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珩哥哥,”江玦截了话头,“嫣嫣开个玩笑,那又怎么了呢!” 萧凡被这声“萧珩哥哥”气笑了,指着他俩说:“行啊,夫唱妇随是罢。到底醉没醉,没醉接着陪我喝。” 李灵溪抬下巴,示意萧凡看床上躺着的姒容。 “大师姐看着你呢,不准酗酒。” 萧凡站起又坐下说:“我们成日在师姐身边吵闹,她怎么还不醒。” “兴许就是嫌我们吵闹才不肯醒,”江玦回了这一句,掐着李灵溪的后脖子带去窗边醒酒,“这喝得也太多了,我不看着你就敢造次,嗯!” 萧凡抢道:“哎,骂嫣儿还是骂我呢!” 李灵溪突然恍神。眼前一幕幕好似梦境,爱人在怀,师姐和师兄都还活着。窗外有琴音飞扬,桃花飘落,小花妖和繆妙说上了话,不知在聊什么。 这时,姒容能醒来就更好了。 李灵溪仰面看江玦,因为饮酒而泛红的脸颊就捧在一双手掌间,笑得不管萧凡死活。 寻嫣幼时比现在爱笑多了。 玉苍山上没什么可烦恼的事,早课挨训也没有寻嫣的份。往往是萧珩在寻旸那里练完功,衣衫从里到外湿透,抱着刀走下落霞峰来,看见寻嫣已吃好喝好,等着他陪玩。 那是萧珩好不容易接纳寻嫣之后的日子,也是他们最后的时光。 长生门缺少寻嫣的同龄伙伴。闲着没事时,寻嫣会在落霞峰底等人,有时等来姒容,有时是寻晗,有时又是萧珩。总之不管是谁,她只要等到了,就会把花相阁的早膳送出去,跟兄姐们一起吃,换个陪玩的机会。 寻晗是最乐意带小孩的人,姒容次之,萧珩最后。早年,寻嫣被萧珩拒绝过很多次,每次他都说“有瑛鹤长老的结界课”,然后自己一个人躲进山林练功去了。 后来他愿意带寻嫣玩,尤其是下山逛集市,寻嫣就会很高兴地对他笑。 希吾镇对萧珩来说很无聊,但寻嫣从街头逛到巷尾,来来去去看那些一成不变的小摊,总是看得津津有味。 她能发现萧珩注意不到的东西,譬如卖彩灯的女人变胖了,编鸡笼的老者白发多了,做棺材的人家红光满面,鬼气竟然不敢靠近。 那时候的寻嫣,方言会得多,话也很多。外地来的行商一张嘴叽里呱啦,萧珩一个字听不懂,寻嫣都能听懂,还能和对方聊上几句。她说集市逛多了,就能分辨他们在说什么。 萧珩说:“走在人堆里,我眼睛看着你,耳朵听着你,就怕把你弄丢了,哪还有心思学方言。” 寻嫣笑嘻嘻地牵他的手说:“我认识回家的路呀,你别总是紧张兮兮的。” 彼时寻少主不吝笑容,路边卖红蜡烛的老太太、漓水上撒网的小渔夫,都曾得过她客气友善的笑。而今李灵溪冷清过甚,与人调笑时总半真半假,也就只在江玦怀里,才偶然笑得那么纯粹。 萧凡揉着太阳穴,往外走说:“我去煮醒酒汤,谁要喝,报上人数来。” 院里繆妙说:“我要喝。” 燕辞秋嫌弃道:“你才喝了两口酒,难不成醉了!” 繆妙说:“不要你管。” 李灵溪没搭腔,江玦替她说:“要一大碗。” 萧凡假意数着数说:“再加一个裴允,他喝的也不少。” 江玦问:“阿允在哪!” 燕辞秋答道:“桑掌门来找师兄说话,他俩往瀑布边走了。” 飞叠泉旁筑水亭。昔少年友伴,今日仙首成双,犹叹世事无常。
