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笑声来的极为突兀,伴随着叮叮当当的铃声,一股茫茫白雾迅速弥漫在整座乱葬岗里。 下刻,京照夜就眼睁睁的看着,一顶鲜红小轿从白雾里摇摇晃晃的飘来,林外幽暗的月光竟是刺不进薄薄的雾。 “鬼郎娶亲,众人退避,莫要惊扰,若有阻拦就扒皮抽筋,削肉磋骨。” 欢快的阵阵嬉笑声从远及近,在林里一遍遍的叫唤开,如雷声滚滚而至。 “鬼郎娶亲,众人退避,莫要惊扰,若有阻拦就扒皮抽筋,削肉磋骨。” 凄厉的笑声与可怖的威胁,眨眼间就吞没了林间所有不怀好意的心思,在场的皆是不敢再有多余动作。 “鬼郎娶亲,众人退避,莫要惊扰,若有阻拦就扒皮抽筋,削肉磋骨。” 当尖锐的笑声念到第三遍时,晃晃悠悠的小轿已是飘到了京照夜的后方。 那些团团包围着京照夜的尸人一见小轿,竟个个怕的浑身颤抖,迅速四散的跑开了。 徒留京照夜一人站在原地,手拿长鞭,猛然转身,严肃而戒备的瞪着那顶小轿。 大片的白雾笼罩着整片树林,从雾里走出的悬空小轿鲜红而精致,恐怖的何止是一星半点。 抬轿的是四个鬼轿夫,脸颊涂得艳红,挂着同样僵硬的灿烂笑容,麻木而空洞的眼睛就盯了过来。 白雾之中的大红色轿帘静静盖着,看不到轿内坐着的人。 能让那群没有理智的尸人一见就纷纷奔逃的轿子,来的一定不会是个简单货色。 想到这里,她捏紧手里的长鞭,白色的披帛再次绕身而飞,厉声咄咄的对轿子放着狠话。 “我是扶摇门弟子京照夜,师尊花百岁乃是世人皆知的扶摇大长老,平生最恨伤人的魔族与鬼怪,落到她手里的恶鬼无一好下场。” “若你能及时回头是岸,放过那个可怜的新郎,我会考虑在师尊面前替你美言两句,并且送你入轮回,重新再找个好人家。” “若你执迷不悟,甚至还敢对我下手,被我师尊知道了,她定叫你神魂俱灭,永不得超生!” 第一次搬出师尊名号以此震慑鬼怪,她难掩心里的紧张,外表虽是装的高傲又冷酷,但说话的气势就输了三分。 果然,即便她说的天花乱坠,恐吓连连,轿里也一直无人应她,压根不惧。 话音刚落,抬轿的轿夫们忽然嘻嘻的笑了起来,尖锐的笑声回荡在整片树林里。 “新娘到了,新娘到了,送新娘入轿!” 闻言,措不及防的京照夜在原地愣了一下。 也就是这愣神的功夫,抬轿的鬼轿夫们一边笑着一边迈腿,抬轿就向她直直撞来。 她再想转身躲避已是来不及了,轿子从身上穿过,接着整个人就掉进了一个狭窄轿中。 成功接到了新娘,涂着腮红的轿夫们很是满意,喜滋滋的抬起装着新娘的轿子大步往前走去。 京照夜回过神时,自己已是坐在逼仄的轿子里,眼前处处一片艳红之色,轿帘上还挂着一个剪好的喜字。 原来里面没有坐着去新郎家过门的鬼新娘,而是鬼新郎专门迎娶新娘的喜轿! 她下意识的就要挣脱跳出去,可这看着轻轻巧巧一推就散的喜轿竟是十分坚硬,牢不可破。 无论京照夜怎么推攘敲打,法器符咒全部用上,轿壁也完全没有变化,软绵绵的轿帘更如千斤铁,拨不得丝毫。 这下她彻底的慌了,在轿里大喊大叫,左右折腾。 “我不是新娘,你们找错了人!” “我真的不是你们的新娘,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 “我可是花百岁唯一的徒弟,被师尊知道你们强逼我成婚,一个也别想跑掉!” 