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古代没什么夜生活,大多数人都是日落而息。看天色,这个点,确实也是就寝的时候了。 禄爷嗯了一声,眼角余光瞥见梁健一直在仰着脖子张望、已经落后了一大截,不觉有些耐不住性子:“跟上了,别跟大家伙离得太远!” 别又像昨晚上那样,跟大部队失散了。 梁健嗯了一声,加快脚步,但依然仰着头:“禄爷,不是说阴雨天、没月亮的晚上吗?你看那上头,亮闪闪的,是不是星星啊?” 星星?怎么可能出星星? 禄爷抬头去看,到底是快八十的人了,视力不太好,眯缝着眼睛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子丑寅卯来,倒是梁婵,看了会悚然变色:“蜘蛛网,禄爷,是蜘蛛网!” 头顶上方的雾气要稀薄些,云气流转间,能隐约看到有一张巨大的蛛网——但不像鬼林入口处、群蛛织出来的那么厚重——这一张大却纤细,颤巍巍飘在半空,被云气推涌得不时震荡,偶尔映到下头橙黄色的灯光,会反一下光,乍一看,是像散布的、微弱的星。 这两天,看蜘蛛网已经看得不稀奇了,禄爷正要说话,忽的心中一顿,面色有异。 他“嘘”了一声,侧耳仔细听了听,缓步朝一个方向走去。 这也是一处竹楼,但没昨天坍塌的那座大,竹楼黑魆魆的,上下都没亮灯,但不知怎么的,有此起彼伏的“嘿嘿”笑声从底楼传出。 底楼不是一般都用来畜养牲畜吗?牲畜还能发出像人一样的笑声? 禄爷被自己的想法吓到毛骨悚然,他吞咽了一口唾沫,从包里掏出手电,又走近些之后,猛然举起来、推至最大格。 下头确实是畜养牲畜的那种围栏,不过不是简单的支架:下半部分又用竹编的篾席挡了一道:牛站在里头,大概能露个弯角;人站在里头的话,能露出胸腹以上。 有个披头散发,裸着上身的男人,正侧身站在围栏里、靠苇席边的地方,“嘿嘿”傻笑着,口水滴啦,摆弄着自己的手指头。 禄爷松了口气,说:“没什么,这里关了个疯子……” 话还没说完,一阵发瘆。 那个疯子转过头来了。 他本来是在傻笑着的,但现在,突然表情发木,眼神勾勾的,转头的姿势也僵硬,让人想起木呆的傀儡。 梁婵头皮发麻:“禄爷,这人是不是看到我们了……” 话音未落,吓得两腿发软,踉跄着退了两步,一把抱住梁健的胳膊,哆嗦得牙齿都打颤了。 梁健比她也好不了多少。 三个人起初都只看到了那个苇席边的疯子,没有再往更深、更里去看,但现在,围栏里人影憧憧,晃晃悠悠,有越来越多的人走过来,走进手电光的边缘,走进光束明亮的所在。 大多数都是披头散发、赤裸上身的男人,也有穿着褴褛、几乎遮不住肉的。还有几个,扎着发髻,一看就是古时的装扮。 所有人都跟最开始的那个疯子一样,眼神勾勾地看着三人,嘴角似笑非笑,僵硬地一步步朝围栏边靠近。 梁婵口齿都模糊了:“哥,禄爷,这群人看……看我们干什么啊?他们不是幻、幻境吗?” 禄爷一下子反应过来,只觉后脖颈嗖嗖发凉,他转头去看。 一个长发散束、穿白色袍裙的女人正慢慢走过来,她明明是笑着的,但眼睛里却带凛冽杀气,唇形很美,唇上胭脂鲜红,眉心之间描了一只金色的拟形花钿蜘蛛图案——这两处都太显眼,以至于明明没有浓妆,却给人以浓颜的感觉。 这个女人,跟陈琮拼命维护的那个朋友,长得一模一样! 她径直往前走,好像压根没看见禄爷这几个人,反倒是禄爷他们怕挡了道、主动给她让路,她从三人中间穿过去,袍纱的后背上,绣了一只很大的蜘蛛。 禄爷喃喃了句:“蜘蛛魇女……” 他在“人石会”的记载图册上看过,蜘蛛魇女就是这么装扮的。 眉心处素来被认为是“天眼”、“人的第三只眼”,一般人的两只眼是向外长、往外看的,看的是日光世界,而这只眼,是向内看的。 之所以描一只蜘蛛,代表魇神:这只眼睛睁开,就是魇神开眸。 这个女人继续往前走,在围栏前停下,她张开双手、向上空托,冷冷说了句:“去!杀光他们!通通杀光!” 仿佛得了什么敕令,里头的人突然齐齐躁动,喉咙里嗬嗬有声,像是被关了很久、嗜血渴肉的凶兽,“轰”的一声撞开围栏、蜂拥而出。 梁婵以为这些人撞不到自己,然而并没有,条件反射躲闪间,有一个人擦着她的肩膀疯跑过去,她嗅到那种多日的沤臭、感觉到肩上的触碰,登时骇得半条胳膊发木。 她跌跌撞撞冲到一边,半带着哭音说了句:“她真的……能控制他们!” *** 木鼓声一响,戴天南一伙人高度戒备:猎人头的真是梁世龙的话,再来时,遭殃的八成还是春焰的人。 是以听到鼓声,立刻各抓了家伙在手,且不约而同没有出屋:出去了四面受敌,待在茅屋里,至少有个遮掩。 外头的骇叫、询问声,他们只当没听见。 很快,屋外就没动静了,那个“人石会”的编外应该是躲进屋了,至于什么山鬼,呵呵,名号起得吓人,遇事惊慌失措、只会哇哩哇啦乱叫,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阿达攥了根双截棍,慢慢靠近门边。 