第123章 制符寻剑 萧凡拜入少阳门之前,孤身一人走南闯北,练就一手好厨艺,便连醒酒汤也比别人做的更好喝。李灵溪喝了半碗,腹中汤药未起效,人却被香味唤醒了。 后殿摆了张木案,江玦正伏案画索引符。每每是江玦用丹砂画符,繆妙注入灵力,再试验效果。 李灵溪看着那符,突发奇想问:“索引符能寻魔气、妖气,能附在雪君身上寻找同源灵气,那想必也能找到神器的踪迹罢!” 江玦说:“很难。” 李灵溪心中有了想法,但没继续说下去。 黄昏时,拂容山又飘起细雨,纤纤桃花枝被风吹断,坠在桃树下。 江玦给苏无涯送晚膳,送完了回竹林,想和李灵溪一起用饭。一路上,他见桃花折枝断落,便一手撑伞,一手捡起被雨淋湿的桃花枝。 待回到木屋,入目是榻上怀抱雪君睡着的人,连条被子也不盖。 雨天适合睡觉,喝完酒睡下更是舒服。 江玦轻手轻脚地走近,把云水门的避寒披风盖在李灵溪身上,默默看着她的睡颜,半天移不开眼。 天黑了,桃花枝也晾干了。江玦把它搁在李灵溪的枕边,脱下外衣便上榻,搂着李灵溪睡着了。 李灵溪醒来时,约莫子时三刻。 她下榻点燃一根蜡烛,枕边桃色便映入眼帘。回首看江玦,脸颊浮上桃花般的红晕,露出江玦都难能一见的甜蜜笑容。 接着她在灯下画起了索引符。她要这枚索引符找到白灵,也要它找到真水或者神石。但凡有一枚神器代替天桑琴心镇守深境,江玦的内丹就能回来了。到时可以将结香妖丹平平安安地还给少阳门,免得江玦跟着她被戳脊梁骨。 这一画便是一夜,天亮雨停,屋外叽叽喳喳响起鸟鸣声。 李灵溪用体内的金乌之力反复试探,勉强找到对神力有反应的符文,但还远远不够,它不能指引方向。 若是母亲还在就好了,李灵溪想,母亲年过双十还是个凡人,二十四岁一入门便表现出惊人的符修天赋。假如她在长生门长大,母亲教她符箓术,父亲和师尊教她阵法,辅以长生门代代相传的长生诀,她必能成为天下第一的十全仙修。 可惜她如今只能靠拼凑不起来的残存记忆,合着世人眼中的邪魔外道,造出一些仙不像仙,魔不似魔的玩意儿。好在她不强求修得心法,这一身本事杂糅便杂糅罢,好用也就足够了。 李灵溪对着一桌子符纸苦思冥想,连江玦下榻也没听到。 木桌倚在小窗下,有一双手伸过来,悄然打开窗。 江玦说:“蜡烛燃尽了,这般摸黑画符,对眼睛不好。” 李灵溪转身,正好投入江玦怀中,闻到令人安心的丝伽沉香气。 “江玦,我们走罢,边走边找。” 依照计划,云水门今日也要起程南下。对于封魔大计,李灵溪身怀魔核,江玦内丹已失,二人自然而然地被排除在外。修界恨不得李灵溪别去沾边,以免魔气入体,成为魔王在人间的先遣大将。 江玦说,一切由他负责。 可江玦没有多余的内丹了,只剩一条命。 寻嫣能被这条命牵绊多久有人无条件信任,也有人一点也不信。 此时清晨的风吹拂窗棂,江玦把李灵溪抱起来,用手指勾了勾她鼻尖说:“过会儿我去带早课,练完了去和师父辞行。之后,嫣嫣去哪我就去哪。” 李灵溪颔首,由着江玦脱去自己的衣裳,以为他要做点什么。然而江玦只是抚摸她心口,一寸一寸地摸得特别仔细,想要找寻不平之处。 “在找什么!” “剑伤。” 九仞剑的剑伤,江玦是能分辩出来的。摸了没多久,李灵溪下巴搁在江玦的肩上,小腹隐隐涌上热流。 江玦极煞风景道:“师父刺中过你这里。” 