任凭她在喜轿里叫破了嗓子,也没人搭理一声,反而还能察觉到轿子越走越快,已是出了乱葬岗往山下走去。 不过京照夜没叫多久就歇了劲,倒不是认命妥协,而是已然没了叫喊的气力。 轿中应当刚刚有人离开,狭窄的空间里萦绕着一股长久不散的淡淡香气。 这股香气很好闻,像是初夏新开的莲,淡雅而氤氲,闻久了便如饮多香酒,醉得昏昏糊糊的丧失了神志。 京照夜才闻入香气不过半刻,神志就变得模糊不清,提不起一丝反抗的意识。 她如同一个喝醉的酒鬼,疲软的背靠轿子,坐着一摇一晃的轿子在夜色里前行。 直过半炷香后,喜轿就在一户装扮喜庆,大挂红绸的老宅前停住。 当喜轿重重落在了地面上,砸出砰的一声时,轿里的京照夜才恍恍惚惚的抬了抬眼。 “停轿,迎新娘下轿。” 轿外传来喜婆变了调的高声叫喊。 下一刻,鲜红流苏的轿帘被五根修长的指骨掀开半边,现出一张五官矜贵的脸。 轿里的京照夜抬着头,呆愣愣盯住轿帘外的人。 轿外是无边黑夜,浓浓白雾,连星辰都看不见,却站着一个分外俊俏,大红婚服的新郎。 看得出来这是个被古法书香熏陶出来的世族公子,头戴银冠,红带束发,足以担得起琼枝玉树四个字。 他的每一片衣角,每一根发丝皆是打理的整整齐齐,连指尖都透着仔细修饰过的精致。 凸出的颧骨和肋骨显示出此人并不强壮,白皙面孔没有丝毫的侵略性。 宽肩窄腰,身姿欣长,更多能看到的是文人尔雅,青竹柔和的气质。 不过这个外表儒雅,注重体面的新郎官却眼睛不好。 他的脸上覆盖着一条薄薄红绸,掩住底下的双眸,更显出苍白到近乎病态的皮肤。 左脸还落有一点黑痣,黑夜里格外的夺目刺眼。 初次相见,京照夜瞧见这人艳红滴血的唇,苍白过分的脸,以及那一点黑痣,都衬得他如同雪地里盛开的一枝梅花成了精。 新郎的外表分明刚过而立,一朵梅花才在枝头刚刚绽放,就让人忍不住的担心起来。 层层叠叠的喜服之下还是能看得出他的肉不多,胯骨凸起的骨头顶起几根鲜明的褶皱,总有一种他就快要进坟的,缺失生机的颓败感。 刚在枝头绽开的梅花,也许极快变得枯败,坠入雪里迅速变烂,腐败,眨眼化成一滩烂透的黄土。 若不抓紧梅花还在枝头绽放的时候,多多嗅闻它的香气,抚摸它柔软的花瓣,等到落泥腐烂的那一刻,就只剩下空空的惋惜。 轿外全是大片漆黑静寂的天色,一身喜服的新郎就站在轿外,色彩艳丽的夺去全部注意力。 他眼覆红绸,微微弯腰,吹过的风送来他身上好闻的香气,和轿中萦绕的香气是一模一样的。 京照夜就在这香气里更加的浑浑噩噩,脑子混沌的找不着北,一句话说不出来了。 很奇怪,纵使眼睛被遮住,看不到他完整的五官,却莫名有些许的熟悉感。 看见这人的第一眼,便觉像在前世今生的时间长河里,偶然与他打过一次照面似的。 如同静静流淌的湖水里,小船摇曳中两个好友对坐相看浅浅一笑。 即便不言不语,一切心意全是沉淀其中,天边落寞的残阳也在这抹笑意里逐渐远去。
