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水离体后,赏竹徽的双眸渐渐清亮起来,她迷茫地扫视一圈,最后嘶哑着声线道:“令仪……” 楚令仪朝她扑了过去,哭泣道:“阿徽,你醒了!” 早在五百年前,赏竹徽就该醒了。 江玦向前一步问:“赏竹将军,请问庙中可曾发生怪事,令你心性改变!” 赏竹徽微微侧了侧头,笑说:“你不该唤我一声高祖母么。” 江玦愣住,赏竹徽悠悠道:“他一定会让我的孩子做太子,事实也如此。” 那滴血里既有江昖的气息,也有赏竹徽的。江昖一生不立后不纳妃,只一心将太子抚养长大,最后顺利传位给他。 赏竹徽去世时很年轻,对着这样一张脸,江玦很难叫出“祖母”二字。好在赏竹徽没太为难他,如实回道:“庙里曾有一位簪桃木的绿衣女道人到访,她身形瘦削,样貌模糊,我记不太清了。” 妗沄说:“这般言辞,我仿佛在哪里听过。” 萧凡挽袖道:“记忆模糊没关系,用灵镜照一照,能想起多少是多少。” 赏竹徽默许了,萧凡便召出方相镜搜寻绿衣道人的身影。众人置身灵境内,亲眼看见绿衣道人走进将军庙,在神像四周设下阵法,随后扬长而去。 可惜的是,那张脸像被白雾笼罩,谁也看不清她的模样。 江离轻轻牵了牵李灵溪的手,小声道:“灵溪,我觉得她是个木系修士。” 李灵溪问:“何以见得!” 江离说:“她和江玦一样,让我感觉亲近。” 萧凡收了灵镜,问:“身形瘦削的木系女修,嫣儿可有什么猜想!” 李灵溪与江玦对望一眼,显然猜到同一个人。 妗沄说:“诸君,时间到了。” 说着,妗沄的身子飘了起来,向江水飞去。她曾立誓,要用自己的身躯哺育江中鱼虾,如今到了应诺的时候。 旧神陨落,新神履职。 赏竹徽颈间白布散下,那道陈年剑伤慢慢愈合,直至彻底消失不见。她的白衣变成水色华服,长发庄重绾起,戴着半透明的江神冠。 江离让这场景美呆了,愣怔半晌,忽而听到有女子唱起神祝之歌,轻轻柔柔的好似沅水流过。 巫儿双臂上举,应歌而舞。美妙歌声中又有玉石碰撞的清脆声相合,净化了污秽,复活了在沅水里死去的茶池民众。 楚令仪向赏竹徽伸出手,新任江神没有犹豫,笑着将自己的右手奉上。 长江不断,吾与君情义不绝。
第130章 再生灵木 茶池城沿江建立,水上摇着装满瓜果的小船,小贩高声叫卖,间或有人在吊脚楼上问:“少一文钱好不好呀!” 妗沄抹去茶池百姓的记忆,叫他们忘了那场连绵不绝的雨,也忘了他们对江神的“献祭”。这里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切都与往常相同。 当夜,江玦挑了家江边客栈,开三间房入住。 丑时过,江玦忽然感觉胸口流过一道清凉的水。他睁开眼,捉住横在他身上的李灵溪的手。 李灵溪迷迷糊糊问:“怎么了!” 江玦反问:“真水呢!” 李灵溪打算用真水代替天桑琴心,镇守深境,江玦却认为深境短时间内经不起动荡,最好再缓一缓。 听江玦这样问,李灵溪说:“在储玉里放着呢。” 江玦左胸口开始发烫,身上先是一阵清凉,又是一阵火热,折腾得难受不已。李灵溪摸到他满头大汗,登时坐起身,在储玉里翻找一通。 真水还在,脱出储玉的瞬间就自动飞去江玦胸前悬着。江玦心口发冷,似有河川汇聚于此,催生木系内丹生长。 他把真水握于胸前,“我们不必再去一趟深境了。” 李灵溪完全清醒过来,但又顿了许久才犹疑道:“江玦,你在结丹么。” 江玦说:“嗯。” 失去内丹者,只要丹府没有彻底毁坏,就还能重新修炼、再次结丹。但第二次结丹往往要花费数十年光阴,多数人终其一生也不能成功,只得接受如凡人般衰老病死的命运。 真水生灵木,千年难得一见的天时地利人和,就这样发生了。 李灵溪声音有些抖,问:“真的!” 江玦把她往怀里抱了抱,那股寒意猛地钻进她体内,冻得她发颤。 “真的。” 李灵溪心底涌起无尽的狂喜,半晌没说话。江玦碰了碰她的鼻尖,笑问:“怎么,还不相信!” “我信,”李灵溪连忙说,“只希望不是假的才好。” 江玦偏头吻上她的唇,缱绻厮磨片刻,身上由冷转热,烫得李灵溪瑟缩。 结丹伴随各种症状,如高烧、发冷、头疼甚至是骨头剧痛。江玦第一次结丹高热三天,现下却是冷热交替,完全没有规律。 这一夜,江玦难受的时候把李灵溪薅起来亲一会儿,困了就睡一会儿,迷迷瞪瞪地躺到翌日天亮。 因江玦突发寒症,南下寻找白灵的进程暂时没推进。四人滞留茶池城,等待江玦捱过最难的几天。 第一日,江离闹着要去江边看船,回来时给李灵溪带了一支碧色芍药,绘声绘色地讲述江边有多热闹。 李灵溪静静听完,把那朵还挂着春露的芍药带给江玦。 第二日是清明,茶池人上山挂青,隔江对歌,把沅水变成歌的长河。江离听得入迷,不愿意回客栈。 这天江玦好多了,陪李灵溪坐在窗边听了半日的歌。