外头的烧火堆自天亮后就没人加火,已经熄了,天色暗得厉害,再加上起雾,几米开外就看不清了。 身后的几个人正低声合计。 春十六:“梁世龙真找上门,咱们怎么弄?” 徐定洋咬牙:“能怎么弄?难不成伸着脑袋挨砍?‘人石会’的主力不在,他就一个人,咱们四个,又有阿达在,还怕摁不住他?” 戴天南:“我的意思是,摁住了该怎么办?” 徐定洋说:“那当然是趁着‘人石会’没回来,赶紧解决完事。咱们的人不能白死吧,也算是帮铁头他们报仇了。” 外头还是没动静。 阿达沉不住气,回头叫徐定洋:“阿洋,你去门外头,走一走。” 徐定洋一惊:“凭什么是我啊?” 阿达压低声音:“算是个饵,他不是最恨你吗?一直等下去,万一‘人石会’的人回来了怎么办?不如把他给引出来。” 徐定洋头皮发麻:“那万一他把我杀了……” “这不是有我吗?我你还不信?我不会让他有机会下手的。” 有你怎么了,凶险就在一瞬,万一呢?徐定洋有些迟疑。 春十六不乐意了,面色一沉,话里带刺:“阿洋,事是你做的,补是你进的,大家没说什么,都跟你一起担风险,让你干这点事你都不肯?要么,我出去当饵?” 徐定洋尴尬地笑了笑:“谁说我不肯了,一时没反应过来,动作慢了点而已,让你说的,好像是我不乐意一样。” 她拎起手上的棍子,起身出门。 一出茅草屋,登时觉得周身发寒,感觉梁世龙随时都会窜出来一样。 她吁了口气,舔了舔嘴唇,开始在门口的空地上绕圈子。 没敢绕太大,怕离得太远、出状况时阿达赶不及,步子迈得心惊肉跳,手心出的汗把棍头都浸湿了。 又走了一会,她突然停下脚步,颤声问阿达:“你听到了吗?” 好像有轻微的锁链声。 很轻的撞声,太难分辨方向了,徐定洋一惊一乍,一会觉得这声音在左,一会又觉得在右,顿了顿突然心头一跳:在上头! 她急抬头,同时失声大叫,果然,茅草屋伞椎形的屋顶上,蹲伏着一个人,雾里看不真切,只知道那人长了个带牛角的头。 徐定洋的尖叫显然惊动了那人。 他身子一晃,向下急扑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阿达的反应着实不慢,暴喝一声,双截棍直甩过来,正甩在那人头上,棍上的力道奇大,登时将那人的牛头打了个裂碎,那人身子一痉,手上的刀失了准头,横削之间,只削掉了徐定洋一块头皮。 徐定洋只觉得头顶一凉,怕不是以为掉了半个脑壳,吓得魂飞魄散,她可不管什么“引出来、联手”之类的计划了,不辨方向,发足狂奔。 跌跌撞撞,丧魂落魄,也不知道跑了多久,脚底下突然一绊,整个人摔滚出去。 她低下头,伏着没动,只觉浑身乏力,后背上都已经被汗浸透了,缓了会之后,疲惫地想爬起来。 才刚一撑地,就不动了。 明明刚刚还没有的,但现在,面前蹲了个人。 徐定洋面如死灰。 她听到颜如玉的声音:“怎么,看见我,你好像不大高兴啊。”
第126章 陈琮和花猴没等多久, 就和夸张“逃窜而来”的神棍以及大灯汇合了。但这时候,雾起了,天色变了, 隐约还能看到寨子深处烁动着鬼火一般的灯火。 花猴迟疑了一下, 求稳为上:“要不咱随便找间屋子躲一会、避避风头?” 神棍却一脸兴奋:“别啊, 又出异象了, 这不正是观察研究的好时候吗?有果必有因,说不定, 咱们这趟能搞明白魇山发生怪事的原因呢。” 花猴没再劝, 半是知道劝不住,半是确实也好奇:山鬼嘛, 理当对区域范围内的山有了解, 真能搞清楚这事, 也是职责所在、大功一件, 不敢奢想能被写进《山鬼志》, 评个地方性的杰出青年、优秀人物,那还是有希望的。 当下调整队形, 熟悉山地的花猴在前,最不能打的神棍居中, 大灯和陈琮两个押后,计划是取最短路线、纵穿过寨, 直接上山。 当然了,沿途也要多看、多留心, 没准就能找到肖芥子留下的记号。 *** 花猴和大灯都有山鬼自备的□□, 陈琮走得仓促, 两手空空。 他边走边寻摸, 很快又捡了根树棍, 这根照旧是两米来长,入手沉甸甸的,比前一根更直挺。 耍了两下,别说,还挺趁手。 大灯凑过来看了一眼,“呦”了一声:“铁梨木哎。” 听这语气,像是个好东西,陈琮边走边端详手中的树棍:“有什么说法吗?” “你听这名,铁嘛,坚硬如铁,一般刀斧砍不动它,现在是受保护树种。反正是好东西,不变形、耐腐,做棍子一流。” 陈琮本来是随手捡的,原本也预备随手就丢,但现在,有点舍不得了。 前头的神棍听到了,也回头来看:“你见过以前的手提秤吗,就是有秤杆、秤钩、铁秤砣的那种,那个秤杆,细细的一根,被那么重的秤砣压来压去,都不带弯的,一般就是铁梨木做的。” 手提秤? 陈琮忽然晃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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