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亘脑子空白,连焦急都抛至身后,只顾的让她不要再哭。来的路上他想过许多可能,没料到她只是哭…… 手指不禁抚上她的脸庞,擦去了那些泪珠。 渐渐的,景元琦不再流泪,她靠在容亘怀里,静静享受他的温暖。 嗯? 不知不觉,他已经把她抱入怀中。 “莫哭了……阿琦……” 他轻声安慰,声线尽量放得极温柔。 怀里的她抬头看向他的脸庞,就那么静静地看着。 忽然,一个吻,似之前在他脸庞无意擦过的落花,就那么,又落在……准确来说,是很清浅地擦过他的唇。 容亘今天是真的呆住了。由于那种本能,让他把怀中的人抱得更紧了。他该,礼尚往来吗? 景元琦觉得过了很久,才感受到他的回应。似乎有股温暖覆盖上了自己的额头,等她以为他会就此点到为止的时候,嘴唇被封住了。她看不见容亘的神情,不过能感受到他的颤抖,他跟自己一样,初步探索未知的界域。 宫殿中的沉香清甜醇真,混合着花气和蜜感,让彼此的唇舌染上了甜味。容亘也发现了,整个人从头到脚,无不为此欢悦。这股雅香也不甘落后似的,继续顺着两人的唇齿深入内里,流进了咽喉和腹部。随着回流的喘息,两人相拥时,也就逐渐荡漾开幽微神秘的香气。 “曜瑞,我们今晚还回去么?” 她问道。此时容亘已经松开了她,去让那些阿监暂时退下。 容亘转身,来到她的塌前,“不急,等你休息好。” 景元琦长发披散,脸色虽然恢复了点红润,但依旧掩不住的病态。 她一想到自己在宫内的经历,忍不住苦笑。从小到大,原来只是在这里遇见过鬼魂精怪。也不知道阿归的病好点了没有。 “没事了。陪我去看看皇后,我们就回府,好吗?” 容亘犹豫地凝望她的脸庞,最终还是服软,“好,我陪着公主。” 两人收拾好准备再度出发已是晚上。天边还挂有一线白光,景元琦不禁想,无论如何,都不能在这里过夜。 容亘也好奇,这终年不见世人的皇后究竟是何模样,当初婚礼上他就没见过他的堂姑姑。 重来中宫,景元琦很敏锐地发现,什么香气都消失殆尽,连花草都不见踪影,恍如儿时只是一场梦。 “娘娘,是昌元公主和驸马来了。” 宫女的声音很小,但还是落入两人耳中。因为她的病,夜里的正殿点的灯并不多。景元琦本来还想让他们多点些灯,但说是养病所需,才作罢。到底是什么病,连灯都不能多点?她纳闷。 皇后长裙曳地,饰带层层叠叠,袖施彩绣。景元琦下意识抓紧了容亘的手臂。 等看到皇后的真容,景元琦忙不迭后退,“这…这……” 她只看见了那身衣服朝他们走来,没看见容南莲这个人。 容亘脸色霎时苍白,他下意识抓住公主的手,“阿琦,我们先出去!”说完,他拉着她就跑。 宫女看见两人奔跑的身影,喃喃道,“皇后娘娘就在这里,怎么不拜见就走掉了……” 她瞥向旁边的容南莲,语气忽变,“容南莲,作恶多端,就是这个下场。” “认识你的人,都再也见不到你了。” “除了你的好丈夫。” “怎么会这样?”来到殿外,景元琦惊魂未定。 容亘赶紧扶她上了车,转头吩咐车夫,“回公主府。” 公主府一词,让景元琦再次颤抖。 生病……最近姐姐也病了。以前她被鬼魂缠上的时候,父亲给了她一对镯子和一面镜子……无论如何,她要去趟长公主府了。
第二十三章 同醉真珠酒
她想不到广宁公主府后院竟有一处琉璃池,池水清静香洁,湛然盈满,池沙若白玉,不见杂尘。 连日来的煎熬疲惫,便在这池旁消散无形。 “公主、驸马,请。” 坐在紫檀木挡风屏风前的女子见到来客,安然一笑,如背后的飞鸟展翼,“终于等到你们了。” “阿姊。”景元琦行了礼。 “见过长公主。”容亘在她身后,也随妻行了礼。 景安珺今日只作简单梳妆打扮,钗环少了些,依旧不怒自威。她已不是昔日冰雪俏丽的少女模样,多了几分记忆中独属于年长者的严峻和冷漠。 容亘面上不表,心里暗忖,那夜里元琦讲的她那姐姐,跟此主曾经是一个人么?他听公主娓娓道来一起梳妆打扮之事,而今日堂上的威严美妇,与他的母亲和堂妹倒是神情相似。他的母亲和堂妹,根本不是会梳妆嬉闹的女子。 景安珺斜眉微皱,但很快压了下去。 “真珠,倒酒。” 身旁的侍女只轻轻应了声“遵命”,便很快去了旁边。她路上还是不解,主子是生气了吗?但这是昌元公主和她的丈夫啊,她应该是看他们这些奴婢不顺眼了。 真珠取出酒坛来,让几个侍官端盘捧着,她来挨个倒酒。传来黄金杯,斟满真珠酒,配上她的容貌身段,此宴开未饮前便令人稍许心醉。 酒色柔润莹澈,一看方为名贵上品。容亘将饮之前,稍稍瞥了一眼景元琦。她蛾眉轻扫,缀饮稍许便停了。酒杯轻落,不留声音亦不洒酒水。这里的黄金杯,比家中的更沉。是平日里在他眼里很少展现的皇室仪态,优雅却也疏离,仿若他不能抓住。 “殿下,我来迟了,向公主赔罪。” 容亘刚要放下杯子。夫妻二人不约而同看向来人,容亘手中的酒觞瞬间跌落在凭几上,沉闷的砰地一声,让旁边乐师演奏的丝竹俗乐都戛然结束。 李公玉衣衫不整,很是放荡不堪。容亘把杯子扶正,忍不住打量他今日的穿着。李公玉穿了绛紫绞缬大襟襦,头戴白帢,傅粉涂红,比那日所见清俊公子不同。他应该是盛装出席,与长公主截然相反。但李公玉襦衣未系紧,里面的内衣也……他就直接那么露出胸膛,露出了几条狰狞不堪入目的疤痕。 “李!堇!仪!” 见驸马就这么过来了,景安珺顿时站起来,怒喝。 “哎呀,曜瑞你答应我的邀请,终于来了,我真是高兴。”李公玉恍若未闻,看向容亘。 景元琦没见过这样的姐姐姐夫,她僵硬地坐在席上,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哦哦,昌元公主也来了,一阵子不见,已经是大姑娘了。” 景元琦下意识捏紧杯子,脸上浮起红色,尴尬地不想回应。 “来人!请驸马回去休息!” 景安珺气的颤抖,拍案命令道。 “好热!”李公玉喃喃道。 他顺势把上衣全脱了,直接就地而躺。 李公玉倒在景元琦和容曜瑞的前方,身上伤痕累累,让景元琦很是惊讶。 原来刚才的红痕不是那种东西而是伤疤……景元琦愣愣看着姐夫被几个侍卫抬走后被容亘轻拍了肩。 “公主,广宁公主也随堇仪离开了……我们……”容亘担忧地看着她。 景元琦回神,努力稳定情绪,“跟着阿姊吧。” 怎会如此…… “阿琦先回去吧,改日我们再见。”毫不意外,景安珺下了逐客令。 “阿姊,我此次前来,有事情想跟姐姐单独商量。” 景安珺挑眉,“是么?” · “原来是那面镜子……本就是阿耶赐给你的东西,我只是暂作保管,现在物归原主罢。” “你们把库房的镜子抬回来。” 景安珺笑着,命侍女去“库房”抬回镜子。 “阿姊,到底是我年少无知,我给阿姊带来了一些礼物,也是阿耶的心意,希望姐姐能够收下。” 侍从取来了一些珠宝珍奇和一面精美的宝镜,放于景安珺面前。 “哎,既然阿绮这样说,那我就收下了。” “阿姊无需客气。” 景元琦很不习惯跟姐姐打官腔说话。而且她虽比姐姐年轻,阅历世故是比不上,但她能感觉出来姐姐所说话里暗藏着绵软的讽刺,以及今日的不悦。 “阿姊,你久病初愈,不要过度操劳,注意身体。也希望姐夫早日能好起来。我和驸马就先告辞了。” 离开长公主府,容亘在车上压低声音问景元琦,“你说是为什么?” “大街上聊这件事,合适吗?” 景元琦反问。容亘诺诺地噤了声。 她挥手让车停下,起身,“今日所见之事,不得张扬,听见了吗?” “是。” “继续行车吧。”景元琦只感到一种未知的惊涛骇浪。毕竟此事怎么可能瞒得住,不出一旬,建康城上至皇室宗族下至世族寒门,或多或少都会知道一点。 “阿绮,是我错了……” 晚上夫妻同寝,容亘把她揽于怀里,叹道。 “以后注意点就行了。” “不单是这个。” 容亘抱紧了她。此时此刻,衣衫不整的,是他们两人。 “先前李堇仪邀我,让我和公主一起去广宁公主府看望广宁公主。三月三江岸曲水流觞之宴,那么多士人皆不着仪态,他那时衣冠整齐,有别于旁人。” 景元琦不禁打趣,“那你呢?” “我……没吸食过五沸散,不热便不需脱衣。” 容亘有些窘然。 “这么说,李堇仪也没吸食那些东西。而且,他应该有目的。”想起来今天李公玉坦胸露乳的癫狂之举,而且现在她还被容亘抱在怀里,她实在难以说出姐夫二字。 “难道说……” 容亘不禁皱起了眉。 “今日他发疯袒露半身,那些伤痕,应该是有人所伤。如果断定是他先前便有目的邀我们过去,他就是让我们看到这些伤痕。” 景元琦的思绪从未如此清晰过。 即使吸食过量发热致妄,也顶多自残或者跳河。她虽未接触过此物,但也多少有所耳闻。 “是……” “敢而且能在他身上动土的,只有……一人。”那便是她的姐姐了。李公玉是想让他们向皇帝告状吗,因为她受宠吗。 夫妻二人许久都没再说话。 “唔,是什么香味?”景元琦忽然问。 容亘注视着她的脸庞,替她拢了拢发。 “是沉香。” 不知不觉,她的肌肤,已经与他的胸膛相贴。 撩人的香气和男人的气息,让景元琦有些失神。她只觉得这个拥抱逐渐在此刻变得黏腻湿滑,令人难受。 “殿下……公主……”他不再唤她小名,而是带了哀求的意味,语调委屈又渴望。 她心尖一颤,循声看去。 “曜瑞,怎么了?”景元琦握住了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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