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琮耐心等她说完:“那你有没有听说过,‘共石’的坏处?” 梁婵一愣:“坏处?没听说过啊。” 陈琮略一思忖:“那你帮我打听一下,我先挂了。” 第二个电话,他拨给了寿爷,虽然两人不算很熟,但他对何天寿好歹有过救命之恩,相信寿爷不会对他隐瞒的。 果然,身为三老之一,寿爷了解的要比梁婵多多了。 他说:“‘共石’这个事儿,我们不提倡。我刚入会那会儿,对接跟我说的是,这操作风险挺大,容易出错。沈晶那事,我们后来听说,还含蓄提醒过她,结果人家嫌我们老家伙烦、管太多。” 说着,呵呵笑起来。 老人家了,说话不紧不慢,听得陈琮干着急:“容易出什么错?” 寿爷说:“入石,入梦,你自己想想,做了好梦,是不是醒来心情愉悦?万一做了噩梦,严重点的,一整天都心惊肉跳。” “为什么入会时要帮你们抓石周,简单点说,就是要提高适配度,让你养对石头,彼此互补。万一养错了石头,石头对你是有抵触的,弊大于利。两人共石,其中必有一人是不适合这石头的对吧,长期养下去,非但补不了,还伤身。” “听老一辈的说法,是容易精神错乱,所以我们不共石,又不是买不起,没那必要啊。” …… 看来,“人石会”不共石,当初魇神庙的实验也的确没定论,统一的对外说法是“容易精神错乱”。 目前,只有李二钻和陈天海这两例可供观察了。 陈琮第三个电话,打给了马修远,一般条件好一点的精神病院,单人病室里应家属要求,都会有监控,他希望自己能有这权限,看到李二钻的监控。 *** 送走了陈琮,颜如玉直奔陈天海卧房。 果然,陈天海压根没睡觉,他坐在床上,面色古怪地把玩着手中的佛头水晶。 颜如玉好笑:“老海,你要是压根不想见陈琮,不给他开门就是了。这晚上唱的到底哪一出啊,你装痴呆装得我都信了。” 陈天海淡淡说了句:“我想了又想,见一下比较好。陈琮是个孝顺孩子,你没听他跟你说,明天还要过来?” “他找了我八年,如今找着我了,下一步就会想着怎么安置我,要么接回去,要么留我在这。” “‘人石会’要跟我算女娲石的账,我当然不便回去。我留在这了,他就会常常来看我、陪我,这不是挺好的吗?他养石的变化、进展,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了。” 颜如玉走过来,拖了张椅子在床边坐下。 他盯着陈天海,皮笑肉不笑:“话是没错,但是你还是没有给我解释,为什么要装傻。老海,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 颜如玉虽然是颜老头养大的,但并不是从早到晚陪在身边,尤其是读书的时候,跟普通人一样,也就寒暑假在“无欲.有求”待的时间能长点。 所以某一天,家里突然多了个老头,他还挺高兴的:干爷年纪大了,有这么个玩伴陪着,没事下个棋、打个牌,也挺好。 他跟陈天海接触不算多,但正是因为见面少,他反而对陈天海的变化比较敏感——这就好比看人造房子,每天盯着进度,不会觉得变化很大,但一两个月才来一趟,会立刻惊呼“哇,房子都盖着么高了”。 但具体他也说不出什么,只是一种感觉。 起初,他对陈天海印象挺好,后来,忽然觉得这人古怪又鬼祟。 还有,他记得很早的时候,陈天海跟他说起过陈琮,说这孙子爱追鸡撵狗、淘人得很,后来,渐渐不再说了,再后来,提起陈琮的时候,脸上淡淡的,仿佛在说一个陌生人。 陈天海说:“装傻不好吗?要是和他聊来聊去,聊出感情来了,不就不忍心下手了吗?” 颜如玉笑了笑:“说的是挺像那么回事,可是我不明白,跟自己的亲孙子,怎么会慢慢就没感情了呢?” 陈天海抬头看他:“这有什么奇怪的,有人跟自己的亲爹,不也没感情了吗?听说你爸失踪好多年了,你从来也没问过。” 颜如玉面色微变。 陈天海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有这时间来我这聊废话,不如抓紧养石,别让陈琮占了先机。” 颜如玉冷笑:“他不是占定了先机吗?我的抓周石本来也不是黄玉,养来养去养不成,让我去找煤精镜,现在突然塞给我一块石头,让我改养黄玉,我怎么可能养得过他?” 陈天海淡淡说了句:“论养石头,徐定洋也远远比不过姜红烛,她是怎么做到差点把姜红烛给吞吃掉的?动动脑子,你干爷想让你赢,有我帮你赢,你怎么可能输?”
