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玦将她轻巧放下,静默片刻才问:“为了我,你愿意向善而行!” 李灵溪说:“愿意。” 江玦一时没接话,又过了好久,他说:“只要你不再用魔气伤人,我愿许你曾向我求过的诺言。” 李灵溪愣了,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后,笑道:“江仙君为了给修界除去一个魔修,竟然连自己的婚姻大事也能交易出去。” 又问:“你还记不记得云水门婚禁,非两心相许不为婚——难不成,你已经喜欢上我了!” 江玦立刻后悔方才说的话,“并未,但我想没人能验证我究竟有没有动心。” “这是诈伪,”李灵溪探出手,想勾江玦的衣带,“我想要的不是一个虚名而已,你骗得过师门,又打算怎么骗过我!” 她期待江玦回答,不巧,江玦身后突然钻出来一个青年采玉工,气息奄奄道:“救我……” — 浠水旁搭起一个小凉棚,底下铺着江玦的云水披风。李灵溪坐在披风上看江玦忙前忙后,终于把采玉工们都安置好。 快到卯时,江玦走回凉棚,没和沈烟烟说一句话,躺成一个板正的姿势睡着了。 李灵溪心说:这般不设防,多少有点看不起我。 可惜她也累了,就算想做些什么,眼下也不是好时候。 江玦睡得安静平和,李灵溪瞧了他好几眼,慢慢挪到他身边睡下。 卯时过不久,天亮了。李灵溪被日光照得睡不着,睁开眼睛,看见江玦已经坐起身,正擦拭自己的剑。 一只雪鸮停在江玦肩头,眼珠子滴溜溜转着。 李灵溪慢腾腾地起身,顺手捡起江玦的披风递给他。 看他没有反应,李灵溪将手移到江玦腰际,像要解他腰带。江玦无动于衷,下一刻,李灵溪把他的金虞符拿了出来。 “只有册封为王的皇子才被授予金虞符,可你还没有出生,名字就刻在了这枚虞符上。” 李灵溪坐直了,看着江玦的眼睛,“先帝后很期待你的降生。可赵王杀了你的父兄,你好像也没有很伤心。” “天桑山太远了,”江玦顿了一下,“我当如何感怀生身父母!” 这话不是反问,而是切实的询问,他真的想知道正常的、由父母抚育长大的孩子该作何反应。 李灵溪想起那对着蓝衣,执长剑的年轻夫妇,出神了片刻。 那是一片温暖的花田,生长着南国葳蕤的花树。漫长夏日里,鸟鸣与山涧流水合奏,青山上云蒸霞蔚,写尽了人间华美。 那是她曾有过的家。 江玦见李灵溪神色黯然,有些后悔说出这些话。 李灵溪道:“由心而发,有情则有所为。” 其余都是枷锁,不必模仿强求。 她没有要细说过往的意思,江玦也没有追问,转而道:“魔修斩杀了一只万年神龟,用神龟的尸体堵住水流,以致上游河水泛滥成灾,下游同州断流。” 李灵溪朝外看,只见浠水河道被清空,有一股细细的河水流淌着。 江玦又说:“我要进城贴一封告示,让同州百姓知晓真相。” 李灵溪有气无力道:“我跟你一起去。” 江玦没有拒绝。 昨日刘万旭死了,刺史府封不住消息,同州百姓一面哭嚎着“旱魃为虐,绝我同州”,一面向城外奔走。 待出了城,却发现浠水有了涓涓细流。 李灵溪和江玦戴着幕篱,走在向外奔涌的人群中间,听见他们又惊又喜的欢呼:“河里有水了,有水了!” 一个稚嫩童声道:“旱魃死,浠水来。旱魃死,浠水来!” 小女孩压根不懂这些事,只是把大人们常说的话学着说一遍。此时,这话让同州百姓憬然醒悟:为害同州的“旱魃”不是那些被烧死的女子,而是他们敬重信任的刺史刘万旭。刘万旭死了,浠水就回来了! 向外逃难的百姓纷纷转身,回城去找刘万旭“讨说法”。 江玦贴好告示时,刘万旭的尸身已被愤怒的人们拖上大街,让烈日晒着。 城墙榜下人山人海,挤得水泄不通。有人跪地痛哭,有人振臂高呼,说要帮凤箫门的仙君挪神龟。不多时,一群青壮年浩浩荡荡地出城向西边走去。 主街上,江玦和李灵溪戴着幕篱,与人潮相逆而行。 城内怨气已散,江玦放下心来,对李灵溪说:“走罢,回桃山庄审夏玉。” 正待李灵溪反应,一位老婆婆走到他们跟前,小心翼翼问:“二位可是昨日劫法场的仙长!” 江玦往前一步,将李灵溪挡在身后。 那老婆婆抹了把眼泪说:“多亏有你们,多亏有你们啊!” 这样的场面江玦见多了,面上无波无澜。他扶起老婆婆,轻声说几句宽慰的话,让她不要宣扬他们的身份。 李灵溪却是第一次见,感觉浑身不自在,准备转身离开。步子还没迈出一步,忽觉衣袖被人拉扯,她又低头去看。 老婆婆摊开手掌,掌心躺着一枚白兰缠花钗。 “我……我没什么可谢两位仙长的,这枚缠花钗送给仙子,望仙子不要嫌弃。” 李灵溪没应声,江玦径直接过那缠花钗,掀起李灵溪的帽纱簪了上去。 老婆婆喜笑颜开道:“仙子真是漂亮极了,二位好生般配。” 江玦只想承了她的感激之情,让她心中不再挂怀,不料她会这样误会。 