第5章 05 阴森老宅的门口,喜字灯笼高高的挂着,在风里幽幽的晃,门外的高树上几只乌鸦扇着翅膀飞过。 大红灯笼下停着一顶喜轿,道道黑影僵立在暗红的灯下,照出张张僵硬的红粉笑脸。 天穹的群星映照着远处高楼,重重白雾中藏着隐秘的危险,皆是索命险境。 在这一刻,阴阳被踩碎分界,混杂其中的东西,是人是鬼也难以分清。 轿里表情呆愣的新娘盯着他说不出话,动不了身,迎亲的新郎并不介意。 他掀开轿帘,伸长双臂,姿势轻柔的把新娘从轿中抱了出来。 京照夜无力靠在他宽敞而冰冷的怀抱里,伸手想要推开他,手指只是软绵绵的捏了捏他华丽的衣袖。 脸上覆盖红绸的新郎竟能看得一清二楚,抱着她准确无误的走过楼梯,穿过火盆,跨过门槛,一路畅通的抵达了偏厅。 那里早有十几个红脸丫鬟耐心的等候着,每个人笑眯眯的捧着各种梳妆工具,还有嫁衣头冠。 显然她们早为今晚到来的新娘准备好了一切。 两人刚入偏厅,丫鬟们纷纷拥簇上来,服侍着软绵绵的京照夜穿喜服戴头冠,新郎则在一边亲自为她挽发描妆。 整个过程里新郎的姿态简直体贴到了极点,尤其弯腰为她描妆时更是细心。 他的姿态太过温柔,像是终于娶到自己心爱的姑娘,所以要亲手给她画上最美的妆容,才能不算辜负多年等候。 当新郎弯身替她描妆时,京照夜的眼前浑浑噩噩,脑中空白,几番艰辛才勉强聚集的一点气力,又在他靠近的瞬间烟消云散。 属于新郎身上独有的香气越来越重,她的神志也在香气消失的残剩不多,别说反抗,就连自己的名字都险些一度想不起来。 到了后面,她甚至连面前新郎的脸都看不清,像是一个受着操控的木偶,任由摆弄。 普通迷香对修道者压根不起作用,京照夜实在想不到这天底下有什么迷香能厉害至此,能让她这个金丹修为竟没有一丝反手之力。 也不知是忙活了多久,京照夜换好繁琐鲜红的嫁衣,戴上华丽漂亮的头冠,脸颊嫩红,唇色娇艳,看起来真正就是一个满心期待着的俏丽新娘。 一切准备就绪,只差喜帕盖上,她们便可走到旁边的正堂拜堂成亲。 京照夜坐在贴着喜字的凳上,亲眼看到新郎从丫鬟双手捧着的托盘里慎重的取过一块大红色,花纹精致的流苏盖头。 他拿着盖头走过来,在她面前半弯腰身,再拉过她的手轻轻按在喜帕上面。 直到此刻,新郎靠近她的耳边,才是一字一句的轻声对她说话。 “今日我亲自抱着你跨火盆过门槛,从今而后你就是我的妻子,我是你的夫郎。” 他的声音低沉而轻柔,珠翠落玉般的情深款款,还带着轻微的香气,落入耳里又香又暖,倒真如情人耳语般的动听。 宽大白嫩的掌心抚摸着京照夜的手背,触感像是刚死不久才有的尸肌,冰凉而柔软。 他身上的鬼气也极浅极淡,没有旁人满身腐败的气味,只有阵阵馥郁的香气扑面而来,熏得人如痴如醉。 “娘子,这是为夫亲手绣的,瞧瞧可还喜欢?”新郎靠近她脸边,柔声的说着话。 “为夫不善女红,眼睛也看不大清,但每一针每一线皆是亲自动手,还请娘子莫要介意为夫的粗糙手艺。” 京照夜狠了狠心,使劲咬了一口舌尖,点点血腥气充斥在喉咙里,终于让她勉强多了两分清醒。 她拼命的按紧那块喜帕,很努力的吐出字来。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62 首页 上一页 2 3 4 5 6 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