开车,都能猛拍胸膛保证:“那当然,玉龙雪山、梅里雪山、高黎贡山,就没我没去过的。” “那‘魇山’呢,听过吗?” 周师傅:“眼什么?眼睛山?” “不是,梦魇的那个魇,魇山。” 周师傅没想到牛皮刚吹出去就被打脸了,独属于中年男人不服输的拧劲儿上来,点开支架上搁着的手机,粗声大气发了条语音进群:“那什么,兄弟们,打听个事儿啊,有人听说过‘魇山’吗?做噩梦,那个梦魇的魇。” 肖芥子往手机屏上瞥了一眼,心中暗喜:有门,群名叫“云贵川线大客群”,群里头足有三百多号人。 她赶紧补了句:“说那山就是跟做梦有关,当地人做了噩梦、心里害怕,就会去拜山神。” 帮人帮到底,周师傅又发了条语音:“做噩梦的山,跟梦有关系的,大家伙有印象吗?” 过了会,陆续有人在群里回复,开大客的司机大概懒得打字,回的都是语音。周师傅开车不方便,肖芥子探身过去,帮着一条条点开。 ——没听过。 ——那谁知道啊,我们开车,是过路客,又不是当地人。 ——我刚网上找了,搜都搜不到这山。 ——魇山,这一听就知道是汉族人给取的名字。少数民族的山,都是当地土语,哪会取这种名字。 肖芥子心中一动,没错,少数民族同胞文绉绉地说“魇山”,是有点不伦不类,这八成是个被书面修饰过的名字。 她继续点回复。 没什么惊喜,大部分都说不知道,小部分给提供了不太靠谱的探查方向,还有人嫌这名字“听着怪吓人的”。 忽然又跳出来一条。 ——怪了,“魇山”是什么新的网红打卡地吗?前两天,也有人朝我打听这山。 近期、还有人在打听魇山? 肖芥子心里咯噔一声,赶紧撺掇司机:“师傅,你快帮我问问,都什么人打听的。” 周师傅觉得她怪怪的,但还是依言问了,那头倒也爽快,几条长语音,就把事情说清楚了。 说是大概一周多以前,有人在云南本地的司机大群里打听来着,问的也是魇山。 人家那描述的,比周师傅具体多了。 说那山像个抱膝坐着的人,十多年前那一带发生过地震,山没塌,但山形的脖子部位震断了,所以现在看起来,更像个耷拉脖子的。还说那一带多蜘蛛,每年到了繁殖季,也就是夏秋多雨时,那个网结的,说是铺天盖地、天罗地网也不过分。 而且,由于人家打听的时候,很懂礼貌地随了个群红包,群里的回应很积极,各种支招,他记得,聊到最后,有人建议往西南边境去,也就是靠近缅甸的佤洛一带。 这次,不等肖芥子催,周师傅就主动帮她问了:“为什么啊?” 那人说:“他们是根据蜘蛛找的,佤语里,蜘蛛叫‘洛’,佤洛一带的山名,很多都带‘洛’字,意思就是多蜘蛛。” 肖芥子一颗心跳得厉害,兴奋居多:这就没错了,她只想着找“魇山”,忘了要变通——传说中,魇神女人面蜘蛛身,既然找不着“魇”,可不得顺着蜘蛛去找吗? 就是……那几个要找魇山的人又是谁呢? 信号依然不好,她继续翻那本《中国地图》的云南部分,这地图相当老旧,至少是十几年前的,因为现今的“普洱市”在地图上还叫“思茅市”,也亏得周师傅能把它保留到现在。 地图每页下方的“习俗趣闻”引起了她的注意。 在西南佤洛那一带的页脚处,赫然写着:“云南部分偏远地区的佤族,直到解放初期还保留着‘猎头’的习俗……猎人头祭木鼓……一般只砍外来人,优先选取年轻健壮、长相英俊的男性……” 不知怎么的,肖芥子第一时间想到陈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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