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体里的毒如同百国交战,谁短暂地占领上风,他便被谁折磨。 慕时叹气,若她没有判断错,之前是狼腺毒,现在是曼陀罗花毒。 这样下去肯定不是办法,且不说他日日在困境中挣扎并不是什么好看的戏码,再者她和他之间战力悬殊,指不定什么时候法宝也无用,困不住他。 相当于她自己脖子上也悬着随时要她小命的利剑。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心,若她医道大成,未必不能永绝后患,一举将那些剧毒小人全部绞杀干净。但她如今还没有这样的实力,只能……试试让它们休眠一阵。 慕时再三犹豫,还是留了三张纸条,一张放在桌上,另外两张各自贴在大师兄和三师姐的房门上。 告诉他们自己大概十天半个月都醒不来。 她在闻人鹤对面盘腿坐下,莲花灯放在两人中间。 屋子里满是锁链的拖沓声。 慕时自言自语,“让你感受一下,什么是真正的,越氏疗愈之术。” 她话音一落,双手结印,莹莹绿光自她掌心而散,似萤火虫般星星点点遍布整个屋子。 身居其中的人如置森林深处,生灵集聚。 闻人鹤半睁着眼,强忍身上灼烧的痛感,一动不动。 他久久注视着与他相对而坐的人,努力想要将呼吸放轻,不愿扰她静谧和安宁。 慕时在掌中蓄力,凝聚光球,打入他心脉。 刹那间,屋内“星光”汇流,涌入他身。 青色光芒下,慕时的脸莹白又平静,些许恍惚。 “哥哥。” 年幼的她第一次结此印,是坐在“大哥哥”腿上,他手把手地教授。 她天真地问:“这样真的可以医死人,药白骨吗?” 传言中的越氏疗愈之术,可以起死回生。 “不能。”他毫不留情地打破了小孩的幻想。 慕时撅着嘴,立刻罢手不学。 “大哥哥”虽然看不见,但能轻易感知到她的情绪。 他沉默良久,还是抚过她的头顶,低声道:“但也还是很厉害。” “多厉害?” “一息尚存,便可新生。” 她歪着脑袋,伸手去摸他的眼睛。他身子一僵,但没有制止。 “那可以治好哥哥的眼睛吗?” 他不说话,只是抱着她,小臂收紧。 慕时被箍得难受,小声妥协,“我学还不成吗?” “大哥哥”没有松开她,指腹滑过她的耳朵,声音很轻,“很厉害,也会消耗自己,所以不要用在不值得的人……和事上。” “哥哥不是不值得的人,慕时最喜欢哥哥了!”她不知何为羞涩,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 闻人鹤脸和脖颈上的黑色花纹渐渐褪下,干净如初。 慕时体力透支,屋子里暗了,莲花灯也灭了,她脸色惨白,身体摇摇欲坠。 她意识模糊,倒下时只有一个念头——师兄这般样貌,穿白衣肯定更好看。 “慕时。” 她没有砸在硬邦邦的榻上,闻人鹤伸出的胳膊接住了她。 慕时闭上了眼睛,怎么好像……听到了“大哥哥”在叫她? 闻人鹤感到身体从所未有的轻松,但分外疲乏,昏昏欲睡。 * 清晨的光从窗户缝里漏进来,外头细碎的脚步声惊醒了闻人鹤。 “应煦师兄怎么来这么早,师妹最爱睡懒觉了,还没醒呢。” “那我便等一等吧。”他大大方方在石墩上坐下,“小桑音起这么早是要练剑吗?那你应该不介意,我在旁边欣赏一番吧。” 桑音很不自在,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凭师妹留的消息来看,至少有十天时间,师妹都醒不来。 “师妹她不一定什么时候起呢,昨天就傍晚才醒。师兄若是在这干等,怕是太浪费时间了。” 应煦不在意,“没关系,我也没什么要紧事。”他拍拍自己带来的盒子,“这些药材名贵,我得亲手交给她才放心。” “好吧。” 桑音劝不动,回头朝元降疯狂眨眼。 元降无奈,在师妹房门前踱步,敲门的手拿起又放下。感觉自己跟无头苍蝇似的,什么都不清楚,只能干着急。 师妹纸条上还写不必为她担心,可这怎么可能不担心。何况外头这个不速之客,不见人不罢休,到底啥理由能送走。 屋里,闻人鹤看着枕在他胳膊上的人,心里五味杂陈。 束缚他的锁链已经自行钻回了她的荷包,可见她的灵力枯竭到何种地步。 他不仅身体没有了压力,还获得了自由,这笨家伙,还真是不怕他趁机做点什么。 闻人鹤缓慢抽出自己被她压麻了的胳膊,接着抱她往里睡。触碰到柔软又温热的躯体,他不由一颤。 眼中闪过片刻的茫然,他匆匆收回手,给她盖上被褥,急忙离开。 “你怎么出来了?”元降被他吓了一跳,上前拍了拍他的胳膊腿,“瞧着精神了许多,你没事了吗?” 闻人鹤拨开他的手,淡淡道:“我没事。” “那师妹呢?” “她……”闻人鹤莫名烦躁,“需要静养。” 他要走,元降拦住了他,指了指院中,“那个怎么办?” “打发走便是。” “怎么打发?