因着罗青冥费尽心思研制出来的修复之法,李灵溪虽然受过许多伤,留下明显疤痕的确却不多。若无此法,她身上还应该有天雷魔火留下的可怖烧伤。 苏无涯那一剑刺入她的心口,不至于致命,如今伤痕也快没了。 但江玦还是感觉到了,薄薄一片利剑曾到过这里,取下她的心头血,化作唤醒自己的药引。江玦见不得她流血,这反而让她被云水门“追杀”,被迫流血。 听到江玦那句话,李灵溪“嗯”了一声说:“他连这个都告诉你。” 江玦说:“以后不许任何人伤害你,我师父也不能。” 李灵溪没吭声,过了许久才说:“是我故意气他来着……你别生师父的气。” 江玦摇头道:“是因为我。” 李灵溪说:“不管因为谁,反正在明光台上,苏长老愿意信我,甚至以云水门作保,我很感激。” 话罢抬起头,江玦的吻默契地印了下来。这亲吻有平心静气的功效,李灵溪无比贪恋,以至于不想分开。 “我要去向师父拜别”,江玦握着李灵溪的肩膀说,“等我一等。” 李灵溪不让,“我跟你一起去,再陪我一会儿。” 最后是江玦搂着她在怀里,单手拢了雨后春水,不到一刻钟就完事。 江玦出门时理干净被蹭乱的衣袍,回头看一眼躺在榻上放空的李灵溪,无声笑了。 — 说要和江玦一起拜别师父,最后还是江玦一个人去了。李灵溪缓过那股神魂颠倒的滋味后,慢腾腾地起床换衣裳,踱去后殿看姒容。 姒容仍然没醒,裴允仍然在旁守护,一日复一日,不知何时是终时。 后殿檐下,繆妙和燕辞秋正说着话,商量燕辞秋该留在这里陪大师兄收拾凤箫门残局,还是南下帮忙封魔。 得出的结论是,封魔阵需要五系灵力汇聚开启,凤箫门一场灾祸导致修界一半火系修士没了,燕辞秋没得选择,必须南下。 李灵溪听完他们谈话,不禁想起长生门的火灵源朱雀骨。那也曾是温养火系内丹的神物,却被天雷盏的魔气污染,从此浑浊不堪。 长生门覆灭后,燕扶正一定沾沾自喜过,朱雀骨毁了,从此以后修界唯一的火系灵源在凤箫门。种因得果,封魔阵要重建时,火系灵力的缺位是最要紧的,只怕凤箫门的劫难还没结束。 李灵溪走向前殿,见萧凡和桑柔在药王神像后一站一坐,讨论着萧凡手上的新法器。 桑柔掌少阳门十年,如今也不过二十五岁而已,比程飞雪、半枫荷等人年轻得多。但她眼神坚毅,天然有震慑人心的威严,便是身长九尺的萧凡站在她面前,掌门的气势仍然不输。 看见李灵溪来了,萧凡向桑柔致意。李灵溪徐徐上前,以长生门礼制对桑柔躬身半拜。拜完起身,她什么也没说,但桑柔知道这一拜里既有感谢也有抱歉。 桑柔说:“萧凡已替你谢过,旁的寻少主也不必多说了。” 李灵溪胸中酝着十足复杂的心绪。多年来我行我素,谁也没叫她自省过——盗窃也好抢劫也罢,都是魔修惯用手段而已。罗青冥告诉她,是修界先负长生门,她想要什么尽管去取,再也没有比整个长生门更大的代价了。 可如今,她确想谢一谢桑柔。 昔时年幼,寻旸告诉她,见不平无为者是从恶,本意要教她从善,执剑斩尽天下不平事。然而长生门覆灭后,她因为这句话恨过很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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