待外边歌声渐低,他揽着李灵溪回床上,请她唱一唱漓水谣,以纾解疼痛。 李灵溪甫一启唇,哼的却是沄水谣。 第三日,四人在大堂用早饭,李灵溪不经意瞥了眼门口,看见一袭碧色医修袍正走进客栈。 木清呈见到他们也很惊讶,愣了片刻才上来见礼。 萧凡问:“碧檀仙子怎么来了!” 木清呈说:“听闻茶池发生洪水,大灾过后必有大疫,师尊命我来防范。” 江玦循例道:“碧檀仙子请坐。” 木清呈犹豫一下,坐在萧凡和江离中间。 萧凡说:“茶池只是下了一场比较久的雨,并未发生大灾,请仙子放心。” 木清呈舒了一口气道:“那就好。” 跑堂的给木清呈上了新茶碗,萧凡正要给她倒茶,那茶碗突然被打翻了。木清呈心中一顿,不明所以地看向李灵溪。 李灵溪出手太快,几人都没反应过来。然而下一瞬,作为医修的木清呈立即发觉李灵溪脸色不对。 “手伸出来。”木清呈说。 李灵溪双手搁在茶桌下,被江玦强行牵走一只,摆在桌面露出手腕。木清呈给她把脉,不多时,眉毛渐渐拧了起来。 此时李灵溪腹中闷痛,用力握紧江玦的手。 江玦急问:“可有大碍!” 木清呈收回手,语气淡然,但足够石破天惊 “喜脉,胎象不稳。” 李灵溪愣了,江玦也愣了。 上回怀胎,李灵溪嗜睡又呕吐,动静不小。这回这孩子来得悄无声息,他们未有所察觉。 萧凡挑眉不悦道:“江玦,你这是从来没为我嫣妹妹的身子着想过啊。” 江玦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最后说:“我吃了药,每一次。” 木清呈板着脸,“药也可能失效。” 怀孕本是一件喜事,放在形势不好的当下,却像江玦犯了天大的错。江玦无意将床笫之事拿出来说,对医修解释完就不再回复了。 木清呈写下一副方子,交给萧凡去抓药,而后告辞道:“既然茶池无恙,我先归宗了。七日后众仙首在神农岛商议封魔阵法,望江仙君和萧仙君参与。” 萧凡要送她,江玦也起身说:“我去送客,有劳萧兄帮忙,找个药房抓药。” 萧凡偏脸看了看寻嫣的神色,知道她同意了。 “行,那走罢。” 出了客栈,江玦陪木清呈向城外走去。 木清呈不冷不热道:“你妻怀孕,你不陪着她,也不去买药,来送我做什么。” 江玦也不跟她兜圈子,直说:“虽然碧檀仙子未出席群英会,但想必,风声早已传到神农岛。我今日来送仙子,是为了正式道歉。” “道歉江仙君何错之有。” “先前,我体内有结香妖丹,此物让碧檀仙子产生误会,是我之过错,我在此向碧檀仙子致歉。” “不必。我只是好奇,你到底能纵容她为所欲为到几时。” “能到几时,就到几时。” 木清呈怒气反笑,这笑里甚至有几分玩味,是江玦从未见过的阴森模样。 江玦说:“仙子想让我怎么弥补过错,只要我能做到,定不推辞。” “不需要,”木清呈拂袖转身,“既然是误会一场,怎能说你有过错。神农岛见,江仙君。” — 午后,李灵溪喝下安胎药,总算不再腹痛了。江玦自己还发着烧,忙前忙后地转了好一会儿,也不知道在转些什么。 李灵溪看得好笑,伸出手说:“过来。” 江玦坐回床边,与她十指相握。 李灵溪问:“你不想要这个孩子!” 江玦坚决摇了摇头:“不是,我只觉得这时有孕对你来说太危险。” “那怎么办呢,”李灵溪怅然若失道,“他已经来了。” 江玦搂住她说:“对不起,灵溪。” 李灵溪拍着他的后背,“既来之则安之。况且你重新结丹了,我不再一个人应对那些危险,我不害怕。” 江玦握了握拳,感受着低微到可以忽略不计的灵力。灵力虽然低微,至少还是回来了。若修为能恢复从前的七八成,他就能护李灵溪一辈子。 李灵溪说,我不害怕。江玦想,他也不能害怕。 可李灵溪有过一次小产,江玦这次堪称提心吊胆,明面上不动声色,背地里事事小心,恨不得把李灵溪藏在屋里养着。 当夜,江玦平息下去的结丹热杀了个回马枪。他烧得头昏脑涨,半睡半醒间还念叨着要李灵溪再去喝一服药。李灵溪乖乖地去喝了,回来躺在他身边。 他觉得身子更热了,含混说:“远些。” 李灵溪不退反进,蹭着江玦说:“怎么,知道我怀有身孕就不想挨着我了我偏要再近些。” 江玦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胡说八道。” 李灵溪笑着退后,背部贴紧墙壁,凉凉的很舒服。江玦挣扎没多久,又伸手把李灵溪捞回怀里说:“墙冷,别靠着。” “是你让我远些。” “没必要那么远。” “江玦,你可真难伺候啊。” “我伺候你。” 李灵溪心窝暖热,柔声问:“是不是我一靠近,你就更容易发热!” 江玦说是,李灵溪闻言把他推开。 “别抱了,我去外间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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