第87章 肖芥子去寄存处取了行李物件, 驱车直奔城外。 景德镇周边挨近不少山区,虽然偶尔可见农家乐和零星住户,但总体而言, 人口密度大大降低。 没有陈琮站岗, 保险起见, 自然是越往人烟稀少处去越安全。 她开了很久, 把车子停在一处小山头,四下张望了一回, 不见一丁点儿人间灯火。 在这儿过一夜, 应该是安全的,要真的点那么背、附近刚好有一个掠食者在露营, 那也就认命吧。 洗漱完毕, 车灯一关, 起初眼前一片漆黑, 渐渐的, 就能分清黑色的深浅了:浓黑的是山,黑夜反而是清透的。 为了透气, 车窗留了道小缝,山的、夜的和地下的, 各种在城市里听不到声音,混在一起, 像夜游的魂灵,缓缓在车里进出。 听气息, 姜红烛还没睡着。 肖芥子轻声叫她:“红姑, 你留的字条说, 如果这趟没死, 有办法救我的命, 怎么救啊?” 她屏住呼吸听回答。 好一会儿,才听到姜红烛的声音:“徐定洋的前后变化,你不是也看到了吗?” “看到了啊,跟我有什么关系吗?” 姜红烛冷笑:“你别在这跟我揣着明白当糊涂,我还剩半条命呢,你拿去补了,不敢说保你一辈子,保你五年八年没问题。等你再不行的时候,你就继续找人补,一个不行找两个,两个不行找三个,只要你能补到老,活到老就没问题了。” 肖芥子听了一半,就已经气得脑子突突的了,耐着性子听到最后,觉得自己跟要喷发的火山也没两样了:“你说的这叫人话吗?这就是你教我的救命良方?” 姜红烛笑了笑:“随你信不信吧,蝉洞里是这么说的,看记录的确也是有效的。法子我教你了,你嫌不够正派,非得守住自己的良心底线,那我也没办法。” 肖芥子强压住气:“话说得真轻巧,别的不提,就说你,让你现在给我进补,你愿意吗?” 姜红烛淡淡说了句:“可以啊。” “在徐定洋那的时候,我就想着,可惜了,横竖要死,与其补给她,还不如补给你呢,你照顾我这么久,补给你,也算肥水不流外人田了。” 肖芥子怒极反笑:“你就这么不想活?” 姜红烛转过头看她,黑暗中,那只独眼亮得有些异样。 她说:“对,不想活。要么你告诉我,我现在这副样子,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说着,呵呵笑起来,笑到末了,声音里满是怆凉:“我能理解,你当然想活着,你年轻、漂亮,前头还有大把的风景,我是你,也想活着。” “可是我呢,我今年六十多……快七十了,你看,我自己都记不清自己的岁数了。又残又丑又瞎,以前,我还能爬一爬,自己洗漱、吃饭,现在,大小解都成问题了。” “我躺在这儿,回想这辈子,没有值得回忆的事,也没有念念不忘的人,想想这一生,好像一块千疮百孔的烂抹布,风吹不吹,都已经凉透了,也没什么清洗缝补的必要了。” “所以,对,就是不想活着了,活着也是徒耗米粮、还倒屎倒尿地给你添麻烦。反正仇已经报了,本来还想去找几个人的麻烦,但颜老头都死了,我也没心思了。” “我呢,随时可以死,暂时不死也行,就先养着,身体养好了,你将来进补,会更有效果。” 肖芥子本来憋了一口恶气,被姜红烛这一番话说的,再也发不出来了。 她闷坐了会,又问:“那除了这个法子呢?没别的法子救命了?” 等了片刻,没见有回应,再一听,呼吸声轻浅,姜红烛已经睡着了。 肖芥子无奈,将座椅靠背往后调了调,裹紧衣服,也阖上了眼睛。 但心中有事,怎么都睡不踏实。 一会想起陈琮,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明早要以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那个“陈天海”;一会又琢磨起姜红烛的话,对于这种和杀人无异的“进补”,她当然是全身心的抗拒、绝不考虑,但人的想法是会变的,如果到了后期,被病痛折磨到绝望,自己会不会突然黑化呢? 如果会,她还挺担心的,要么像陈天海那样,留一个“小心肖芥子”的字谜? 就这么胡思乱想,到了后半夜,才些许有了点睡意。 正模模糊糊间,突然听到有人骇叫。 肖芥子一惊而醒,腾地坐起,看车窗外黑魆魆的山形林影,一时间虚实难分,还以为自己是做梦。 然而下一秒,她真的看到有个女人跌跌撞撞地跑过来了,边跑边哭喊,连声音都嘶哑了。 看情形,是有人在后头追她。 想不到还让自己撞上深夜罪案了,肖芥子弯腰从车座底下摸出扳手——这是车主为了防身,一直藏座位下头的,交车时跟她提了一句,没想到,还真用上了。 她拎着扳手下了车,那个女人应该是看到车了,发狂似地往这头跑来。 肖芥子冲她招手:“别怕,过来!” …… 肖芥子的功夫是在武馆学的,学武,一半是被姜红烛逼的,一半是自己也觉得很有必要。 那时候,她刚到姜红烛身边不久,老太婆对她诸多挑剔,提的最多的一条就是:“我对头多,我可是要去找他们报仇的,就凭你,怎么帮我、怎么保护我?” 肖芥子回答:“我可以学啊。” 其实姜红烛不提,她也会去学:姜红烛放着好好的村子不住,非要住深山的窝棚,要就近照顾她、定期采购生活物资,就免不了要走偏僻的山路。 原本,山里只有山里的危险,比如地势险峻,再比如会有些出没的山兽。而一个漂亮姑娘频繁进出山之后,某些人为的危险就多了。 肖芥子这种胆小多疑的性格,是决不允许自己遭受危险的,真避不过,也得有万全的准备、或者绝对碾压的武力值。 所以她学起来,比一般人认真多了,也比一般人快,毕竟她有现实压力,这头学了,那头就有可能用到,容不得半点敷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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