李灵溪适才还百无聊赖,闻言笑开道:“多谢婆婆,我也觉得我们很般配。” 江玦转头,正好李灵溪也侧脸来看他,对着他笑。笑里化春风绕秋水,揉碎了细雪照月光,仿佛四季景明都叫她兜在眼眸里,全都送给江玦了。 江玦教她看得心口发麻,垂下眼睫躲避了视线说:“胡闹。” 去桃山庄路上,李灵溪摸着发间白兰说:“我以为云水门除魔卫道是为修炼,不会收受百姓的赠礼。” 江玦好似有些哽住,半晌才说:“在羽化登仙之前,我们也不是喝露水活着的。钱可以不收,这种一看便是用心做的小东西,不收,有人会遗憾一辈子。” 李灵溪快走两步,转过身面对江玦,倒着走。 “这么说,你收过很多人送的小东西了!” “嗯。” “有没有小姑娘送的。” “不记得了。” 李灵溪苦恼道:“这可怎么办啊,我还想给你绣个帕子,送个剑穗什么的讨你欢心呢。可惜你见过太多好东西,怕是不稀罕了。” 江玦忍了又忍,问:“你会刺绣!” 李灵溪明媚一笑,“不会。” 江玦无语一阵,“那你说这些做什么。” 李灵溪说:“我可以学。江玦,为了你,我可以学刺绣,练女工,洗手作羹汤……” 江玦打断道:“不需要。” 李灵溪当然知道他不需要,只是很喜欢看他窘迫的样子。 一日三餐都有人备好、四季衣裳都有人呈上的仙门首徒,怎么会需要一个做女工的妻子呢。这些话说出来,仿佛一副人间小夫妻过日子的寻常画面。江玦会情不自禁地跟随她想象,然后感觉难堪。 目的达成,李灵溪开怀笑着,因为倒着走险些撞树。 江玦一把拽她回来,漠然道:“看路。”
第14章 伯奇致梦 凤箫门桃山别庄,在同州府东南百里,山谷绿洲中。别庄流水养鲤鱼,用灵气筑春生台,没有当地旱雨两季的分明。 因西北地界宽阔,凤箫门分了一些弟子常驻桃山庄,专管西北的妖魔事。李灵溪和江玦到时,庄里安安静静的,弟子们都出去猎妖了。 正是午后,云影遮蔽天光,沉重铁链摩擦着地面,打破桃山谷的平静。 长廊尽头一处开阔地,江玦、繆妙、燕辞秋和李灵溪都在,地上跪着一个狼狈的粉衣少年。 李灵溪随手拿绢扇挑起夏玉的下巴,让他仰起脸。他长得实在漂亮,抿紧的唇线显出倔强的美丽。 “你对路平原如此忠心,他却不肯来救你一命,你不觉得自己跟错了人么。” 夏玉直视李灵溪,不发一语。 李灵溪松了一口气,这小魔修果然不知道她的身份。确认这一点后,她才敢放心大胆地继续审:“你就要死了,若能说出路平原的下落,兴许我会救你一命。” 夏玉满脸不屑:“我命虽贱,也不是可以卖去买来的物件。” 燕辞秋道:“路平原给你下了什么魔咒,叫你这么死心塌地的。” 江玦无心再问,直接以御灵术诱供。夏玉招架不住灵力侵袭,低声吼叫着在地上翻滚。很快神智涣散般瘫坐地上,双目发直,缓缓启开咬紧的牙关。 “同州,路家村。” 繆妙问:“路家村是哪里!” 燕辞秋说:“我知道,在同州和雍州交界,离洛都也不远。” 江玦继续讯问,夏玉却倒在地上气若游丝,有三魂离体之兆。江玦立刻收回御灵符,起身说:“我去一趟路家村,辞秋,你去浠水上游帮裴允挪神龟。” 繆妙又问:“那我呢!” 江玦指着半死不活的夏玉说:“留庄疗伤,看守夏玉,别让他死了。” “你又要和沈姑娘一起去,是不是!” “沈姑娘知道路平原的习性。” 繆妙冷然道:“修魔还修出旁人没有的长处来了。” 李灵溪假装看不懂他俩之间的暗流涌动,催促道:“事不宜迟,江玦,我们出发罢。” 江玦颔首,对繆妙嘱咐道:“阿妙安生养伤,回来给你带枣泥糕。” 繆妙没说话,哼一声就拖着夏玉走了。 燕辞秋找出同州舆图,标出路家村的位置,交给江玦。江玦也交代了浠水上游的情况,让燕辞秋早去早回。 三人在桃山庄前分别,两人往东南赶,一人往西北走。 路家村,听起来是路平原的家乡。 李灵溪从没了解过路平原从哪来,只知他和自己一样是孤儿,很小就被莫非捡上烟罗山了。原来这样一个浑身流着魔血的人,要找藏身之所,还是会选自己出生的地方。 路家村不远,江玦御剑带李灵溪,没多久就到了。 这是个依山傍水的小村,村口一块大石头刻着“路”字,村道两旁生长高大的银杏树和梧桐树。 江玦画了个索引符,注入李灵溪的同宗魔气。指尖一松,索引符飘飘荡荡向村里飞去,二人提步跟上它。 路家村地处同州往洛都的道上,偶尔也有客人路过投宿。李灵溪和江玦双双戴着幕篱,遮了两张美脸,走进村子时没引起太多注意。 终于,索引符在一座破败门屋前停下,燃成一缕青烟。 魔气太过浓厚,江玦顾不得敲门礼仪,直接一脚踹开那木门。门内是一个狭小的院子,长着一棵粗壮的柏树,树上站立十几只棕背黄羽的伯劳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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