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神棍去换装,他小声拜托肖芥子:“肖小姐,沈先生进山,就麻烦你多照顾了。我回去之后尽快调人,主要是……小孤山不算名山,又挺偏的,山户都不住这儿,得从周边往这赶。” 肖芥子从车里往外拿包:“放心吧,我跟着他蹭吃蹭住蹭信息,还白得一整套装备,投桃报李,我肯定会有力出力的,不过呢……” 她粲然一笑:“我就普普通通一人,不像你们大佬那么厉害,功夫呢也马马虎虎,没钱没权没人脉的,总体就……没什么特别的,别对我抱太大期望,搞得我有压力。” 花猴打着哈哈,觉得她挺有意思的,在车那头换衣服的神棍听到了,把头探出车顶:“不会啊小结子,我觉得你挺特别的。” 肖芥子“呵呵”一笑:是有点特别的病,但这个好像也不值得骄傲。 *** 徐定洋一行人吃完饭,果然进山了,之前的推测没错,除梁世龙外,一共十个人,装备也不少,大包小包,主要是几个男人背。 花猴很是不屑:“安排得一点章程都没有,居然不分前、中、后队,这样万一遇到状况,那就是团灭。还有,车子停在外头,不该留后备看守吗?整一草台班子,回头我就把他们的车胎全给扎了,绑架……跟这种人没什么好客气的。” 二十分钟过后,估摸着能和徐定洋她们拉开一定的安全距离了,肖芥子招呼神棍:“走!” …… 进山口,还不是进魇山,花猴给肖芥子提供了一份内部路线图,图上显示,至少先要在山间跋涉2~3个小时,才能到达魇山外围的鬼林,穿过鬼林之后,就能看到山脚下废弃的寨子了。 至于魇山,得在特定的角度看,才会觉得它像个“人形”,路线图的一角,还画了一个立体的山形——地震前,魇山的山形是个低着头、抱膝而坐的人,“膝盖”处重点标出了一个点,说是站在那儿仰头看,会觉得高处的山头正森严俯视、威慑力满满,让人不寒而栗。 这让肖芥子心念微动,她想起从煤精镜里看到的五尊女娲像,其中一尊就是这样的。 进山的头一个钟头,路还挺好走,而且徐定洋一伙人在前头蹚过道,路段基本安全。另外,双方拉开的安全距离够大,不用担心被发现。 神棍甩着三折登山杖,神气活现:“小结子,回头给我拍一张啊,感觉像特工!” 他也是头一回穿戴得这么整齐,和肖芥子一样,迷彩T、工装裤、防水靴,登时就觉得自己不同凡响,恨不得立马发个朋友圈。 语毕不见肖芥子回答,转头看时,她正用单筒镜观察远处的动静,还示意他屈膝矮身:“我看到他们了,好像在原地休整,咱们也先停,保持距离。” 神棍蹲下身子,忽然想到一个重要的问题:“小结子,你是干什么的?又为什么要找魇神庙啊,你都没跟我说呢。” 也是,神棍都把底交给她了,她还守口如瓶的,双方信息极度不对等,但这要讲起来可就没完没了了,肖芥子含糊其辞:“回头有空再说吧,这一时半会的,也讲不完。” 神棍哦了一声,转换话题:“你刚刚让花猴去联系的那个朋友,叫陈琮的,是不是就是你那……未来朋友啊?” 肖芥子哭笑不得,“未来朋友”,这叫什么称谓? 她不说是,也不说不是,敷衍过去。 神棍好奇:“他怎么不陪你来啊?” 肖芥子一愣:“这是我自己的事,他来干什么?” 神棍瞪大眼睛:“你有十个对头那么多!多危险啊,他不应该过来帮你吗?” “对啊,多危险啊,要是他出点状况,为了我的事缺胳膊少腿的,我得多过意不去啊。我告诉你啊……” 肖芥子郑重其事:“我的朋友,如果我有富贵,我当然会拉他一起,但危险的事情,能自己来就自己来,不能坑朋友。” 神棍纳闷:“那你带我来?” 肖芥子白他:“那能一样吗?咱们是刚好目标一致、同路,所以结个伴。你给我提供便利,我呢就沿路照顾你,这是公平交易。” 原来自己还不算“朋友”,暂时归属“交易”,神棍心里酸溜溜的。 他悻悻地蹲着,跟她唱反调:“那我觉得,他也应该来。只能共富贵,不能同患难,那也不叫朋友。” 肖芥子解释:“他也有自己的麻烦,他那个爷爷,真的,想想就头大,太奇怪了。” 神棍不以为然:“能有多奇怪嘛,说给我听听,看能不能在我这排得上号。” 肖芥子心中一动。 对啊,关于“人石会”、养石、陈天海的事,乃至什么脱此樊笼,她为什么不问问神棍的意见呢?没准他过去三十年,遇到过类似的事,三两句话给出答复,岂不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她拿起单筒镜观察了一下。 徐定洋一行人又往前走了,几乎成了模糊的小点。 “走,我们走得慢点,路上慢慢说。” *** 翻山穿林很累人,但如果一路走一路聊,聊的还是自己感兴趣的话题,再累也甘之如饴。 神棍起初有点懊恼,觉得自己前一阵子不该拒掉阿喀察的邀约,转念一想,命中注定跟“人石会”有缘,错过了阿喀察,在魇山补上了,倒也没耽误什么。 不过“人石会”的事,的确有点绕人,开始他还有闲心问几句“为什么”,后来忙着接收信息、囫囵消化,及至听完,脑子里搅成了一锅粥,步子迈的机械,连眼神都发愣了。 