委婉一点他根本不听,要是如实说……”元降挠挠头,“师妹也没说她为什么会昏迷,我们不知道啊,你知道吗?” 闻人鹤沉思片刻,道:“就说她试药把自己毒晕了,要卧床休养半个月。” 元降:“……” 师妹可不像那么憨的人。 “半个月,半个月后马上就是剑修大比了,师妹可怎么办?”元降嘀咕,一阵头疼。 闻人鹤本要离开的脚步顿住,“剑修大比和她有什么关系?” 元降微怔,欲言又止,不知道该不该跟他说。 “你们在瞒我什么?”他略带不满。 “不是故意瞒你!”元降面露为难,“就是……本应该师妹跟你说的。” 闻人鹤面露不悦,“说。” “你怎么跟我说话呢,我可是你大师兄!” 元降瞪他,但个子没他高,鼓起来的气势还没他随便站在那里足。 “就是……就是师妹来的第一天,和师父撞见我和阿音跟执礼堂的弟子吵架。执礼堂那些人捧高踩低还偷懒,觉得我们不可能在剑修大比取得成绩,就连旗子都不给我们备。” “师父估计看我和阿音肯定吵不过,所以唆使师妹出头。师妹三言两语把执礼堂那俩气得跳脚,还因为师父告诉她你天生剑骨,所以夸下海口,说这次剑修大比,我们一定夺魁首。” “执礼堂的人小气的很,非要和师妹打赌。如果我们无稷山拔不了头筹,师妹就要给他下跪认错。” “她答应了?” 闻人鹤面无表情,但元降据多年跟他相处的经验来说,他好像有点生气。 “嗯……她事后才知,你连剑修都不是。” 说什么只是希望他好好活着,原来还藏着这么多小心思,闻人鹤转过身,“她难不成还指望我突然成剑修,替她去比赛吗?” 元降:“……” 貌似是的。 “师父坑她在先,师妹也是没有办法。” 闻人鹤甩袖离开,元降看着他的背影摇摇头,转去院中,想着先去打发了应煦才是正事。 * 入夜,桑音听从二师兄的话,给慕时喂了些补灵力的吃食。 退出房间时,瞧见了荼灵树下孤独而颀长的身影。他白衣黑袍,略显消瘦,脸色百年如一日的苍白。 “二师兄?” 桑音已经很久没见他出现在院子里了,即便是体内的毒不发作,他也很少出门。 “这么晚了,你怎么不在房里休息。”她很是意外,“是房间还有什么地方没修好吗?” 闻人鹤指尖把玩着发尾的铃铛,缓缓转身,将她打量,没缘由地问:“你剑术练得怎么样了?” 桑音:“……” 这不是二师兄,只是大晚上见鬼了而已。 她认可地点点头,大步迈开。 “站住。” 好可怕,桑音欲哭无泪,脑袋埋得低低的,“我、我……” “过来。” 桑音硬着头皮过去,差点同手同脚绊倒自己。 闻人鹤抱臂倚靠荼灵树身,将场地腾出来让给她,“比划两下我瞧瞧。” 桑音老实点点头,磨磨蹭蹭执剑而舞,招式乃苍岚宗绝学之一,苍岚九剑。 她肉眼可见的紧张,错漏百出,结束根本不敢抬头,甚至闭上了眼睛。 “叫你比划两下,你就真的瞎比划。”闻人鹤声音低沉,“两个月前让你练习的招式,你到现在都没领悟。” 桑音:“……” “你每天花多少时间在练剑上?” 她缓缓抬起手,伸出一个……两个手指头。 闻人鹤嗤笑一声,“很棒。” “我、我、我知道错了。”她越说声音越小,还很委屈,“我本来每天至少四个时辰的,但那个剑谱我实在看不懂。师父又不在,大师兄跟我差不多糊涂,我埋头练却一点长进也没有。所以我就……我就这样了。” 桑音嘟嘟囔囔,“我知道错了,我明天开始再也不偷懒了。” 她边说边偷瞥师兄神色,结果被逮个正着。 “我、我……” “行了。”闻人鹤冷声打断,“我只教一次。” 桑音倏忽抬头,眼睛一亮,双手将剑奉上。 闻人鹤微怔,目光扫过倒映月亮的长剑,指骨刺疼。 “师兄?” 他回过神来,“不用了。” 他背过身去,折了半截荼灵花枝。 桑音连连后退,乖巧坐上石墩,有些兴奋。 闻人鹤握紧荼灵花枝,心绪不宁。他极力压下心底莫名的情绪,乘风而起。 花枝在手,似长剑般气势逼人。 瞬间,荼灵花漫天。
第7章 大小姐 慕时自小便睡不安稳,白天看到许多别人看不到的东西,晚上便开始做噩梦。 母亲不让她告诉别人,只是默默为她备下许多安神的东西。不知道是因为银铃草安神的功效强,还是时间推移产生的变化,她越长大,这种情况便越少出现。 直到十五岁那年,“天眼”觉醒,她没按耐得住好奇心,看了“大哥哥”的记忆。 后来便整夜整夜地做噩梦。 “不要!” 被人拖进密室,困在结界里,一群人围了上来,要挖她的眼睛。 “不要!” 她从睡梦中惊醒,汗水打湿了被褥。 房间里和外头都是黑漆漆的,她独自蜷缩,带着惊魂未定的恐惧和从四面裹挟而来的孤寂感,忽然很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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