肖芥子讲得嗓子冒烟,她停下脚步,拧了瓶水喝了两口,又查看路线图。 还好,还有不到一个小时,就能到鬼林了。 她给神棍打气:“要不要歇会、吃点东西?然后一鼓作气,咱们应该能赶在太阳落山前到寨子。” 话刚落音,就感觉顶上的光没了,抬头看:果然,天上的浓云渐渐围拥过来,只顷刻时间,林子里就暗了。 而且,说来也怪,天色一暗,林子里就有点起雾气,十足要下雨的架势。 肖芥子皱眉:怕什么来什么,下雨会大大拖慢赶路速度,点背的话,在林子里过夜都有可能。 她喃喃了句:“希望只是下一阵子,可别下个连夜雨。” 神棍就像没听到似的,嘴里念念叨叨,偶尔蹦出几个词,譬如“养石”、“共石”、“怀胎”什么的。 肖芥子拿手在他面前晃:“哎!哎!” 神棍一惊,如梦初醒,旋即到处张望:“啊?到了?” 肖芥子没好气:“早呢,鬼林都还没到。眼看还要下雨,得走快点。” 神棍猛点头:“对,你说的对,赶紧。” 边说边迈开大步往前走,肖芥子好笑,小跑着刚撵上他,神棍却又不走了。 他问肖芥子:“你说的那个‘怀石胎’,是谁告诉你,那个胎是你自己?” 肖芥子说:“我红姑咯,就是……教我养石的那个人。” “那又是谁告诉你红姑的?” “红姑……她爸吧。” 神棍追问:“那最早呢,这种说法是从哪流传出来的?‘人石会’是米芾创的,那这套说法,是由他开始的吗?” 不待肖芥子回答,他自己先否了:“我觉得不像,米芾是个文人,他‘呼石为兄’和拜石的做法,更像是一种文人式的欣赏和狷介不羁,所以我觉得,这些说法,可能是在那之后,逐渐兴起和流传的。” “但总有最早散播的那个人吧,这人是谁呢?这套说法形成之后,你们就这么代代沿用、从来也不去质疑吗?” 神棍的切入点还真是清奇,肖芥子被他问住了:“为什么要质疑呢?” “因为这个说法很可能不对啊,你想啊,关于宇宙,西方最开始是‘地心说’、后来是‘日心说’,再再后来都被推翻,才有了现在关于宇宙的认知。” “同理,那个抛出养石理论的人,说什么都是对的吗?他是什么权威吗?万一他说错了呢?” 肖芥子有点概念了:“你觉得他哪里说错了?” 神棍说:“我倒也没确凿的证据证明他是错的,我就是根据你讲的这些事,生出一个模糊的想法来。我觉得,你们怀出来的胎,不是你自己。佤族信奉万物有灵的原始宗教,有没有可能人家石头里本来就有东西,只是被你给催生、孵化出来了呢?”
第110章 肖芥子觉得, 自己还真是怪没立场的。 当初姜红烛给她科普这些,她的反应是“好神奇好有意思啊”,而今神棍提出质疑, 她又觉得这质疑很有道理。 她忍不住问了句:“你怎么会想到这个呢?” 神棍说:“很简单啊。首先, 沟通是两个生命体之间的事, 所谓的‘万物有灵’, 其实潜台词是‘天生万物,皆有生命’。当你跟我说养石是‘和石头沟通’, 我自然而然就会去想, 难道石头里头有生命体吗?” “其次,我是个局外人, 从没接受过‘养石’、‘石补’这一类的熏陶。所以, 你讲到‘怀胎’的时候, 我的第一感觉就是, 这个解释有点绕。” 他给肖芥子举例:“给你一粒种子, 你每天精心地照料它,给它浇水、施肥, 过了一段时间,长苗了;给你一个鸡蛋, 让你代孵,你学老母鸡抱窝, 终于也孵出小鸡来了。你很高兴,但你从来不会觉得, 那棵苗或者那只小鸡, 是你自己吧?” 说着, 他弯腰从地上捡起一颗小石子托在手中:“那么, 为什么当你用心专心、费了很大力气去饲弄一块石头, 然后石头里养出了动物、甚至都不是人形的时候,你非得认定那个就是你呢?” 肖芥子极力找理由:“那是因为……石胎出事的时候,人也跟着出事,基本同步啊。” 譬如方天芝、黑山,在石头里是“死了”,所以现实中是深度昏迷、疯了。 再比如姜红烛,被徐定洋“进补”了一半,醒来之后奄奄一息,表现得跟身受重伤无异。 神棍纠正她:“不对哈,这至多说明两者在‘知觉’这一块是捆绑的,毕竟是你把它孵化出来的,类似结成了某种契约,利益共同体,互相影响,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但这不足以说明里头的那个就是你。如果它是你,那么你入石的时候,为什么会是旁观者的视角呢?你应该是个蜘蛛,走路用爬的、没事就吐丝啊。” 这倒是真的,肖芥子想起每次入石,确实她是她、蜘蛛是蜘蛛,她四处溜达时,蜘蛛离她不远,有时挂在檐角,有时挂在天上。 “那……就算‘人石会’理解有误、石胎不是自己,问题很大吗?现实中,人确实是得到好处、补到了啊。” 神棍提醒她:“也有‘共石’那种,疯了死了变了的啊。” 终于说到正题了,肖芥子的心跳得厉害:“你的意思是,共石的人之所以奇怪,跟石胎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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